“再尝尝这个,”周晏辰像个局外人一样,微笑着,乐此不疲地给他夹菜,完全无视其他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投喂得非常心安理得,“我觉得这个也挺好吃,以后我们可以叫这家的外卖,或者我学学做法,做给你吃。”
刘彦的表情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了,连带着严灏也不跟女神聊天了,两双眼睛全程注视着他们俩的互动,目光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傅忆微顶着这几道视线,倍感压力地把排骨肉吃了下去。
到了最后,这顿饭完全变成了傅忆微的专场,几道菜被周晏辰挑挑拣拣地喂进他嘴里,那两个围观群众虽然没吃多少东西,但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比傅忆微还撑。
刘彦摸着肚子寻思:“我觉得我吃了假午饭。”
这嘴里怎么有一股狗粮的味道?
严灏默默给小姐姐回了个信息,回想刚才的情景,深以为然。
第45章
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早晨起床时窗外已经覆了一片白,看了看天气预报,似乎是凌晨时分开始,下到现在,外面世界银装素裹,屋里的人裹着被子下床转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床上。
傅忆微缩在被窝里打颤,望着前一晚搭在床脚凳子上的衣服无语凝噎。
他浑身只着一套薄睡衣,被身体温暖了一夜,在这种情况下脱掉就相当于去了半条命。然而没有办法,时间已经到了,犹豫了半天,他只好磨磨蹭蹭地挪过去把衣服收进被子里,先捂热,随后打着哆嗦迅速换上。
浑身的血液一出被窝就被冻结了,他套上棉服,脚腕漏风漏得下身一片冰凉,傅忆微最终拜服在肆虐的北风下,翻箱倒柜找出一双足够厚的袜子来堵住缺口。
帅也是要分时间的。
就着热水器的温水洗完脸刷完牙,客厅里的温度低到令人发指,他搓搓手,拎着书包出门,关门之后往手心哈了一口气,对站在门外的周晏辰说:“真冷啊。”
周晏辰裹得跟他一样严实,听完这话还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腕,瞧见袜子才放心地抬起头,伸手用挂在臂弯的围巾拢住他的脖子,很亲热地偎上来:“走吧。”
他自己也围着一条同样的围巾,加上两人今天都默契地穿了一身黑,仿佛从头到脚都是情侣款,相配到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
路面上积了一层薄雪,夜里气温低且没人经过,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是完完整整的一片,没被破坏掉。
这种路况骑车会有风险,加上这里离学校也不算远,斟酌过后,他们决定步行去学校。
周晏辰只拿了一把伞,右手揽着傅忆微,左手撑起来,大半斜向傅忆微那边,身体堂而皇之地往右边靠,傅忆微看了看他肩上的落白,默不作声地把伞给正了过来,见他还有歪过来的苗头,干脆也伸手握住伞柄,让伞不偏不倚地对着两人中间,谁都不会淋到。
“不用这样,”他颇为无奈地说,“雪而已,淋到也没事儿。”
周晏辰没再坚持,转而包住他握伞的那只手,身体锲而不舍地靠过来:“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路上冷,这样的话比较暖和。”
像要印证他的话似的,一股冷风从右边吹来,傅忆微不由自主地往中间挪了挪,一转眼,就见周晏辰一脸“看吧看吧”的表情。
无法反驳。
只好让他挎着。
用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走到学校,在校门口早餐店随意买了两笼包子,他们这个惹眼的组合跟着人群一起步入校园。
很多人因为这场雪选择步行,学校就没有严格限制时间,班里的人来得陆陆续续,到平时早读过半的时间才到齐。
在教室外吃完早饭,傅忆微被冷风激得毫无睡意,精神抖擞到好像下一秒就能背诵并默写完一整首离骚,不过现在倒不觉得冷了,应该是刚才走路时积累的热量起了作用,浑身都暖融融的,起床时候的畏首畏尾完全不见踪影。
然而乐极生悲,他因为身体的暖而忽视了周边环境,没想到铺着大理石地砖的走廊与被风吹进来的雪花会生出反应,转身刚迈出一步,脚下登时就是一滑。
“哎!”
傅忆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哧溜一下滑出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眼看着后脑勺就要跟栏杆来个亲密接触,身旁的周晏辰连忙出手扶住他:“小心!”
