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就想,什么时候,他有坐头等舱的机会就好了。
服务倒是其他的,起码一点,能把腿伸直。
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钟闻天一直对他的照顾。一起出去公办,连带他也订头等舱,哪像别的老板,给员工配置一个商务舱,员工已经感激不尽、感恩戴德。
看看今天韩馨坐在头等舱的模样就知道,她也是头一次坐,所以显得有些兴奋。
是钟闻天特别照顾他太久了,所以他都习以为常了吗?
许书铭垂下眼睛,看着还躺在自己手心的黑色小盒子。过安检的时候,韩馨也看到了许书铭这个盒子,她有点好奇。
但是当时韩馨忍住没问,现在看许书铭又拿出来注视这个礼盒,目光有一种难言的挣扎,她想,这个盒子有什么奇特的吗?
是别人送给他的吗?还是他要送给什么人呢?
韩馨又想到许书铭和钟闻天平日的出双入对,两人间简直插不进第二个人的亲密氛围,心想,难道是钟总没有陪许助理回去,特意给他买的小礼物,哄他开心?
说起来,今天也真奇怪,平时形影不离的两人,钟总竟然舍得让许助理一个人先回国。
相隔千万里的距离,钟总看不到人,晚上该怎么渡过啊。
“许助理,这是钟总送的?”韩馨看许书铭看着小礼盒一动不动,像是出了神,小声叫他。
许书铭被她的声音叫醒,他回过神,问了一句什么,韩馨看他不在状态,低声又原话问了一遍。
许书铭想起钟闻天说不想要就扔了的话,也不知道摇头或者点头,最后只能道:“是钟总买来不要的,叫我看着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说完,又见到韩馨满脸好奇的样子,顿了顿,把手递过去道:“你要吗?”
韩馨惊讶的呀了一声,赶紧摆手拒绝。她打量着许书铭的神色,见他不像生气的样子,大着胆子道:“那肯定是钟总专门送给你的啊,我怎么能要呢。”
这话说得许书铭不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韩馨说得话他不明白一般。韩馨有点着急了,这许助理人看着精明,怎么感情方面不开窍啊。
“——钟总这么说,肯定是怕你不接受,所以委婉地找个借口,让你收下的!”
是吗。
许书铭怔松了一下,他低头看手掌里的盒子,在韩馨的催促眼神下,慢慢打开礼盒的盖子。
小礼盒本来就不大,想也不能放什么大件,里面静静竖着一枚小小的银星石戒指。
黑色的丝绒衬托下,淡绿色的星石散发出幽幽的光芒,仿佛真的是星光在天空闪烁一般。
在回过神的时候,许书铭已经伸手把戒指拿出来。
冷冰冰的戒指躺在他的手心,看得许书铭心口猛地一酸,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入,一瞬间好像眼泪都要掉下来。
韩馨看着戒指,捂着嘴巴激动道:“许助理,你看吧,钟总就是特意买给你的。——这是什么戒指啊?”
“这是银星石戒指,是一种原矿石,很少有人拿它做戒指,因为银星石一般产出砂砾大小,很少有这么大颗能被拿来做珠宝。”
——是以前他跟钟闻天开玩笑的时候,说,如果这世上有一种真爱,那应该是独一无二,把不可能变成可能,就像这小小的砂砾,也能汇聚成璀璨的如同星辰一般的宝石。
许书铭轻声为她解释,语气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情,韩馨的目光终于从戒指上移开,看向许书铭。
许书铭却在这时候,紧紧握住戒指,扭过头看向飞机的窗户外。
飞机已经慢慢开始滑行,过了一会儿,许书铭感觉到机体一震,视野渐渐拓宽,飞机高高飞起,将云层也甩在身下。
这一次分别之后,以后他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吧。许书铭想。
他死死盯着窗户外在云层中零星露出的城市灯火,那么多灯火,可是他已经没有那盏属于他的灯火了。
明明遇到你的时候也不迟。
明明你也很喜欢我的样子。
“待在我身边,让你很难受吧。
我放你离开。不要再难过了。
——只是,我也不再喜欢你了。”
许书铭看着那些灯火越来越小,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他慢慢闭上眼睛,任由手心的戒指硌得他心都痛了。
怎么会那么痛。
第60章 谁是那个幸运的人。
袁楚川在看守室整整待满了六个小时,才被律师和保镖们团团围住,簇拥着带出来。那位领头的律师袁楚川看着很面生,来接他的保镖也不是熟识的团队。不过这些人专业素养过硬,面对记者怼过来的高倍镜头,面不改色的就给推回去。
