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心紧紧的,都没法和廖纪开玩笑,沉默不说话。
李集成便起身,出去拿采血针。
知道过不到两分钟就要抽血,林肆立刻陷入一种手脚麻痹的状态,他抓住椅子的扶手,脸皱的快没法看。
廖纪在他头发揉了揉:“没事,一会儿就打完了。”
林肆抱住廖纪的腰,眼眶越来越红。
李集成打开门的时候,林肆轻微抖了抖,李集成抓过他的手臂,绑上压脉带,和他说话:“你在这里陆厌知道吗?”
碘伏溶液触在皮肤上冰冰凉凉,林肆听见陆厌的名字,正要抬头,另一只不用抽血的手就被人轻轻抬起。
陆厌替代了廖纪,将林肆圈在怀里。
林肆来不及思考,熟悉的刺痛就从手臂上传来,他条件反射般、将额头按在陆厌腰上,闷着声音低低呜了一声。
“蚊子咬了一下,不痛不痛啊,”李集成抽出针头,说,“行了。”
林肆还埋在陆厌腰侧,直到陆厌曲着食指勾了勾他下颌:“已经打完了。”
轻轻脱离陆厌怀抱的林肆抬头望陆厌,没有被衬衫吸收的眼泪覆在眼周,变成一片湿漉,他鼻子红红的,眼眶也红红的,可怜地看着陆厌。
“你怎么来了?”
“你没回消息,604说你不在酒店,”陆厌说,“正好李医生也叫我过来。”
李集成收拾好东西,说:“我只是说有空可以过来,如果确定了病情和我想的一样,陆厌能临时标记你一下,对你往后一星期的工作会有好处。”
“哦。”林肆垂眸,用手背胡乱擦眼睛,“你辛苦了。”
李集成一愣,笑着逗他:“是我辛苦还是他辛苦?”
林肆搓了搓手指:“你们都辛苦了……”
李集成和廖纪颇有眼色,留了办公室给“还没恋爱的小情侣”二人世界。
搂着林肆的那只手陆厌一直没松,即使林肆已经坐正了没动。
大约是因为陆厌的到来,林肆被惊喜吓到,没有像往常那样哭的厉害,只是短暂哭完,眼睛有些酸涩。
“今天没有工作吗?”林肆问他。
陆厌语气有些无奈的甜蜜:“本来有。”
“那我打扰你工作了是不是?”林肆心跳很快,根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问出来的两句话也都无关痛痒。
“打扰了,不过,”陆厌说,“是我自己愿意的。”
林肆耳根发热,被陆厌的话烧了心肺,腾的一下想站起来和陆厌对视,结果膝盖往书桌上一撞,疼得他蹲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
“怎么了?”陆厌扶住他,语气急促,“哪里痛?”
最痛的那一阵过去,林肆呼着气说:“你去廖纪的包里拿一下跌打喷雾给我……”
陆厌先将林肆打横抱起放在沙发上,才在一旁翻找一阵,找到跌打喷雾。
递给林肆时他手顿了顿,看见喷雾上的“徐向阳”标签。
第57章
“给我吧。”林肆将裤腿卷起来, 接过陆厌手上的跌打喷雾,往膝盖上滋滋一顿喷, 空气里霎时布满中药的香气。
“怎么摔的?”陆厌低头看他的伤,“还有哪里摔了?”
林肆按了按膝盖:“拍戏的时候摔的,没怎么摔疼。”
陆厌用手提了提他另一边的裤腿:“这边?”
“……差不多。”林肆说。
“我看看。”
林肆不情不愿地卷了另一边裤腿:“都说差不多了……”
陆厌看完,眉头蹙得死紧:“还有哪里?”
要是再露出两个手肘, 林肆这一身就显得过于狼狈了,他缩了小臂往里, 不太想让陆厌看。
但他今天穿的衣服本来就是宽松版,陆厌只捏着他袖口往上拉, 就看见里面藏着的手肘。
片场的柏油马路粗糙,林肆每一次摔过去都擦到疼, 十几条拍下来,膝盖、腿侧、手肘都已经红肿不堪,一团红蓝青紫, 斑斑驳驳地铺在奶白皮肤上。
陆厌眸色极深, 语气森冷:“谁给你使绊子?”
