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一开始就懂。
二十多年一块长大,江明月说出前半句,她可以接后半句,乍听到这件事,罗曼琳就把江明月的意思猜得十成十。
不说这不算多大的便宜,就是算,这种情况,江明月也不会计较。
但明白不代表心里毫无波澜,江明月总是想得太周到,但如果无论对谁,做事都太讲道理,才反而会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又说了一遍:“不用那么麻烦,我放弃所有权,周一你有时间吗?一起去公证。”
“好,我最近放假,每天都有时间。”
说完这事,江明月冲她笑,想让她心情好一点,所以带着点讨好。
罗曼琳就也没苦着脸太久,忍不住也笑了,垂眼说:“算了吧,跟我也算这么清,我知道你什么人了。”
“不是工具人吗?”江明月说,“我对你够好了,上初中的时候还愿意帮你试化妆品,那会儿我本来打算走硬汉路线的。”
罗曼琳道:“不要回忆过去,小心我会后悔。”
玩笑开到这里就够了,江明月把蛋糕朝她手边推一推,认真道:“过去我们不懂事,都是小孩子,以后你会遇到很好的人,肯定会的。”
心里的情绪起伏比较大,罗曼琳还是不比之前从容,没多思考,很慢地道:“从前,我一直觉得你就是那个很好的人,明月,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出那件事,可能我们现在也在商量结婚了。”
江明月不想惹出她这样的话,正因为这样,才在反复考虑后决定让私银出面。
可他也没想到罗曼琳真会这样讲。
不说私下这样说就很不合适,遑论他们身边还有打理财产的外人。
罗曼琳也很快清醒,终究心里失落,没再说什么挽回或解释的话,也没多坐,带着自己的经理人起身走了。
第38章 (修结尾)
过不久, 江明月被越仲山原样折腾一遍, 比在江家那一晚有过之无不及, 在床上答应不平等条约无数后得了解脱,第二天后知后觉,是又被知道了他跟罗曼琳见面。
两个人原本就是年轻的新婚伴侣, 晚上关起门来,只要闹得不算厉害, 就大多都算情趣。
可江明月心里想过, 每回这样, 都是因为他见罗曼琳,由此明白, 越仲山的在意程度,可能比他在床上半真半假威胁的更多,而他见罗曼琳不是必须的,越仲山的心情当然排在前一位, 所以后头就没再出面。
可不见罗曼琳, 也还会有别的事。
徐盈玉不让江明月出远门, 临近年关, 越仲山也忙,放他一个人出去, 就是剩自己独守空房, 所以第一次乐得见徐盈玉管江明月。
后面徐盈玉和江明楷又听说江明月跟着越仲山上班,还以为他们新婚热恋期刚开始,不知道他在家憋狠了, 蔫蔫得没精神,越仲山晚上提,正月里能空一段,到时候两个人出去玩。
“我就等着你空。”其实江明月不太相信,每年正月,别人大多放假,只有江明楷仍忙得脚不沾地,想来越仲山也不会好到哪去,“说大话要扣分。”
越仲山有几天没缠着问他自己多少分了,闻言挪过来,大手抚上他肩头,湿发碰着江明月的侧脸:“不说大话加不加分?”
江明月在打游戏,但尽量应付也应付得很认真:“加五分。”
“及格没有?”
“还差一点。”江明月的眼睛紧盯着屏幕,“嘘,听不到脚步。”
越仲山就没再弄他,也不说话,只侧躺在他身边。
过了会,江明月见他不出声了,就重新打开游戏语音,插进去跟室友聊天。
四个人边聊边玩,中途越仲山又去书房待了会儿,回来江明月还在玩,被他在屁股上拍了一下:“睡觉。”
江明月看一眼时间,不到十点半,趴着翘着脚说:“还很早!”
“几点睡?”
“月亮不睡我不睡。”
越仲山没说话。
江明月还笑嘻嘻的,突然被他弯腰从手里拿走手机,利落地锁了屏,扔在床头柜上,然后拎着他下床:“都是辐射,洗把脸睡觉。”
江明月有点愣,跟玩具被劈手夺走赶上床一样,从他上四五年级开始,就连徐盈玉也没有这样不由分说地管过他,感觉越仲山的态度像对待什么都不懂的小朋友。
越仲山已经这样好几次了。
“一直打游戏是我不对,可我都没跟室友说一声。”洗完脸,江明月接过越仲山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用商量的语气说,“你下次别这样行吗。”
越仲山道:“那个姓马的,跟你关系好?”