经纪人丁有阳伸着手给他挡着话筒,又要回答记者层出不穷的问题,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酸,字字戳着袁楚川的心窝来问,就是为了能逼得袁楚川发火、生气、暴怒,从而能让他们得到一两句能当头条的标题,或者能够当做封面的照片。
然而袁楚川实在太累了,头脑还昏昏沉沉的。审讯室的灯光刺得他双眼通红,眼球上全是血丝,只是墨镜能遮去脸上的一切狼狈,让他看起来还像模像样的走出来。
只不过,赶过来的记者们每个人都心里清楚,袁楚川的星途在他被警察拷上手铐的照片见报的一刻,已经宣布死亡。
袁楚川仿佛一个幽魂一般,被丁有阳一路拖着拽着进了等在路边的车上。从警局到柏油马路边的这短短的十几米距离,被闻风而来的记者堵得水泄不通,丁有阳上了车之后,赶紧一把抓住车门关上,立刻吩咐司机快点开车。
“到了机场,我们就坐最近的一个航班离开。钟先生给你安排好了VIP通道,不会被记者打扰到。”丁有阳交代道。
袁楚川斜着身体,靠着座椅,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发呆。自从成名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在车上辗转的岁月。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心里也有一点自得。
那些没出道的、出道就糊的、过气的,想要他这般忙绿的行程,还没有机会呢。
没想到……以后他也要退出这个视名利为一切的圈子,而且还是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离开的。
一想到给他设局的严舒灵,还有幕后策划的许书铭。袁楚川立刻握住拳头,巨大的恨意从心口喷涌而出,让他甚至连对面的丁有阳说得话都听不到。
“楚川……楚川……?”丁有阳说了一会儿话,都没得到袁楚川的回应,才觉出袁楚川的态度不对劲,抬头仔细一看,发现袁楚川紧紧抿着嘴唇,双目被仇恨沾满,连脸上的表情都扭曲了。
丁有阳静静地看着袁楚川一会儿,直到袁楚川的牙齿要把嘴唇咬出血的时候,才再也忍不住上前给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让袁楚川一瞬间清醒过来。
“你清醒一点,阿川!”丁有阳从位子上跪下来,他扶住袁楚川的肩膀,仰着脖子,由上而下的看着袁楚川,“——现在你不能再沉浸在仇恨里,我们得先把这一关渡过去才有资本想报仇的事。若是熬不过这关,你的仇人你一辈子都报不了!”
丁有阳的话在他的耳边响着,仿佛阵阵雷鸣一般轰然打破他的心房,他涣散的目光看着丁有阳,直到丁有阳说完,他的目光已经慢慢清明过来。
丁有阳的样子也很不好看,被记者推搡,又急着想把他保释出来,可是人在美国,他求救无门,国内更糟,舆论先被压制一会儿,没想到直接被毫无保留的曝光。
“丁哥……你说,我该怎么做?”袁楚川喃喃问道,他望着丁有阳被汗水打乱的头发,眼睛渐渐充满了泪水,哽咽地说:“这次是我输了,输的那么惨,丁哥,你就不要再管我了,和公司的解约金我来付,以前你不是说,你看上几个不错的苗子,去带他们吧,总有一个能出头的。——至于我……”
“阿川你在说什么丧气话,不许再说了,”丁有阳想到这一天之内的巨变,声音不由也变得嘶哑起来,他看着袁楚川道:“还有一个机会,去见见钟先生,他的人脉是我不能及的,你刚刚没听见我说吗?是钟先生找律师和关系把你保释出来的,去见见他,他既然愿意帮你,说明他对你还有情,楚川,这次不能再任性了,什么情爱什么喜欢,通通放下吧。没有钟先生,你还有什么?”
可是,如果我不要一点点感情,那我在钟闻天眼里还有什么自尊。他站得那样高,我已经仰着脖子努力地再看他,如果我连一点点想要求真情的胆子都没有,那他何时会低下头看见我,眼睛里有我的影子。
但是面对着丁有阳殷切的目光,袁楚川唯有点头,他现在已经是个过街老鼠,何苦要连累丁哥跟着他一起被全国的记者口诛笔伐。
是他太蠢,才上了别人的计。
他即使不为自己着想,也要考虑丁有阳对他的栽培。
到了机场,袁楚川被护送着进入VIP通道,一路通顺地进了头等舱。他刚刚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身边一道阴影压过来,袁楚川感觉到视线一暗,他惊喜地转过头看去。
刚刚高高悬起的心脏,一刹那间噗通一声掉进冰冷的池水里。
他看着对着他礼貌微笑的白钺,心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满嘴的苦涩,几乎让他说不出话。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位子上站起来,对白钺点点头,“是闻天派你过来的吗?他人呢?连见我最后一面的机会都不给我吗?”