“没有,”林肆说, “是我拍不好才一条一条重新拍的, 叶导他们都怕我摔太多, 说延后拍, 是我自己坚持。”他打下袖子,老道地教导陆厌,“这些都是小伤, 哪个跳舞的人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伤,不要大惊小怪。”
他的话稍微起了些安抚作用,陆厌明显没有之前那么低气压,只是说:“去看一看。”
陆厌没有抱他出去,却拍了拍他的小臂:“都在医院了。”
林肆就这么被陆厌带走了,从李集成办公室上到楼上,医生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再简单处理过红肿部位,林肆才被放过。
只是全程陆厌的脸都是沉着的。
“陆厌,”林肆喉结滚了滚,“你饿不饿?”
听到林肆声音,陆厌好不容易缓和紧绷的神情:“我不会,你饿了吗?”
“嗯,之前担心要抽血就没怎么吃东西。”他从口袋里摸了手机,“我让廖纪打包点宵夜过来,一起吃吗?”
陆厌在他身侧发出一个简短的单音节“嗯”。
他们今晚大约不会太早走了,李集成去化验,到现在还没回来。
在旁的医生多嘱咐一句:“吃夜宵的话,尽量不要吃辣,也不要喝咖啡。”
林肆最后选了粥,等待的时间里,他倚在沙发上看剧本,陆厌也在给没做完的工作扫尾,休息室里许久都没人说话。
直到林肆抱着剧本歪头掉在沙发扶手上,陆厌才长臂一圈,将他捞进臂弯里。
这一动静林肆也醒过来,他坐正了些,用手揉眼睛:“廖纪还没有来吗?”
“只过去十分钟。”陆厌说。
“啊……”林肆吸了口气,有些迷糊地往沙发背上轻轻靠,压住陆厌手臂,“我以为已经一个小时了。”
陆厌圈他的手臂便没有缩回,重新虚虚拢在他肩侧。
“在剧组怎么样?”陆厌问他。
“剧组挺好的,”林肆说,“就是和之前《想你》剧组的气氛很不一样,有点严肃,每个人都感觉很紧绷,效率好高,以前在《想你》的时候,还有空坐下来玩,听他们聊天,在叶导的剧组演员们坐下来不是谈剧情就是对戏。”
陆厌微点了点头,林肆就又说:“不过好巧,之前在《想你》合作的一个演员在隔壁剧组,”他指了指跌打喷雾,“今天得亏他送这个过来给我,不然我还要敷很久冰袋。”
“他对你很好。”陆厌说。
“嗯,在剧组他就很照顾我,后来直播的时候也帮我说话。”林肆说,“向阳哥人特别好。”
陆厌后槽牙动了动,没有再和林肆说起剧组的事。
他们坐了一会儿,林肆就饥肠辘辘,打电话过去催了催廖纪。
“他快到了。”林肆说。
他们收拾了剧本和笔电,空出茶几,林肆将用过的纸巾丢到外面,忽而发现,这里离楼上的特护病房只有一层。
坐电梯的时候他没看层数,这会儿看见对面的楼层,才心里一怔。
“怎么了?”陆厌在门后问他。
林肆松开手指,侧身进来,说:“看到楼上的特护病房了。”
陆厌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层在黑夜中明亮如白昼的走廊,他推了推门,将所有光芒掩在门缝之后。
“前几天出院之前,去看了一次老陆总。”林肆说。
沙发另一边凹陷下去,陆厌手肘轻放在膝盖上面,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嗯。”
“听说你很久都没去看他了?”
陆厌很难和人倾吐心中的想法,也很难提及他的过去,即使在外,所有人都知道陆绍明是个窃取郁家宝物的小人,但那些关于母亲的隐情,是陆厌心中永远不想揭开的过往。
“他如果有什么问题,医院会给我电话。”陆厌说。
林肆沉默地捂住自己手背,手心温度蔓延到小臂以后,他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视线在空气里没有落点。
那时候打了麻醉,他已经没有知觉了,但似乎能感知到手术刀切开皮肤,也能从模糊的视线里,看到助手将不同的手术刀递给步万年。
递了几次……林肆不记得了,大约三次,大约四次,手术才突然中止。
“我是陆绍明的儿子,是没办法改变的事实,”陆厌的声音在空荡的休息室里不显得轻飘飘,反而有一种厚重感,“你不喜欢我,介意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心里不用有负担。”
他说:“人都要为自己的身份,和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负责任,我虽然很希望你能很快接受我,但时间再长些,我也都愿意等。”
