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两个鸡蛋。”乔佚松开手,把本该是自己的那件衬衫递过去,“和以前一样。”
沈欲穿得手忙脚乱,脱裤子的时候犹豫数秒,只剩一条底裤。他飞快扫描布料,生怕穿了一条磨损痕迹明显的,或者不小心拿错了,上面有破洞。
穿好西装裤,沈欲才发觉这套衣服有马甲,他从没穿过带马甲的几件套,刚把外套披上苗叔就敲门了。
乔佚从后面打量他的腰线,然后开了门。
“很精神嘛。”好衣服被穿出样子,苗叔忍不住点头,“好看,好看,枪驳领在中国一直不太流行,可我就喜欢这个设计,很挑人,你穿就很好嘛……来,我给你改改尺寸。”
“谢谢您。”沈欲跟着来到阳台,等待专业裁缝拿卷尺左右测量,“多少钱您说,我付得起。”
“我改一件衣服,那可贵咯。”苗叔严肃地拍他,“别乱动,领子上别着记号针呢!”
这裁缝这么凶,沈欲只好不动,可是一想到这身衣服本应该是小乔的,内心静不下来。小乔试穿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皮肤和布料相贴,身体微微出汗……
“好了,脱了吧,3天之后来拿。”苗叔突然说。
“这么快?谢谢您,我加钱。我这张卡里……”沈欲去摸裤兜,恍如觉出这不是自己的裤子。
“你有功夫给钱,不如给我做顿饭。”苗叔拿出怀表,“随便做几个菜就行。”
沈欲点头,换回自己的衣服。小乔一直在阳台开蚌,异常认真。
一旦认真起来,就特别好看。沈欲收回视线,找到半身围裙穿好,蹲在冰箱前研究食谱。
好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悟空!
唉,今晚又没法做饭了,沈欲赶紧给张权发微信,拜托他去接儿子。冰箱里能用的菜不多,沈欲动动手腕,搜罗出冰冻许久的小排骨,解冻,又找出冻成冰棍的哈尔滨红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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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是豆豉,动手捣蒜蓉。香米浸泡30分钟,再晾干,排骨用调料拌生抽和耗油腌过,烧起一壶开水,热砂锅
锅热起来就要开始刷油,刷到第三层才能放米。以前小乔总是饥肠辘辘的饿醒,每次闻到烤米的香味就走不动,贴着他的后背,两个人黏在一起做饭。
米放好,沈欲再添开水,没过米面。等大火煮开立刻转小火,等待水分收干。
悟空也爱吃这个,每次到收干这个步骤,砂锅里就会有滋滋的烤米声。想起儿子沈欲心里温暖,他打开锅盖,把腌制好的排骨和红肠摆上去,摆得很好看。
然后是最重要的一步,盖上砂锅盖子,在盖和锅的交接处淋一圈油。否则米烤焦了要粘锅,一粘锅,不管是小乔还是悟空,都不爱吃了。
两个人嘴刁到一块去。沈欲抄起砂锅的手把开始转锅,几个面均匀受热,交替倾斜,一直到排骨和肉的香味飘出来。
还有米饭特有的焦味,以前到这一步小乔都会忍不住揭锅盖。
“好了没有啊?”乔佚在门口站半天,忍不住进来揭开锅盖。
“烫!”沈欲慢了一步,砂锅盖被拿走。
“这么关心我?”乔佚歪着头看他。
沈欲再闪躲。“没有,你别捣乱。”他快速转身,拿出两个鸡蛋打在滋滋冒气的排骨上。又顺手抄起一把小葱,刚要切,突然想起小乔不吃葱花。
“等凉一凉再吃。”沈欲大功告成,1米85的身材穿一个华联超市赠送的围裙颇为搞笑。更搞笑的是,后腰上系了一个无比端正的蝴蝶结。
苗叔循着香味来找。“真香啊,比我闺女手艺好太多了,我洗洗手……怎么没切一把葱花?葱花才是灵魂。”
沈欲被问得抬不起头来。“我不吃那个,您盛出来,我单给您切。”
“好啊。”苗叔不客气,准备对滋滋响的半熟蛋下手。
“这个不行。”沈欲先一步拦住,“这个……这个……您盛出来,我单给您打鸡蛋。”
苗叔拿筷子的手一停,就在这个空档,整锅饭焦,连肉带鸡蛋的被乔佚端了出去。
“你个小毛子!中华民族尊老爱幼的美德一点没学到!”苗叔骂骂咧咧地追。
乔佚把锅放好,注意到饭桌上的酒。“我大哥还是我大姐来了?”