这话说得露骨,而且还是老板的私生活,白钺面露尴尬,不过袁楚川遭遇着实令人同情,他还是声音放轻道:“钟总坐另一个航班回去,很不巧不能和您同行。”
“那我下飞机,能再见到他吗?”袁楚川双目楚楚地望着白钺。
白钺被看他看得压力很大,犹豫一会儿才道:“袁先生亲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下属的。”
呵。袁楚川坐回位子,对白钺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替我带话给钟闻天吧,就说我一点也不想感谢他,我恨他。”
这话着实要命,白钺觉得这私人助理是越发不好当了,根本不敢再多待,点点头就出了头等舱。
袁楚川呆呆地坐在位子上,救了我,给我安排航班,这个位子本来应该他为自己准备的吧,现在却毫不犹豫地让给我。
袁楚川闭着眼睛,任眼泪无声滑过脸颊,过了好久,他才沉沉睡去。
梦里,有他走穴的时候,他第一次遇见钟闻天。
低调地坐在主桌边上,酒桌上有喜欢酒色的男人已经把自己带过来的伴儿搂到身边坐着,只有钟闻天什么人也没带。
他对着他们这些三线的小明星,态度也是温和的,并不会为难他们,目光中有一种平和淡然。
仿佛谁也瞧不上,虽然对他们礼貌,但是却不会对他们留下一点印象,估计出了这个门,马上就忘了他们吧。
他想,这样的人,到底能看上谁?
谁是那个幸运的人。
他本以为,他已经足够运气,足够努力,没想到,一切不过一场五彩斑斓的美梦。他终于走红了,站在娱乐圈最炙热的舞台中央。他还站在钟闻天的身边,没有人比他跟接近他,钟闻天也仿佛是愿意和他携手一辈子。
但是钟闻天却从未跟他承诺一句我爱你,床上情动的时候,他都没有意乱情迷过。
直接他遇见那个他从没见过面的许书铭,听说这人还是钟闻天的前任,只是走得时候实在默默无闻,他从未把许书铭放在眼里。
手下败将而已,他已经将他踩到脚底。
人哪会对脚底的灰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心思。
然而后来的事,仿佛荒腔走板的荒诞话剧,许书铭对他的激怒,钟闻天对许书铭的怜爱,都让他一点一点抓狂。
丁哥劝他,不要动心。
可是,第一眼看见钟闻天,他就已经忍不住把目光频频投向这个气质卓尔不群的男人。
现在梦终于醒了。一觉醒来,他还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袁楚川。他下了飞机,丁有阳一路帮他拿行李。
现在机场是各大狗仔的重点盯视之地,出行不得不小心更小心,丁有阳做了三个方案,才把狗仔引到别处,让袁楚川能够安全上车。
袁楚川看着丁有阳疲惫的面孔,默默坐在位子上,对丁有阳道:“丁哥,你给许书铭打个电话吧。”
“什么?”丁有阳还在思考之后的路怎么走,乍一听到袁楚川的话,不由大吃一惊。
袁楚川看着他的眼睛点点头,伸手握住丁有阳的胳膊道:“丁哥,钟闻天不愿意见我,我只有求求许书铭了。如今,只有他愿意见我了。”
“不行!”丁有阳断然拒绝。
去见许书铭?作为罪魁祸首,丁有阳不必袁楚川对他的恨意少。他更知道,许书铭对袁楚川绝不会手下留情,这是求一求就能解决的吗?
袁楚川的态度却很坚决,他直视着丁有阳的眼睛道:“他就在等我去跪着求他呢,我是不去也得去。”
“阿川!”丁有阳怎么受得了他受这等屈辱。
“——丁哥,你还不明白吗?”袁楚川顿了顿,慢慢垂下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地面道,“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我选择的余地。”
第61章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
许书铭再次接到丁有阳的电话,并不觉得惊讶,此时他正坐在父亲的病床边上。单人间的看护病房环境清幽,已经快入夏的天气让阳光显得格外灿烂,薄薄的阳光从敞开的窗口投在地面上,将房间照得分外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