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昼偏头,望了过去,对上了那双漆黑的眼。
寂静的冬夜里,宁纵的眼很深很黑,眉骨微微凸起,黑睫垂落时,眼底有着长夜里冷冷的月。
不知道车外的Alpha站了多久,夜色虚化了他的轮廓,身形颀长,静默,周身似是浸染了冬日不化的雪。
宁纵在林昼动手的时候,他就下了车。他一直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却从没想过出手。
因为宁纵知道,林昼不喜欢别人帮他。
林昼打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手懒懒地搭在边上,单手撑着下巴,挑衅着笑:“哟,宁影帝在一旁看戏看了多久,我是不是该向您收个费?”
林昼刚才不小心打电话给宁纵,宁纵全程听到了他和管树的动静,是他把宁纵拉入其中,宁纵被迫成了他的证人。
但话到他的嘴边,倒成了宁纵是故意的。
宁纵先瞥了一眼林昼露出的纤瘦腕骨,冷清清的白,细致又带着明晰的韧性。
然后他才重新看向林昼,把手机的页面正对着林昼,淡声道:“那是谁先打电话过来的?”
林昼重新靠了回去,打了个哈欠:“打错了而已,免费让你看了一出戏,你还不满意?”
身后管树看见了宁纵,他眼睛一亮,拼了命地叫着,但是他嘴被堵住,只能发出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林昼不耐烦地扯下管树嘴里的领带:“嚎什么?”
管树惊喜地看着宁纵:“宁影帝,林昼他疯了,你看他把我打成这幅样子,你做我的证人,我要告他。”
人人都知道,宁纵和林昼不和,现在宁纵就在现场,抓到了林昼的把柄,这回林昼死定了。
听到管树的话,林昼鼻尖哼出一声笑,他这一笑,管树又吓得往里躲了躲。
宁纵没有直接回答,只把手机的页面朝着管树:“林昼上了你的车以后,我和他全程都在通话中。”
手机在黑夜里泛着莹莹的光,管树看得很清楚,就连现在,手机也还在通话中,管树心一沉,这么说,宁纵知道自己为什么带林昼上车了。
黑夜中,Alpha不轻不重地开口:“如果你还不服,我再问你几个问题。”
“林昼为什么打你?”
管树不敢说,还能为什么,因为他想骚扰林昼。
Alpha的嗓音越加冷淡:“是你带他上车的?”
管树心虚,确实是他带林昼上车的。
月光镀上宁纵的眉角,依旧是寡冷的脸,像是冬夜覆盖的清冷薄雪,他的嗓音又凉又缓。
“所以,他有什么错?”
林昼在一旁听着,他打给宁纵只是无心之举,他没想到宁纵真的会帮他,而且直接让管树哑口无言。
宁纵这人平时话很少,一开口就会切入重点,怪不得之前他挑衅宁纵时,有时会处于下风。
林昼意识到宁纵可能嘴皮子比他利索后,忽然心里有些不爽。他心里一不舒坦,就想找人泄泄愤。
他看向管树,头往两边活动了一会:“你这么一提,我的拳头好像又痒了起来。”
林昼打量着管树,仿佛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一次打哪里比较好呢?”
管树吓得又缩到一边,宁纵淡声:“够了。”
林昼也只是吓吓管树,他忽然看见了一人,笑道:“哟,大半夜的你怎么把这人带来了?”
之前被赶走的保镖站在他们身后,当他看见管树被揍的惨样时,也十分吃惊。管树一看到保镖就觉得希望又降临了,他得意地看了林昼一眼。
“你威胁我没用,保镖是我的证人,我一定告倒你……”
宁纵呵了一声,他把保镖带上车,就已经了解了一切,管树平时对保镖很差,保镖敢怒不敢言,宁纵许了保镖一点好处,保镖就完全站在了他们这一边。
宁纵慢悠悠地问保镖:“你现在看到什么了?”
保镖看了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管树,垂眼:“管树好好地坐在车里,准备回家。”
管树震惊。
宁纵似是轻笑了一声:“刚才有人被打了吗?”
保镖低声:“没有,管树只是不小心自己摔了。”
最后一个问题。
宁纵睨了林昼一眼:“林昼今晚来过这里吗?”