“一起来的。”苗叔坐下,“能不来嘛,都以为你爸爸那半块墨在我家。我就是给他做衣服的,怎么可能在我这儿?不提了,吃饭。”
沈欲摘了围裙,拿着筷子一起坐下。
这顿饭他只吃到一小碗,饭焦被小乔独自干掉三分之二。晚上小乔送他回家,沈欲仍旧提前两个路口下车。回到家儿子还没睡,沈欲洗洗手,给悟空做了一碗奶汁鸡蛋羹。
把儿子哄睡着他又泡了一碗方便面。张权在沙发上看电视,满脸凝重:“小马哥,今晚干什么去了?”
沈欲含着面条。“做衣服,我西装有了,下周取。”
“这么快?你找的神仙吧?”张权坐过来,“你今天不会又和乔老板在一起吧?”
沈欲夹着面条一断。
张权一看,好了,不用问了。“肠子长毛没有?”
“张总,你别老问这些不切实际的问题,我现在以赚钱为主,不考虑感情。”沈欲说,只是不敢抬头看。
“唉。”张权往后一仰,“乔老板这人,太让我失望了。”
送走了张权,沈欲放松绷紧的神经,冲过热水澡倒头就睡。只是睡得不踏实,总梦见一头金发的男生围着自己转,他的脸上像盖了一层滤镜,有点模糊,但左耳垂的痣像戴了耳钉一样漂亮。
笑起来嘴角尖尖的,让沈欲一直乱。
隔天,沈欲仍旧被儿子叫起床,好在胸口的痕迹没了。先梳洗再吃早饭,他扎着苹果头,穿跑步长裤下楼等校车。
“爸爸,我想吃冰淇淋。”沈正悟在超市门口走不动了,“你给我穿太多了,好热。”
时至深秋,沈欲不确定这时候给儿子吃凉好不好,可禁不住孩子想吃。得到肯定答复,沈正悟冲进超市拿了一个和路雪,结账的时候,被爸爸换成一盒哈根达斯。
“爸爸,这个太贵。”沈正悟摇摇头。
“不贵,吃就吃好的。”沈欲付好账,抱起儿子往外走。
不贵吗?真的很贵啊。沈正悟舔舔冰淇淋盖,挖了一大口。“爸爸你先吃,巧克力的。”
“爸爸不爱吃冰淇淋。”沈欲躲开。
“你吃嘛,就吃一口。”沈正悟笑着往下跳,刚落地就被大人搂住了。
确实给儿子穿得多,裹成一只小企鹅。沈欲抓着他的书包带:“你动作慢一点。”
“那你吃一口。”沈正悟再接再厉。
这下躲不开了,沈欲只好张嘴。两人在马路边上你一口、我一口,儿子吃成了小花脸。
“你看你,爸爸给你擦擦。”沈欲拿手抹掉悟空嘴角的巧克力,“上了校车可以脱外衣,到了幼儿园……”
话没说完,沈欲闭住了嘴。
“我知道啦。”沈正悟捧着爸爸的脸吧唧一口,“爸爸?你怎么了?”
沈欲慌了,第一反应是擦自己的嘴,怕嘴角也有巧克力,第二反应是想跑,但又觉得自己带着儿子跑不了多远。
乔佚站在5米之外,还是一件衬衫,连外衣都没有。时隔5年,他又见到了差一点姓乔的混血小毛子,长大了,有一张比自己混血很多的脸,金眼睛。
还捧着沈欲的脸,亲了好大一口。他们还在一起吃冰淇淋。
“你……怎么来了?”沈欲下意识地问,脸上有一个沾了巧克力冰淇淋的嘴巴印。不对啊,小乔怎么知道自己住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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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大毛子和小毛子 [VIP]
乔佚看着眼前这个小伙, 突然理解了一个成语,沧海桑田。短短几年,被扔在中俄界湖的弃婴长大了, 长高了, 比安安高出将近一头。他活蹦乱跳, 有他自己的生命和力量,不再是因为尿湿裤子冻得浑身青紫,差点被冻死的小毛子。
乔正悟,被沈欲养成了沈正悟。乔佚不自觉地往前走, 小毛子还是婴儿的时候头发不是这个颜色,现在浅了许多。
校车快要来了, 沈正悟抓紧时间把最后一口哈根达斯吃光。面前的男人朝他们过来, 他挡在前面,挺起胸膛问他:“你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老看我爸爸?”
