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现代耽美]——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5-20

  许暮洲说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紧走几步绕开教室中间的炉子,走到讲台上。
  他的眼睛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视物,虽然依旧不能看的十分真切,但大多数东西都已经有了隐隐的轮廓。
  老旧的黑板上的粉笔印似乎是擦不干净了,显得有些凌乱不堪,黑板最右边一趟写了一行课表安排,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教室一般。
  老式的讲台又重又大,底下的空位能容纳一个成年人还有余,现在底下满满当当堆着的都是书,许暮洲弯着腰在里头自顾自地翻找着。
  许暮洲刚翻找了三分之一,身侧忽然伸过来一只手。那只手心中握着一只小小的透明圆球,正散发着微弱的莹光。
  这只小球的光源十分有限,甚至只要一件薄外套就能将其尽数挡住,看起来这东西用来照明显得十分鸡肋,但在这种无法开灯的情况下无异于雪中送炭。
  “这东西你哪来的?”许暮洲顿时喜出望外。
  “道具。”严岑说:“他们能带,我们当然也能带。”
  严岑说着将那只小球放在许暮洲左侧的那摞书上,跟着一起翻腾起课桌下的空间来。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许暮洲问。
  “你不是想找外面那个女人的线索吗。”严岑说。
  他说得没错,许暮洲确实是这么想的。他还记得严岑曾经跟他说过,清理系统的任务目标除了生者,还有亡者,结合来看,大概率就是外面这位主。
  那女人在外头谁都不追,反倒先选择了追他俩这么两颗不会对系统运作产生任何帮助的附加菜,许暮洲总觉得这里头有什么寓意——加上对方的穿着打扮和身份象征,许暮洲才想着试试来讲台里找找线索。
  这次玩家所接受的通关任务还有杀死NPC,许暮洲不知道其他玩家现在到底进行到了什么地步。但显然,他必须在他们通关之前找到这位对方的执念,并加以解决。
  不过从外形上看,这个执念确实太大了点,说不定没那么难找。许暮洲苦中作乐地想。
  他这么想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大概又翻了两分钟,许暮洲忽然从书堆底下摸到了一个冰凉的什么东西。许暮洲大着胆子顺着那东西边缘一摸,握着上头的握柄将其从那堆灰扑扑的书里拿了出来。
  是一个约有一米长的老式录音机。
  这东西的年龄比许暮洲的岁数都大,许暮洲在昏暗的莹光下茫然地看着那只录音机,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下手。
  “打开。”严岑说着伸过手来,按了一下录音机上头的某个按键,录音机前头的机盖突然咔哒一声弹开,露出里头的一卷磁带来。
  许暮洲将那卷磁带拿出来,借着莹光发现上头用胶带贴着一张白纸做成的标签。
  “英语第二单元,孙茜。”


第15章 实习(五)
  是英语老师?
  不等许暮洲细想,学校里忽然又响起一阵刺耳的响铃声,听起来与上课铃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是下课铃。”严岑说:“离上一次打铃正好四十五分钟。”
  严岑的语气十分笃定,许暮洲奇怪地问:“你戴手表了?”