保镖又说:“没有。”
三句话,一锤定音,管树彻底绝望了。
林昼也忍不住笑了,从不夸人的他难得对宁纵展现了他一点点的夸奖。
“我就知道你心机够深,手段够硬,表面看不出什么,心里其实憋着一肚子货,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宁纵挑眉,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
林昼很困,他转身往后走:“交给你了,我先回车上。”
林昼坐到宁纵的车上,宁纵却没离开,他俯下身,漠然看着管树:“以后见到林昼绕道走。”
经过晚上的事情,管树哪敢反驳,他连连点头:“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忽然觉得,这个人人称羡的影帝其实很可怕,甚至比林昼还可怕。
如果林昼是锋利的剑,那宁纵就是藏在雪里的刃,他会一点一点慢慢地磨平对方所有的棱角,最后对方还要笑着说声,做得好。
宁纵忽然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冷:“你该庆幸你是一个Beta……”
他转身离开,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如果管树能感觉到信息素,他见到管树的第一面,就会把攻击性的信息素全部压在管树的脊椎上。
那样,他会一点一点感觉到从骨骸里传来撕裂的痛苦,过程缓慢又清晰,这种刮骨入髓的剧痛,会让他永远记得做了错事后被碾压成粉碎的恐惧。
宁纵回到车上后,林昼眼睛都没睁开,使唤他:“今晚宁影帝就当回司机吧,把我送回家前,先把我送到便利店,我买个宵夜。”
宁纵没理他,车子安静地行驶在黑夜里。
林昼回到家后就睡了,第二天,他是被娄恒的电话打醒的,娄恒焦急的声音传来:“阿昼,昨晚你和宁纵在一起吗?”
他抓了抓头发:“是啊。”
娄恒爆发出一声惨叫:“祖宗啊,你又去找宁纵干什么?现在全网都在讨论你找他打架的事情!”
林昼彻底清醒:“昨晚我没有找他打架,只是……”
他耐着性子,讲了昨晚他打管树,宁纵帮他的事情,娄恒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忍不住大骂:“这天杀的管树,竟然还敢找你,打他一顿还算轻的。”
林昼止住了娄恒的声音:“我先看看网上的新闻。”
林昼挂了手机,现在网上铺天盖地全在讨论这件事情,几个通稿标题格外显眼。
【林昼深夜找宁纵打架,劣性不改】
【林昼碰瓷宁神成瘾,深夜约架!】
下面还附上了几张深夜林昼从宁纵车上下来的照片,照片上林昼黑着一张脸,领口很乱。
林昼笑了,他确实打架了,不过他打的是管树。他确实黑脸了,那是因为他困的,那些狗仔真会断章取义。
下面评论更全是一水的骂声。
“林昼想红想疯了吧,又找宁神打架,就不能好好做个安静的Beta。”
“看林昼那副叼样,我都怀疑他因为嫉妒宁神成狂,随时会揣着一把大刀捅人。”
“姐妹们现在还有林昼的粉丝吗?奉劝你们一句,这个爱豆不配你们喜欢。”
哪怕林昼粉丝有心帮林昼说话,刚冒泡就会被无数讨伐大军淹没在唾沫星子里。
林昼自己看着没什么感觉,但是,微信群【最A男团】却一直在call他。
“阿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定有误会,你去澄清一下,不要任由别人泼脏水。”
林昼知道他们关心自己,心里有些暖,他把昨晚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
刚说完,那个脾气最软的Omega就连发了一大串脏话:“我xx那个生下来xxx的东西,就该被扔在xx里蹂躏一百万遍!”
“阿昼,你太冲动了,幸好昨晚有宁神在。”辛深倒是很理智。
这时,宋晴远忽然激动地发了一句:“啊啊啊快点看电视,宁神现在在接受采访!”
林昼怔住,他点开宋晴远说的电视台,看了过去。
那个矜冷禁欲的Alpha被众人包围着,他站在人群中,却耀眼得独独成了一派风景。
无数个记者争先恐后向宁纵发问,希望掌握第一手消息。
“宁神你今天突然接受采访,是因为林昼那件事吗?”
“昨晚林昼真的和你打架了吗?林昼一而再再而三碰瓷你,你有什么要说的?”
“……”
林昼视线落在屏幕上,他看见,即便面对这么多提问,宁纵神情依旧很淡。
这时,宁纵微微倾身,薄唇靠近话筒:“我和林昼没有打架。”
黑眸却盯着镜头,散冷的嗓音一字一句在空气中响起。
“但昨晚我们确实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衣衫不整、在一起。
第7章
面对记者的众多提问,宁纵只说了这一句话,却足以让网友们炸了!