“地面都是雪,”周晏辰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走路尽量慢一点,不要迈那么大的步子。”
逃过一劫的傅忆微靠在栏杆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差点就摔了,这地也太滑了吧,谁走都得摔啊。”
话音刚落,隔壁班一个匆匆经过的同学以同样的姿势啪地摔倒在地。
傅忆微:“……”
危险似乎无处不在。
搭把手把人扶起来,傅忆微不敢在外面多待,于是就照着周晏辰之前说的,和他一起,一点一点地挪回班里。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走得十分艰难,两个人笨拙得像刚出生的小企鹅,迈着极为沉重且略显智障的步伐移到班门口。
傅忆微痛心疾首:“这个走路姿势太傻逼了。”
周晏辰拍掉他头顶的雪花,劝他苦中作乐:“那也比磕掉门牙好。”
“门牙?这么可怕?”傅忆微让他先进去,自己随后坐下,一脸惊恐,“真的假的?”
周晏辰笃定地点头:“真的啊,就去年这时候,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走路不小心摔了,脸着地,直接把门牙磕掉了,”他竖起两根手指,“两颗。”
顿了顿,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哦,那天你没来,所以没看到。”
“卧槽,”傅忆微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嘴,嘶了一声,“那得多疼啊,怪不得学校会放两天假。”
去年下雪的头一天他请客半天假,对这半天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了解,而下午学校就宣布因大雪路上不便,校内防滑措施不完善,所以停课两天。白白得了两天假期,他玩儿还来不及,根本没想过去了解原因,以至于现在才知道究竟那两天的假期是用什么换来的。
对那位无辜的同学表达了一下同情,他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沉重地问:“所以,今年学校会不会吸取一下往年的经验,给我们放假?”
“我估计有可能,”周晏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天气预报上说,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很多,看这个趋势,我觉得迟早会放假。”
然而这一次周晏辰的预言似乎出了差错,一直等到中午,学校也没有宣布放假的通知,反倒是周围的学校一个接着一个地传出离校的消息。
刘彦近乎木然地跟傅忆微一一汇报:“三中走了,放两天。”
“二中从今天下午到后天晚自习。”
“五中说先放着,返校时间等候通知。”
傅忆微咬着吸管,吸了半口血糯米,嚼嚼咽下去,问:“四中呢?”
不等刘彦说话,严灏先替他答道:“四中是初中,今儿早上根本就他妈没上课。”
“……”
“连带着所有小学幼儿园,目前为止,方圆十里,只有咱们一个学校仍然坚挺。”
严灏露出一个苦笑:“开心不开心?!”
“……”
刘彦两眼放空,靠在椅背上:“我突然有点后悔。”
傅忆微恹恹地戳着杯底:“后悔什么?”
“我当初为什么要进这个一中?”刘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连个假期都么得,好气哦。”
一句话连换了三种口音,傅忆微听得满脸冷漠:“好好说话。”
刘彦:“没有假期,我不会好好说话,嘤嘤嘤……”
傅忆微眼里的嫌弃如果能实质化,早就化作万箭把他扎成诸葛亮的草船了,他诚心诚意地发问:“那你能不能闭嘴?”
刘彦一扭脸:“我不!”
傅忆微忍无可忍,几乎想泼他一脸奶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过这口气。
不想再听刘彦乱扯,他没骨头似的歪到椅背上,摆弄了一下手机,看看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皱眉道:“有一个星期的大雪啊?”
周晏辰凑过来,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温热的气息从侧面席卷而来,熨帖着傅忆微的身心。
“好像是冷空气来袭,”周晏辰在他耳边说,“上午地理老师还讲了,这次是大规模的降雪,会持续很久。”
稍微动了动胳膊,让傅忆微由没骨头地靠着椅背到没骨头似的半躺进自己怀里,周晏辰拥着他,征求他的同意之后拿着手机切了个页面,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极其正经的话:
“想不想知道这种天气情况的成因?喏。”
傅忆微:“……”
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有点快?
侧头只能看到周晏辰绷紧的下颌线,他想了想,声音颤抖地猜测道:“……冷锋过境?”