江明月道:“我们宿舍同学关系都挺好。”
越仲山不让他放水杯,托着杯底叫他再喝一口,像是随口说:“怎么他总招你。”
四个人一起打游戏,谁跟谁都逗两句,江明月又喝了一口,说:“有吗?我们互相都没好话啊,就是开玩笑。”
刚说的话被打岔了,关了灯,江明月又想起来,平躺着两只手放在肚子上说:“我刚才跟你说的,以前你就这样,随便关我手机。”
越仲山一开始训他“天天挑晚上打游戏,眼睛要不要了”,江明月就说自己双眼5.0,过了好一会儿,他道:“我下班三四个小时,你理我几句话?”
江明月奇道:“你刚才一直在书房加班,我也去找你玩吗?”
越仲山把他拉进自己怀里,半晌道:“不加班也不见你多稀罕我。”
江明月感觉他又有点想没事找事,可能是累了,就朝他怀里蹭了蹭,顺着他说:“那我明天只跟你玩。说吧,想玩什么,保卫萝卜,消消乐,跳棋五子棋,什么都行。”
越仲山咬一口他手指头,江明月“嘶”一声,倒吸口气,听见他说:“敷衍。”
湿发垂下来,半掩着黑眼睛,面孔冷冷的,看着对江明月的不满不止一点两点。
“没有敷衍你。”江明月认真道,“真不高兴了?”
越仲山道:“那个姓马的……”
“马家琪。”江明月道,“你见过他啊,越仲廉办那个单身派对,我们宿舍的同学都去了,他那天喝醉,还说你这么帅,让我别做渣男,你忘了?”
越仲山没说话,拿指节上的硬骨头在江明月背上划拉。
江明月知道他爱吃醋,连魏东东都不待见,一听罗曼琳就炸毛,时间长了,好不容易习惯了点,所以也不跟他上纲上线,哄一哄就没事了。
两个人说话就这么没重点,过几天,该关江明月手机的时候,越仲山还是照关不误。
时间更早,还不到十点,江明月也不是在打游戏,就是看点八卦新闻,顺带回几条微信消息。
越仲山的动作都习惯成自然了,江明月字打到一半,被轻巧一抽,拿走手机,按下侧边键锁了屏。
他白天大多数时间上班不在家,之前江明月听他的话,跟他去了公司几次,后面就不去了。
倒不是不舒服,只是越仲山办公室少不了有人进出,江明月也不可能一直待在休息室不出来,但出来就免不了被各路人围观。
没两天,连徐盈玉都知道,他跟越仲山感情好到分不开了。
主要是被人有意无意地打量感受实在不太好。
后来,综合考虑下来,江明月就还是在家,没想到惹出越仲山一肚子不平衡,看看手机他都要管。
一条消息发到一半,江明月又愣了,但是想了想,是件指甲盖大的小事,就没理他,也没说什么,起身出去,在自己书房看了会儿书。
越仲山去看了好几次,见他认真看书,就又悄悄退出去。
快十一点的时候,该睡了,江明月才回卧室。
越仲山跟在他后面,等他洗手洗脸,又漱了漱口,跟着出浴室,上床。
后脑勺刚挨着枕头,越仲山就来亲他。
今天还没怎么说过话,越仲山亲得黏黏糊糊,捏着他的脸不让他躲,问他中午怎么不去跟自己吃饭。
“你忙啊。”江明月含糊道,“每次我过去,你都要跑很远吃,浪费那个时间,不如让你早点下班。”
越仲山就好像笑了一下,把他抱着,问他刚才看什么书。
江明月说:“你知不知道我有点不高兴。”
越仲山道:“知道。”
“……”江明月道,“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你那样特别像我爸,关键我爸都没有动不动就收我手机。”
他觉得自己像个初中生,需要据理力争才能取得手机的自由使用权,所以除了认真跟越仲山商量的那几次,更不想多说什么。
“我就在身边,跟别人有什么好聊的?”越仲山虽然声音低,语气冷,但听着很不理解,还有点委屈,“有话不能对我说?”
江明月无奈道:“很多时候只是同学之间说闲话,根本没什么中心话题,你也有同学,又不是不懂。”
“我不会跟普通同学没完没了地说闲话。”越仲山说,“总之,你喜欢室友,喜欢学长,喜欢乱七八糟的人,都比喜欢我多。”
他接着问江明月:“喜欢谁比较多?”