【宁纵回应】直接空降微博话题第一名,无声吃瓜网友涌入,纷纷在下面发表言论。
“我的妈呀,宁神竟然回应了,林昼可是恐A的啊,他不配宁神这么做。”
“两人为什么深夜相会?林昼为什么会衣衫凌乱?这些谜题宁神都没有解释啊啊啊!”
“这个Alpha我真是太可了,人帅腿长演技好,世间上真的存在能和他匹配的Omega吗?”
结果很多人在下面撕了起来。
“谁说Alpha只能和Omega配了,Alpha和Beta也可以啊,只要那人优秀。”
“那你就一直做着梦吧,能和宁神配一脸的人还没出生,当然,林昼绝逼是和宁神最不配的。”
“林昼想和宁神炒CP,呵呵,下辈子吧,先把恐A症这个称号洗白了再说。”
因为宁纵的回应,短短一句话逆转了网上的舆论,黑子们虽然还是没有改变对林昼的想法,但是深夜约架这件事算是翻篇了。
林昼关了电视,靠在床上想了一会。他忽然直起身,拿起手机,点开了微信通讯录。
他点开和宁纵的对话框,输入了一句话:“你其实没必要说的。”
他们关系这么差,宁纵根本不需要帮他,现在这样他总感觉自己好像欠了宁纵什么似的,让林昼浑身都不自在。
每一个字都打好了,林昼却迟迟没发出去。他看了几秒,又一个一个字全删了,退出了微信。
从以前开始,宁纵就避他如蛇蝎,他也巴不得离宁纵远远的。
现在他如果忽然发给宁纵信息,宁纵不会以为自己会纠缠他吧。
切。
骄傲的Beta把手机扔到一旁,他才不背这个锅。就这样吧,两人真的没什么好说的。
林昼看着天花板,光影勾勒出他的轮廓,略减锋利。
时间飞快流逝,到了试戏那一天,林昼一上车,娄恒就迫不及待地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昼白了他一眼:“我是谁?不相信我?”
“祖宗,我知道你厉害,但是……”但是你的对手可是宁纵啊,拿了国际大奖的顶级Alpha啊。
林昼又郁闷了,他落下一句:“那你就等着看我怎么比过宁纵吧。”
听到这句话,为什么娄恒更惆怅了呢?
两人到了片场,宁纵和万骊已经到了。
除了他们,现场只有几个人,因为今天只是试演,并没有正式开拍,所以只有导演和执行导演岳风在现场。
林昼走到刘传羽面前,开口:“刘导。”
他很佩服刘传羽,之所以接了《在云端》,虽然有被宁纵激的成分,但他也是真心想演好这部电影的。
刘传羽仔细地打量林昼,毫无疑问,林昼长得很好看,他既有少年的不驯感,也有成人的荷尔蒙。
和《在云端》的角色非常符合。
刘传羽笑了:“我很期待你和宁纵的对手戏。”
岳风是宁纵的高中同学,他现在是组里的执行导演,看到林昼,他讶异道:“这不是……”他高中来宁纵家的时候,经常会见到林昼。
刘传羽问:“你们认识?”
岳风按捺情绪:“见过几面。”
林昼和刘导说完话后,转身离开。刚转身,这几天那种莫名的不适感又来了,他按了按太阳穴,忍住不适。
他想着待会试完戏,再去一趟医院。
刘传羽看向宁纵和林昼,讲解了今天他们试演的内容:“今天这场戏是两个主角阔别两年重逢后的戏份。”
“我截取了其中一小段,你们自己看一下。”
林昼视线落在剧本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的阳光有些刺眼,他明明盯着剧本,但那些字好像都在跳跃一样。
每一个字仿佛都带着重影,刺得他眼睛都疼了。霎那,他眼前又出现了一片雾气,原本反光的字全消失了。
雾气钻进林昼的每一根骨骸,都传来阵阵疼痛,林昼下意识手一松,剧本落在了地上。
刘传羽问:“怎么了?”
宁纵也抬头看了林昼一眼,眸色隐着看不分明的情绪。
林昼捡起剧本,摇头:“我没事。”
他沉吟,难道他刚才出现幻觉了?为什么会这样?他皱眉,先把今天这场试戏演了再说。
林昼忍着疼痛,重新看向剧本,当他看到他扮演的角色要躺在下面时,他视线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