“微微真聪明,”周晏辰拍拍他的头,将搜索到的页面给他看,“就是这个。”
对面两个原本注视着他们这种姿势的吃瓜群众被他们谈话的内容给震惊了,刘彦惊起拍桌,嘁嘁感慨:“对不起,学霸的世界我真的不太懂。”
傅忆微其实也不怎么懂,但他是参与的一个,不能露怯,好不容易被划归到学霸的范畴,心里舒坦得不行,就没再跟他计较,舒舒服服地靠着周晏辰,一边听知识点,一边记备忘录。学霸,就要有学霸的样子。
在校外消磨掉大半个中午,他们一行人不情不愿地回了学校。
经过一上午的铺盖,校园里的雪已经积得比较深了,除了主要道路被踩出了空,其他的地方都覆了一层厚厚的雪被,不过满目的洁白并没能留存多久,因为很多学生正在乐此不疲地打雪仗。
雪球扔来掷去的场面十分精彩,刘彦也想加入这个阵营,随手挖了一捧雪,团成球,对着傅忆微的脖子跃跃欲试。
就在他将要把雪球扔过去的时候,周晏老师突然拉了一下傅忆微:“微微。”
傅忆微转头:“嗯?”
周晏辰帮他理理围巾,说:“我们先回班吧?说不定一会儿会有放假的通知。”
“好。”
刘彦没能偷袭中傅忆微,转手把雪球塞进了严灏领口,塞完就跑,冰得后者“嗷”一嗓子,追着他开始“报复”。
傅忆微原本打算叫上他们一起,一看这情况,也就作罢了,顺手抓起一堆雪扔过去,转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跟周晏辰一起回班了。
第46章
学校的倔强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估计校领导也被这多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给震惊了,最终在广播里宣布停课。
彼时傅忆微他们班正在自习,“接上级通知”这几个字一传出来班里就开始欢呼,听完广播,班主任在巨大的喧哗声里进门正式宣告放假,补充了返校时间,并要求各科课代表分发试卷。
一张张卷子不要钱似的往座位上发,每个课代表都争先恐后地奔上去布置作业,唯恐让黑板空下来,架势看起来像要填满他们假期的每一分钟。
不过没有关系,学生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只要放假就行,不用上学,作业随便你怎么布置。
等把最后一张试卷拿到手,一节课过了一半,很多同学都已经趁乱溜了,刘彦早在试卷发之前就跑掉了,严灏还要等家长来接,傅忆微看了看渐晚的天色,背上书包,拉拉周晏辰的袖口,示意他一起走。
一步一滑地踏过走廊,学校所谓的“防滑措施”大喇喇地铺在楼梯口——就一条毯子和几个展开的纸箱,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踩得不成样子,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沾着雪,红与白的色彩在眼前交错,给地面增色,活跃单调的氛围,让人产生一种在走红毯的虚荣感……什么作用都有,就是不能防滑。
不光不防滑,傅忆微试探地踩上去,觉得比不铺还危险得多,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办法,是嫌学生摔得不够惨吗?
他踩上去差点滑倒,站稳之后,下意识向身后伸出手,头也不回地说:“慢点,这儿特别滑。”
周晏辰原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冷不丁见他伸手,愣了一下,才搭上去,又听见他后面的话,连忙把手握得紧紧的,生怕他松开一样:“好。”
答应完眼睛都笑弯了,微微这是不由自主地在关心他呢。开心。
傅忆微正紧张地低头看地面,因此没有发现他的笑。
有惊无险地走到楼下,傅忆微放弃了光滑的大理石走廊,戴上帽子,转头扎向大雪纷飞的地面。
他的手还牵着周晏辰,似乎是忘了松,周晏辰也没提醒他,笨拙地给自己戴好帽子,用另一只手打开伞,撑在两人头顶,拉着傅忆微靠向自己:“还下着雪呢,别淋着。”
“嗯。”
其他班级还在坚持上最后一节课,一部分班级同学不畏严寒,十分勇敢地奔向操场,续中午的摊儿,接着打雪仗。所以校园里并没有多少行人。
北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飞舞,校园里的行道树穿了身白衣,每根枝丫上都积着比自身直径还要厚得多的雪,被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往下落,砸到地面,完美地融入“大家庭”,了无痕迹。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其中穿行,身后落下几声正在打闹的同学的欢笑声,傅忆微被他们笑得有些心痒,大龄儿童的幼稚细胞瞬间开启,他也想享受一下打雪仗的快乐。
于是,在经过一个小花坛时,他稍稍弯了一下腰,抓取一捧雪在手心握成球,趁周晏辰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往旁边跨了一大步:“看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