江明月不嘴硬,道:“你。”
这是实话,越仲山“追”他几个月,两个人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还说一点不喜欢就太矫情。
至少江明月觉得,是喜欢的。
越仲山还是凶巴巴:“听不懂。”
江明月说:“喜欢你更多,炒鸡多。”
越仲山很幼稚地嗤了声。
江明月想了想,反思自己放假以后是不是真的冷落了越仲山,但没多久,越仲山又说:“是我的错,下次不关你手机,别生气了。”
边说边拱过来,揉搓他,非让他说不生气了。
越仲山要是硬来,江明月也吵的起来,但他每次这样,示弱居多,就叫江明月什么办法都没有。
好在后来越仲山的确没再那样关过他的手机。
可两个人磕磕碰碰地相处,仍然总有小分歧。
越仲山的吃醋,总让他保证不会离开自己,和过于多的亲密时间,以至于完全丧失个人隐私和社交。
江明月有时觉得自己做得不够好,所以越仲山没有安全感,有时又觉得,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摩擦。
他一直记得在临市越仲山对他道歉认错时的表情,所以那天之后,就没再让自己怀疑过两个人相处下去的可能。
马上就要过年,腊月二十六,越仲山才终于松口,没再找各种理由留人,答应让江明月回江家住两天。
他一早自己送江明月,下车前,握住江明月解安全带的手,江明月抬头,他就靠过来。
“后天来接你。”
江明月的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嗯”了一声,说:“到时候一起去爷爷奶奶家。”
“要不要想我?”
“要想。”越仲山看上去不太高兴,江明月捡他爱听的说。
挺长时间不见,徐盈玉想他,一整天在家陪着,没有别人,他们也聊一聊江明月的感情近况。
可惜母子两人总有时差,先前江明月觉得没有什么大问题,徐盈玉着急让他离婚,现在江明月走一步犹豫一步,摸索不到与越仲山相处的正确方法,徐盈玉却以为他们感情甚笃,连担心的唠叨也少了许多。
有一会儿没说话,江明月拿着一本徐盈玉的时尚杂志胡乱翻,过了会儿问:“妈,你跟爸爸吵架吗?”
徐盈玉说:“吵啊,年轻的时候特别能吵。”
江明月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徐盈玉道:“不在你们面前吵,那成什么了?”
“可是爸爸很爱你,你也很爱爸爸。”
“相爱的人不一定相同。”徐盈玉不再怎么担心江明月受委屈,聊天时说话也比以前温和,“总要磨合,磨合到什么程度,就看两个人的感情到什么地步。”
她当然知道江明月与越仲山的不同,片刻后逗他似的问:“宝宝现在是什么地步?”
江明月低着头,不愿意回答。
他心里想,应该是可以跟越仲山一直磨合,不变成一样的人,但最好变成很配的人的地步。
腊月二十八,越仲山不上班,在江家待了一天,还擦了江明月卧室的顶灯。
卧室门大开着,徐盈玉站在门口,看他站在梯子上,江明月在底下仰头看他,嘴里说“小心”。
两个人结婚连头带尾小半年了,起初徐盈玉怎么都没想到,竟然真能过到一起。
上次她叫越仲山单独说话,是头一回,因为听说两个人吵了架。
话里话外敲打一遍,越仲山都答应,似乎挺受用,还很恭敬地喊她妈,跟之前不言不语站在门口被她用西服外套甩在身上的样子不太一样。
她说江明月三分钟热度,越仲山也能接上话,说吃东西也那样,秋末爱上吃荔枝,但没撑到冬天过完。
那次之后过了两天,江明月给她打电话,有点想打听那天晚上说了什么,问不出来,只好转问她现在觉得越仲山怎么样。
徐盈玉说对你好就挺好的。
江明月当时说“对我很好”。
他和越仲山下午才离开江家,一直没见江明楷,走的时候,徐盈玉提前封了两个大红包,又给带了很多东西。
有给越仲山的,也有给他爷爷奶奶的,还有给他妈方佩瑶的,多得夸张,塞满一辆加长林肯。
方佩瑶常年在海外,越仲山的外公外婆去世也早,大概没有过年的习惯,江明月问过越仲山,知道她基本不过春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