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乡[现代耽美]——BY:顾言丶

作者:顾言丶  录入:05-20

  许暮洲充耳不闻,他接着在行李中翻找着。他记得之前进屋的时候随手把请柬塞进箱子里,却一时不知道塞在哪了。他找起东西来心无旁骛,见什么扔什么,宋妍默默地挪了挪,离他远了一点,省的被扔一身衣服。
  直到许暮洲把行李箱翻了个底朝天,才找到隐藏在最底层的请柬。
  “我是沿用了自己的身份没错。”许暮洲干脆坐在地上,一边拆信封一边说:“但是永无乡为了让我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中不显得突兀,也会对我的身份作出一定调整,对不对。”
  “当然。”宋妍说:“不然‘许暮洲’这个人可是没法来参加宴会的。”
  这个问题许暮洲在上一个世界就发现了,永无乡会依照世界线的实际情况来为许暮洲进行身份完善,就像上个世界中的“间歇性失忆症”一样,这个世界中必定也有永无乡的完善内容。
  这不光是“拉塞尔”的姓氏,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东西。
  “拉塞尔虽说是贵族姓氏,但是我本人年龄很小,且没有爵位。”许暮洲说:“所以我不可能是罗贝尔邀请来的。这也就是说——”
  “你也是凯瑟琳邀请对象中的一员。”宋妍说。
  “对。”许暮洲说着将请柬翻过来,不出意外地在背面看到了另外的信息。他之前看到这封请柬时刚刚来到这条时间线,加上马车内光线昏暗,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发现背面还有其他内容。
  正如盖尔的请柬后写着童谣一样,许暮洲手中的这份请柬背后用细笔勾勒出了一副极为写实的画。
  “这画的是什么——”宋妍凑过来辨认着:“什么虫子?”
  “是苍蝇。”许暮洲说:“——我们是旁观者。”
  “什么旁观者?”宋妍愣了。
  “凯瑟琳给大家留下了谜题。”许暮洲将那张请柬扔到床上,又从行李箱里找到钢笔和记事本,坐在宋妍身边,翻开一页新的开始写写画画。
  “凯瑟琳邀请了一些非贵族的社会人士——其中以创作类的文艺工作者巨多。”许暮洲说:“她请求音乐家为她创作一首以月光为主题的曲子,又在小说家的请柬背后留下了一首童谣。”
  “谁杀死了知更鸟?”宋妍问。
  “对。”许暮洲问:“你听过这篇童谣吗?”
  “听过,但是记不太清了。”宋妍说:“只记得是一篇很出名的童谣,里面黑了吧唧一堆反派。”
  许暮洲顿时被宋妍这种简单粗暴的解读震惊了。
  “不对吗?”宋妍疑惑地说:“我记得是没一个好人。”
  “……没错。”许暮洲点点头,诚恳地说:“非常对。”
  “在这篇童谣中,知更鸟是死亡的受害者,而麻雀是杀害知更鸟的凶手。”许暮洲说着,将这篇童谣默写下来,撕下纸页递给宋妍看。
  “苍蝇是旁观者。”许暮洲说着用手指点了点那张请柬:“也就是,我们。”
  他说话的功夫,宋妍已经把那首童谣看完了。
  “我能理解你的意思。”宋妍说:“你的思路或许是对的——在这个庄园中的每一个人大概都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凯瑟琳不会无缘无故邀请这些莫名的人来参加婚宴,但问题在于,罗贝尔就是那个要被‘审判’的麻雀吗。”
  “我不能确定。”许暮洲摇了摇头:“如果是昨天让我看到这个东西,我可能会做出这种判断。但现在,我总觉得凭凯瑟琳对罗贝尔的感情,不会对他用上‘审判’这么严重的事……毕竟凯瑟琳也没觉得罗贝尔有罪。”
  “也不一定。”宋妍说:“毕竟谁说‘审判’就一定要审判有罪之人呢。”
  “什么意思?”许暮洲问。
  “请柬背后画的是苍蝇不是吗。”宋妍说:“起码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法官’,你和其他人暂且都可以算作旁观者——那如果,法官是凯瑟琳本人呢。”
  “别忘了。”宋妍说:“在罗贝尔身上,还有凯瑟琳未完的执念呢。”
  许暮洲想了想,旋开手中的钢笔,在笔记本的空页上划了一条带有一侧端点的横向轴线。
  许暮洲又在这条轴线上随手画了几个点,将其分成了七等分,然后在第一格打了个叉,又在第二格上分出去两根箭头,分别写上了“知更鸟”和“失踪少女”两件事。
  “在这种模棱两可的童谣里,任何人可以扮演任何角色。”许暮洲的笔尖落在失踪少女几个字上,他沉吟片刻,在上面打了个圈,又说道:“我觉得这件事要查查看。”