  “没有。”严岑说:“我一直在心里数着。”
  这是什么逆天的非人类技能,许暮洲震惊地想,合着清理系统的工作人员都这么能干,那要他一个实习生来这干什么。
  下课铃声只响三十秒,许暮洲生怕又出什么变故,匆匆将那盒磁带往运动服的内袋里一塞,才警惕地弯腰躬身躲在讲台后头。
  但随着铃声的消失,一直徘徊在走廊里的脚步声也忽然消失了,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严岑从讲台上站起身往门口走,许暮洲忽然注意到,他的脚步声非常轻,明明每一步都踩在了实地上,但在这么安静的教室里,如果不仔细听的话,也听不见他鞋底摩擦水泥地的细微声响。
  许暮洲没敢贸然出去,他将严岑那枚会发光的小珠子握在手心,小心翼翼地从讲台后头探出半个身子。
  严岑缓慢且小心地将门把手上拴着的木棍拿掉,将那扇吱嘎作响的木门稍稍拉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看,回头冲许暮洲摇了摇头。
  “没在了。”他说。
  许暮洲小小地松了口气,若非必要,他确实也不想跟对方正面冲突,武力差距先不说,对方光凭那张脸就能刷掉他三分之一血条。
  走廊里安静片刻后,忽然响起略显沉重的杂乱脚步声,听起来不止一个人,似乎是刚才上课时走散的其他玩家。
  严岑的手已经握上了门把,他转过头来看向许暮洲,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觉得不行,最好不要跟他们汇合。”许暮洲摇摇头:“你没看到他们的任务目标吗,他们的任务目标是要杀了NPC,我们的工作是解决她的执念,这明显是有一定冲突的。”
  “那你想呢?”严岑耐心地问。
  “跟他们分开行动,他们去他们的逃生游戏,我们找我们的线索完成任务。”许暮洲说:“我们跟他们不一样,我们没有杀死NPC的限制,相反,留在教室里寻找线索反而会对我们更加有利。”
  他说得条理分明,看似没有一丝疏漏。
  “但你没想到一件事吗。”严岑提醒他:“你想跟他们分头行动,那他们呢。”
  “当然是——”
  许暮洲的声音忽然停止,他看向严岑,对方黑沉沉的眸子里没有波动,像是早已经想到了更深一层。
  直到现在,许暮洲才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他太拿这里当成一个游戏了。他将其他人当成游戏玩家,把自己当成一个修正游戏的工作人员,所以在潜意识里,他一直是将自己与其他人分开看待的。
  但其他人绝不会这么想。
  那些在生死游戏里摸爬滚打起来的玩家,他们的敏锐度绝对不可小觑。甚至早在最开始进入游戏时,杜晴晴就已经发现了这次游戏存在着一定的特殊性。
  那如果他和严岑被人认为是这种“特殊性”的源头呢。
  许暮洲不必像大多数人一样为了生死而拼尽全力,所以导致他的危机感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紧绷。许暮洲自己或许感觉不出来,但严岑冷眼看着,却觉得这个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久而久之必定会被人看出破绽。
  许暮洲后背忽然起了一层冷汗,这场游戏给他上了一课——他不必防着面前的鬼,却要小心背后的人。
  “还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严岑说:“你最好不要把现在的一切当做游戏。”
  许暮洲一愣。
  “因为‘清理系统’所面对的所有任务目标,都是真实,或曾经真实的。我们到达适当的时间点,并加以解决问题。”严岑说:“你在思考的时候要清楚,这并不完全是一个生成世界,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所以上课要待在教室里,下课才能自由活动……这不是游戏的预设置,而是真实世界中应有逻辑的一部分。”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座学校,还有外头那位披头散发还不忘维持学校秩序的敬业教师,以及未来或过去已经发生的所有事,都是真真切切曾经发生过的。
  许暮洲先前有这种觉悟,但直到严岑在这种情况下摊开来讲,许暮洲才心神一颤,终于从先前那种漫长的朦胧中清醒过来。
  “打下课铃多久了?”许暮洲忽然问。
  “三分二十秒。”严岑说。
  下一秒,许暮洲自己伸手拉开了那扇门,门外的其他玩家已经从另外一头的走廊走了过来,杜晴晴的手电筒上蒙了一层外套,光从针织的缝隙里透出来,将原本锃亮的手电筒光拢成了一个只能照亮半米不到的夜灯。
  许暮洲刚一出门,便正好迎面对上了剩下的几个玩家。人都齐全,也没见谁少胳膊少腿,杜晴晴拿着手电筒走在最前面,见许暮洲从教室中出来便停下了脚步,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定不动了。
  穿着校服的男孩子站在人群最后,他抬头看了许暮洲一眼。他的眼镜在唯一的光源下折出了一丁点细碎的光,他瞳孔颜色很深,看人的时候略微低下头,从眼睑上方盯着人瞅,平时不觉得怎么,在这种情境下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他知道自己已经露出了太多的破绽——甚至在下课铃响后,在教室里耽搁的三分二十秒都显得格外可疑。许暮洲实在猜不到这些玩家究竟是怎么进行游戏的,或者他们之间有什么不成文的规定,但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得混入其中,成为他们的一员。
  许暮洲的手心骤然起了一层冷汗。
  对面的玩家似乎对他有了防备,但又似乎没有。但许暮洲向来不愿意冒险,他的大脑飞速转动着,试图从他能理解的认知范围内找到些能有的线索。
  严岑从屋中走出来,他有意无意地站在许暮洲身边,在黑暗中抬手捏了捏他的肩膀。
  ——恐惧,怨恨,嫉妒。
  许暮洲忽然上前一步,他看也没看站在前头的杜晴晴,又伸手拨开了挡路的林向,指着她身后的中年男人大骂道:“我**大爷,游戏才刚开始你就阴自己人!”