陆厌说的情话像是从心里剖出来,一句句都先自伤几寸,再捧到林肆面前,长长短短地说给他听。
偶尔他也希望自己能用些方法讨林肆欢心,想是不是可以改变自己的习惯,多多找到林肆,让他每天都习惯自己的存在,但大部分时间,他还是只选择对林肆说一句早安,一句午安,到晚上才给林肆响一个电话。
蹒跚地学爱人,笨拙地说情话。
“陆厌啊,”林肆小声喊他,“我前几天去看陆绍明,站在外面看他睡觉,觉得他老了好多,瘦了好多,但就算他已经变成这种样子,我还是会想,现在的一切都是他的报应。你知道吗……他当时是知道那个手术成功概率不高的,步万年也是他授意才骗我的,我——”林肆摸了摸后颈,“我年纪小,腺体刚分化,腺体和身体的联系没有像成年人那样不可分割,我又和盛世签了不太公平的长期合同,跑也跑不掉,所以我是最适合配合他们做这项手术的人。”
萧山医院从开始就是陆绍明的野心,那时候盛世娱乐没有林肆这个台柱,在业内算不上什么,陆绍明和郁家撕破脸面,面上虽不显,但极力想要拼出一片天,好在郁家面前扬眉吐气,所以他想要成功,萧山医院正是其中的一条渠道。
陆绍明聚集了一群心术不正但医术超群的医生,在萧山医院的壳子下,到处窃取国外的科研成果,急于开创全世界最瞩目的医学成绩。
林肆抿抿唇:“这些事我如果不知道,我不会这么恨他,但我知道了,就没有办法做一个善良的人,会有很坏很坏的想法。”
他和陆厌中间确实隔了一个陆绍明,一块令他憋屈了多年,没有办法自由伸展筋骨的压顶巨石。
这样一大段话说完,林肆费了不少精力,他低头看茶几边缘:“但是我喜欢你的,真的喜欢你的。”
他说完话,被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Alpha的信息素环绕周身,驱走他胸口的沉郁。
这是他和陆厌第一个真实的拥抱,没有发情期,也不是在虚拟世界,只是为了拥抱而拥抱。
只要林肆想动,他就可以用手覆住陆厌结实宽阔的后背,或者抓住陆厌身上的任何一个地方。
“对不起。”陆厌说。
之前抽血时候堵住的鼻子,现在又酸了许多,林肆用下巴磕住陆厌的肩头。
温存的静谧时光被开门声打破,廖纪拎着两袋夜宵进来:“你自己点的那家都没开门,我开车到另一个区——”
沙发上抱住的身体慌张松开,林肆更是手脚不知道哪里放,第一次在廖纪面前露出羞赧的表情,耳廓红了一圈。
“……”廖纪是很想骂林肆几句的,但陆厌在边上他又不能让林肆没面子,只是重重放下粥,“你身上信息素外溢原因都还没找到,就抱来抱去,万一是因为接触太多了才这样,看你怎么办。”
林肆像做错事心虚的小学生一般,抓了抓自己的手指,小声嘟囔:“抱一下而已嘛……又没有亲嘴巴上床。”
廖纪刚还打算息事宁人的一颗心以九十度过山车速度蹦了起来,走过去就拎林肆的耳朵,刚拧痛林肆耳朵,他的手被陆厌用劲儿捏住。
他忙甩开手,不服气地怼了陆厌一句:“你瞪什么?”腕骨真有点疼,廖纪低低骂道,“最没有资格管他的就是姓陆的!”
气氛不太对,林肆赶紧扯了粥盒过来,干巴巴问:“跑到哪个区买的啊?是不是跑很远了?”
廖纪不说话,林肆就拽了拽他的衣角,打开一盒南瓜小米粥闻了闻:“好香啊。”
廖纪:“吃你的,卖什么萌。”
林肆知道廖纪没有那么生气了,就笑着给廖纪他喜欢和艇仔粥,又递了两碗白粥给陆厌,打开小菜碟子:“先吃吧先吃吧,我都饿死了。”
他们差不多吃完时,李集成在门外敲了敲。
第58章
“吃夜宵不, 给你买了一份。”廖纪问。
李集成摇摇头:“没心情吃夜宵,林肆的验血报告出来了。”
他话头一露, 在场几人都没了胃口。
“我怎么了吗?”林肆问他。
“别都这么看着我,没那么严重,只是我没想到之前的手术对他腺体影响这么大。”李集成坐下,看了眼茶几, 没地方可以放文件,就又重新起身, 指了指书桌,“这边说吧。”
他们重新坐好, 眼巴巴等着李集成开口。
“之前我以为林肆只是需要Alpha信息素来帮助他发育腺体,但没想到他的腺体在第一次发情以后, 就进入一种亟需Alpha信息素安抚的状态,神经科回复说大概率是五年前手术时候差点切断腺体神经所以导致的信息素紊乱,之前的假性发情和发情期确实也没隔几天, 足以证明他的信息素需求几乎是不间断的, 所以目前和这段时间内都无法确定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