  “你觉得凯瑟琳会知道这件事吗?”宋妍冷静地提醒他:“凯瑟琳善良,温和,这种极其私密的事情她知道的概率很少……你要找的是凯瑟琳的执念,而不是来伸张正义的。”
  许暮洲没有回答,而是问道:“你玩儿过推理游戏吗。”
  “玩过一些。”宋妍说:“很少。”
  “案件推理游戏不像是实际生活那样,有很多蛛丝马迹可供你去探查。”许暮洲说:“游戏设置组为了简化不必要的开支,只会设置游戏主线,然后在主线的基础上设立许多迷惑类线索供玩家选择。所以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找齐了所有线索,就一定能通关。”
  “清理任务也是一样……我们既然来到了任务中心,那么查清目之所及处所有能查清的疑点,其中总有正确答案。”许暮洲笑着说:“虽然是个笨办法,不过好在百试百灵。”


第92章 静夜(二十)
  而此时,宴会厅中的严岑手腕内侧突兀地发起烫来,他垂下眼往手上瞥了一眼,才发现被他缠在腕子上的绣球花进度又往下挪动了一些,露出明显的白来。
  严岑不动声色地扭了扭手腕,将绣球花重新藏回袖口内。他很确信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只是坐在这里听这些贵族说着毫无意义的空话,进度条却忽然自己动了起来。
  那就应该是许暮洲那边找到了什么关键线索,严岑想。
  严岑大概也没有想到,他想瞒着许暮洲的案件已经兜兜转转换了个样子落在了对方眼前。
  面前的贵族还在喋喋不休地大谈他新修建的猎场,严岑兴致缺缺地转动着手中的手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声着。
  舞曲一首接着一首,下场的宾客数量逐渐多了起来,并不仅限于贵族青年男女,大多数参与社交的人们都进入了舞池中。
  酒杯碰撞声,高跟鞋敲击地砖的声音和乐曲混杂在一起,叮叮当当,经久不息。
  这屋里的动静太过细碎了,吵得严岑耳朵疼。
  他揉了揉太阳穴,借着这个动作在宴会厅里环视了一圈,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许暮洲已经悄然离场了。
  严岑最后一点耐心也彻底告罄,他轻轻咳了一声,捏着手杖不轻不重地敲了下地面。
  从爵位上来看,罗贝尔的地位并不算顶尖,但他身上那股从战场上遗留下来的铁血气质却不知道比其他躲在王城的贵族高到哪里去了。
  刚刚还在大肆宣扬自己猎场的贵族下意识闭上嘴,讪讪地问:“伯爵有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严岑的拇指在手杖的鹰头上摩挲了一下,说道:“各位随意,我要先行离开一下。”
  没有理由,也没有客套,这样失礼的事情罗贝尔做起来毫无违和感,甚至其他的贵族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在众目睽睽之下,罗贝尔当然不会自降身份去笨拙地操纵轮椅。于是严岑挥了挥手,一直等在他身后的管家应声走上前来,替他将固定轮椅的卡锁解开,推着他离开了休闲区。
  严岑离开宴会厅时,正撞上许暮洲和宋妍一前一后地从楼上走下来。许暮洲手里正拿着一个笔记本,扶着楼梯扶手,正回头跟宋妍说着什么。
  管家适时地松开了严岑的轮椅,在严岑开口前先一步告退了。
  宋妍比许暮洲先一步看到严岑,她停下脚步,倚在扶手上冲严岑挥了挥手。
  许暮洲顺着她的动作回过头,才发现严岑正坐在楼梯下笑着看他。
  离开了宴会厅的大环境,严岑像是再一次褪去了罗贝尔伯爵的那层皮,他懒散地支着下巴,等着许暮洲自己走到他面前来。
  “找到什么线索了吗。”严岑笑着说:“小少爷。”
  “一点点。”许暮洲说。
  许暮洲接过宋妍递来的纸片,三步并两步地从楼梯上蹦下来。严岑生怕他刹不住车,还伸手接了一把。
  “凯瑟琳为你们的婚宴周年庆典准备了个保留节目。”许暮洲把手里那张纸片塞到严岑手里。
  那张纸上写着那首童谣,严岑只匆匆看了一眼,就将纸片翻了过去,说道:“别在大厅说话,去茶厅说吧。”
  茶厅在走廊另一头的餐厅旁,是个很私密的半封闭空间,确实比大厅适合谈话。
  许暮洲自觉地接手了严岑的轮椅,推着他往另一边走。
  在晚上九点钟之前,为了方便客人随时取用茶厅,所以这里每隔一小时就会更换新鲜的茶点。
  严岑指使着宋妍从门边的橱柜下层找到加热茶壶用的小瓷炉,用喷火枪点燃了蜡块,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这首童谣是在哪找到的?”