  他手劲很大,一副气坏了的模样,林向被他差点推了个跟头,踉跄着扶着墙站稳了。
  中年男人见他突然发难惊疑不定,他瞪大了眼睛指着许暮洲,你你你了半天,什么都没说出来。
  “怎么,害怕了?”许暮洲依旧气势汹汹,他冲着男人冷笑道:“你刚才把NPC往我这边引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害怕呢,现在发现我没死成,现在心虚了?”
  许暮洲咄咄逼人,丝毫没有给中年男人回话的机会,他不管不顾地往前逼近,看着就像是占了天大的理。
  站在光源外的严岑轻轻勾起了唇角。
  不错,很聪明,他想。
  不管许暮洲再怎么细致善于推理,他也不可能跟那些真正经历过审判游戏的玩家完全一样,所以他选了一种新方法。
  黑暗会剥夺人的视觉,令人失去获取多数信息的能力,许暮洲先发制人,从“听觉”上占尽了先机。
  当时危险发生的情况来得太快,但严岑还记得那中年男人确实是在瞬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所以他才确认那些玩家或多或少是有着保命手段的。但没想到,许暮洲只听他说了一句,竟然也想到了这层。
  危机意识中的本能并不能算作严格的记忆,是可以被篡改和自我怀疑的。许暮洲又上来劈头盖脸一顿乱骂,甚至骂得理直气壮,骂得言辞凿凿。
  所以严岑想,恐怕那中年男人自己也在犯嘀咕。
  那中年男人消失的太过快速,所以导致他并不会看到大堂发生的后续情况。许暮洲挑他下手,或许也有这么一层考量在。
  很聪明,反应也很快,严岑想。虽然人是麻烦了一些,但似乎应该很实用。
  中年男人确实被许暮洲骂蒙了,一时间竟也没想到反驳的话。
  杜晴晴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不动声色地与林向对视一眼,两个人同时和起了稀泥。
  “事情发生的太急了,又是天黑,兴许是误会呢。”杜晴晴说:“游戏才刚开始,咱们这次本来人数就少,千万别内讧。”
  许暮洲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还想说什么,却被严岑拦住了。
  “行了。”严岑看似揽着他的肩膀阻止他向前,实则将他半个身子都纳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严岑说:“我们时间不多。”
  “你们也发现了?”杜晴晴说。
  许暮洲还在兢兢业业的扮演余怒未消的受害者,严岑揽着他的肩膀将人往身边带了带,离那个穿着校服的男生远了一些。
  “对。”严岑点点头:“上课铃响了之后,一定要在躲在教室里才不会被NPC攻击,那NPC速度太快,你们也发现了,凭人力绝不可能逃脱。”
  “那你们是怎么跑的!”中年男人终于回过了神,叫嚣着骂道:“说不准你们现在已经被同化了!”
  许暮洲顿时不依不饶起来:“你放屁,你这么个跑步都喘的玩意都能溜,凭什么大爷我不行。”
  见他们二人又要打起来,林向连忙**俩人之中,忙着安抚那中年男人去了。
  “废话少说。”严岑从兜里摸出一张纸片递给杜晴晴:“我们在教室里发现了这个。”
  那张纸片又薄又破,像是随时会碎开,杜晴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看,发现上头写了一行字。
  “新生,蜕变,最终消亡。”


第16章 实习(六)
  在第二次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许暮洲已经成功跟其他玩家分开行动了。
  审判系统下发的任务模式中有杀死NPC这一项,但经过短暂的交手后,几个玩家都觉得直接正面冲突没有丝毫胜算。那么毫无疑问,能杀死NPC的线索显然就藏在这座学校中。
  尤其有了严岑那张莫名其妙的字条做佐证之后,这种可能性似乎就更大了一些。
  那上面的字虽然不知所云,但光看字面意思,似乎确实是写了一个消亡的过程。
  “新生,蜕变,然后消亡。”杜晴晴紧紧地拧着眉:“什么意思,是说NPC要经历这个过程才能最终杀死吗?”
  “有趣。”一直沉默着的校服男孩忽然笑了:“那我们怎么确定,NPC现在正处于‘新生’,还是‘蜕变’呢。”
  他像是还没过变声期,音调听着有点少年的尖利,声音却又听起来有点哑,硬要形容的话,大概是钝刀擦过磨刀石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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