沈欲很糟心地擦脸擦嘴, 这个人成宿成宿地看你爸爸的时候,悟空你还喝奶呢。
敢拦自己?胆子倒是不小。乔佚忽视小毛子的抗议,继续往前。
“你不要过来了,我爸爸不喜欢你。”沈正悟感觉到爸爸在紧张,仗着自己比同龄人高, 大声说,“我练拳击的, 我很专业。”
练拳击的?乔佚弓下腰,正对着小孩的脸。“我就看你爸爸, 你能打赢我?我让你一只手。”
“悟空。”沈欲把儿子往后拉, 生怕小东西一个冲动,“爸爸和他认识, 你听话。”
乔佚嘴角动了动,不太高兴。“为了儿子你倒是和我认识了。”
原来和爸爸认识啊,沈正悟走到陌生男人面前,一鞠躬。“叔叔您好,我叫沈正悟,我是沈欲的儿子。”
“沈欲的……”乔佚用金眼睛看金眼睛,最后两个字咬着气音,“儿子?”
“是啊,他是我爸爸。”沈正悟昂着脸,“叔叔,你的眼睛也是金色的,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吗?”
“不是朋友。”乔佚揉了揉耳朵,“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不用告诉我。”
沈欲不知道该怎样圆这个场,果真是流年不利。“悟空你回来,。”
“悟空,你小名叫悟空啊?”乔佚再弓下腰,不动声色地观察他。因为二分之一混血的缘故,小杂毛的脸比自己西方化许多,四分之一混血的优势瞬间被压了一头。
沈正悟站得很正。“嗯,你叫什么啊?我怎么觉得……眼熟?”
“眼熟?”乔佚用力地戳了一下沈正悟的脑门儿,“你还记得我?”
沈正悟被戳得直晃悠。“不记得……啊,我想起来了,你是Echo的爸爸吧?我见过你的照片,以前你是短头发。”
乔佚没接话,继续观察他。眼睛颜色比自己浅,最外圈是很浅的棕,然后才是偏金的琥珀色,离瞳孔越近越深。完美遗传了父母的潜在基因,是一双非常、非常纯正的金眼珠。
和他从小见到的那些俄国人一样金。连眉毛和眼睫毛都是金棕色,发色偏浅。安安说得没错,他确实有一双金过自己的眼睛。
“你们……悟空该去幼儿园了。”沈欲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
沈正悟转过头,幼儿园的大校车已经到了。“爸爸……”他退后几米拽大人的手指头,“你过来,我嘱咐你几句。”
被一个小孩子嘱咐,搞得沈欲这个单身奶爸很没有面子。战斗民族果真发育迅速,不到6岁就可以嘱咐大人。
“和爸爸说什么?”他懵着蹲下来。
“那个人怪怪的,我告诉你,他是Echo的家长,他以前还染金发,像个坏人。”沈正悟趴在爸爸耳边,“如果他欺负你,你就打他,关键时候专业可以打业余。如果打不过,你就报警,给幼儿园打电话,我赶回来救你啊。”
沈欲哭笑不得。“爸爸是超人,不会被人欺负,你好好上课,下午回家吃饭。”
“回家吃饭?”沈正悟眼睛亮了,“你今天不上班?”
沈欲想了想。“不上了,爸爸今天没有拳击课,晚上在家,哪里也不去,就陪你。”
“好耶。”沈正悟攥拳挥舞。校车门打开了,他一步三回头地跑过去,坐到最后一排朝爸爸挥手。
“爸爸再见,我下课就回来救你!”他用口型说,“不要理那个人!”
“你好好上课,别担心。”沈欲也比口型。校车启动很快拐弯不见,沈欲像石雕一样站在原地。
身后突然多了一个呼吸声,小乔过来了,就站在身后。沈欲把脸偏了25度,余光刚好扫到一条下颚线的尖端。时隔多年,这个人的侧脸还是那么好看。
“养得挺好的啊。”乔佚似笑非笑,“你不是说送人了么?骗子。”
沈欲像戳在地上。“我没送”
“为什么不送?你养得起?”乔佚又问,抬起手勾住了沈欲的皮筋。
“舍不得。”沈欲往前探了下脖子,苹果头被扯松开一些,鬓角几缕松耷耷地飘下来,“我……我没让他吃过苦,你放心。”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又不认识他。”乔佚手指一松,皮筋崩一声弹回去,“他吃没吃过苦,怎么长大的,我一点都不关心。他又不记得我。”
沈欲没话可说。父爱和母爱不一样,母爱是女人怀胎十月积累出来的,孩子呱呱坠地就是掉下一块肉。婴儿啼哭的那瞬间,女人不会对自己的孩子感到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