  “在凯瑟琳写给小说家的请柬背面。”许暮洲说。
  宋妍和许暮洲分坐在严岑两边,围着中间那个小小的茶桌。
  严岑将手中的纸条扔在桌面上,摸了摸瓷炉上的壶身,觉得有些温了,才一一给几人倒上茶。
  “还有呢。”严岑问。
  “凯瑟琳想要一首以‘月光’和‘爱情’为主题的曲子——这也是作曲家被邀请来的原因,凯瑟琳想要他在你们的纪念日那天演奏。”许暮洲说:“不过我觉得这不像是凯瑟琳的执念,这太浅薄了,如果她对这首曲子执念这么大,她就不该寻死。”
  又是月光,严岑想。
  之前克林侍卫长也曾经提到过这个词,他上次说的什么来着——只要向着月光前进,就一定能得偿所愿。
  跟许暮洲把更多注意力放在“知更鸟”上不同,在严岑心里,这个所谓的“月光”已经一跃成为了可疑线索第一名。
  在这种环境背景下,出现某个模棱两可的因素并不奇怪。但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的人口中出现同一件事,就很可疑了。
  许暮洲当然不会知道严岑现在想些什么,他将桌面上的茶盘往另一边推了推,将自己的请柬也一并摊在桌上。
  “与此同时,我的请柬背后画了一只苍蝇。”许暮洲说:“我有必要怀疑,这首童谣是在影射这次宴会……或许在凯瑟琳眼里,我们这些宾客,都是‘苍蝇’。”
  严岑心里还在琢磨着“月光”的含义,只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了一半,闻言敷衍地笑了笑:“你怎么能是苍蝇,小少爷这么好看,当然得是乖巧的小百灵。”
  他话音未落,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极轻的脚步声。严岑听觉敏锐,在瞬间就捕捉到了这动静,他微微皱眉,直接抄起面前的茶杯,毫不客气地往门上狠狠一砸。
  茶杯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浅红色的茶汤顺着虚掩的木门蜿蜒而下,将下面的一小片毛毯晕染出深色的痕迹。
  “滚进来。”严岑厉声喝道。
  许暮洲吓了一跳,他已经习惯了城堡中各类下人唯唯诺诺的模样,一时间压根没发现门外有人,刚才说话也没有避讳。
  房门被人推开一条细小的缝,门外的男人英俊高大,穿着一身雪白的制服,腰带束得紧紧的,腰间配着细长的刀。
  “伯爵大人。”克林侍卫长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腰和肩背伏得很低,轻声道:“抱歉打扰了您。”
  严岑皱着眉,语气不善地问:“我有说要接见你吗。”
  在严岑开口的那一瞬间,克林的肩背绷紧了一瞬。侍卫长的制服很贴身,能清楚地看到他骤然紧张起来的肌肉轮廓。那是一种下意识的本能反应,就像是在严岑开口的那一瞬间,本来应该发生什么一样。
  “非常抱歉。”克林又重复了一遍:“属下有重要的事情要求见您,并不知道您在会客。”
  许暮洲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脑子里正疯狂地回溯着刚才的对话,猜测这对方是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到底听见了多少。
  倒是宋妍神态自若地先一步站起身来,与严岑说道:“看来伯爵有要事,我就先不打扰了。”
  宋妍这样一插话,倒是给了严岑一个很好的缓冲空间,令他不至于对克林刚才的反问进行回复,从而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重新掌握话语权。
  “不必了,医生。”严岑冲她做了个手势:“您安心坐下吧,我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
  “——至于侍卫长你。”严岑轻蔑地说:“先滚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吧。”
  “是。”克林恭敬地吻了吻地毯,才膝行着退到门边,站起身为严岑掩好了门。
  直到他彻底退了出去,许暮洲才心有余悸地吐了口气,小声问:“他听见咱们说话了?”
  “没事。”严岑说:“人的听力是有限的,凭他靠近的那点距离,听不见多少。”
  确实正如严岑所说,克林走到茶厅门外时,他只听见了严岑那一句似笑非笑的戏谑之语。
  克林雪白的膝盖处被茶渍浸湿,他走到大厅中,却没有立刻离开城堡,他的眼神在走廊两边各自晃了一圈,最后脚步一转,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了。
  “罗贝尔这条狗还挺忠心的。”宋妍喝了口茶,感慨道:“人不是个好人,倒是很会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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