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放掉了浴缸里面的水,陈景焕扶着他的腰让他站起身,然后又用温水冲了一遍男孩的身子。他的目光现在已经毫不掩饰,火苗一样打量过易澄身体的每一寸,他对易澄的道歉置若罔闻,只是从一旁取下浴巾来,裹在易澄的身上,随后就移开了目光。
易澄忽然想起来,之前被陈景焕带回家的第一个夜晚,这个男人也是像现在一样,沉默着帮他洗澡。或许是从来没有动手帮过其他人,陈景焕在做这些的时候,总是显得那样细致而缓慢。
不能忍受任何肮脏吧,一丁点的污秽都会在陈景焕的世界里变得无所遁形。
眼看着陈景焕就要走出浴室,易澄看着他的背影,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就已经先一步伸了出去,他抓住陈景焕的手腕。
裹在身上的白色浴巾因为突然的大动作而落在了地面上。
陈景焕回头看着他,声音暗哑:“怎么,还想要我干你一遍?”
易澄从没想到能从陈景焕的嘴里面听到这么粗鲁的话,一旦沾上了那种事,陈景焕似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平日里颇具风度的样子在床上消失得一干二净。易澄脸上一红,吞了吞口水。
其实,陈景焕如果非要再干他一遍,他也会接受的,哪怕刚刚的欢爱激烈程度,已经让他的后面受了伤——陈景焕是看到了血才停下的。易澄知道男人是气急了,而自己这一顿就成了陈景焕发泄心中怒气的工具。
可是,只要陈景焕能跟他说上一句喜欢,他愿意把什么都给他。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景焕听闻,愣了一下,最后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带着点自嘲又带着点深沉的意味:“这话,该是我问你。”
说完这句话,他也没在等易澄的反应,独自一个人走出了浴室。
易澄没想到陈景焕竟然会这么说,心脏的某一处像是被人软软捏动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是高兴还是难过,一时间所有情绪都积攒在心头。
他手忙脚乱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了衣服套在身上,然而追出去的时候,陈景焕已经穿上衬衣从酒店的房间离开,房门笨重地合上,带了一声闷响。易澄出去的时候刚好看到陈景焕离去的背影,就在那一瞬间,他跌坐在床上,将整个人蜷了起来。
夜已然深沉,易澄从来没像现在一样后悔过自己的决定。
他心里是承认的,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有很大一个原因就是他在和陈景焕赌气。现在,他赢了,陈景焕真的离开了,可是他却觉得好难过。易澄伸出一只手抓在自己的衣襟处,布料被他攒在手里,变成一团,手底下可以感觉到心跳,一下一下……
原来一个人的眼泪真的可以有这么多,易澄将自己埋在枕头下面,无声地哭了起来。
体力损耗太多,他哭着哭着就觉得疲倦无比,体温也在逐步升高,意识开始恍惚,他失去了时间概念。
也不知道是具体几点的时候,房门又被人忽地打开,陈景焕带着走廊里面的橘色光芒一起进入了黑暗的房间。
易澄半个脸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迷茫地看着男人的身影。陈景焕“啪”的一声,按亮了床头的台灯,一个纸盒子被丢在了易澄的床头。
“起来擦药。”
作者有话说:
陈:我还是有心的。
第66章
半夜三更想要找一家还在营业的药店实在不容易,收银员小妹打着哈欠撑起精神结完账,把一堆药盒全部装到塑料袋里,推到陈景焕面前。
长得这么帅一个男人,可惜是个弯的……
大半夜来药店买药的有一半都是因为那种事。真有急症的早就去急诊了,小病又能撑到第二天。唯独那种事……唉,收银小妹怎么都想不明白,现在的人做那种事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提前准备这么一说吗?还是兴致来了,草草了事?那能舒服吗……
看药品的种类,对方估计还发炎甚至发烧了。
收银小妹不禁“啧”了一声,随后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补上一句:“谢谢惠顾,祝早日康复。”
陈景焕拎着袋子又一头栽进了夜色之中,就算是夏天,到了这个时间点,空气中还是带着寒意。男人有些后悔只穿着一件衬衫就出来了,凉风吹过,大脑顿然清明。
一想起来前半夜他和易澄之间发生的混乱之事,他就觉得一阵头疼。他在害怕,他怕自己的灵感之源就此枯竭,毕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在想着易澄进行创作的时候,他的确是在脑海中构建出了一个完美纯洁的……
神或者人,其实并不重要。
他真正担心的是,一旦和易澄发生了这种关系,他就再也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想,关于男孩的一切,可能都会变成他无法克制的欲望。是的,他一直对易澄有欲望,而且非常强烈,犹如男孩送给他的馥郁玫瑰,无数次绽放在他不受控制的睡梦中。而之所以不去触碰这条红线,就是担心一次的越界将会引领火车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一切都太未知了,他不敢将好不容易寻来的艺术神殿当作赌注。
他还能不能进入那种极度纯粹、无暇的境界……那些犹如天使羽毛般的灵感漂浮在空中,他还能抓住这种细微的玄妙吗?
可现在说这些都晚了。
陈景焕用手拢了拢衣领,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天空中逐渐落下来了雨点子。北方的夏天,很少有这种寂静的雨,通常雨水都以雷声和闪电做高调的开场,可今天却格外的安静。
开始几滴雨点很快就变成了一场大雨,陈景焕没有带伞,被淋了个彻底。
回到房间中,果不其然对上了易澄一双哭红的眼睛,男人在心底叹了口气,但没有表现出来。他生硬地将手里面消炎药的盒子丢在了易澄的床头:“起来擦药。”
易澄迷迷糊糊睁着小鹿一样纯良的眼睛,看着他,还动手揉了揉,似乎是不敢相信陈景焕真的会回来。
看来是被吓到了。
陈景焕心里面气还没消,绷着一张脸问他:“知道错了吗?”
易澄半跪在床上,直起身来,用手指轻轻点了点男人的脸,那力道就像是穷人家的小孩怯生生摸了摸水晶碗里的七彩糖果。陈景焕没好气地拍掉了他的手,又重复了一遍:“知道错了吗?”
“我错了……”易澄烧得都有些糊涂了,一只手摸着另一只被陈景焕拍过的手背,小声喃喃了一句,“对不起。”似乎从被陈景焕带回来开始,易澄就对道歉这件事情无师自通,这句对不起仿佛下意识就说了出来。
“错在哪了?”
“……我不该逃。”易澄从善如流,不过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对着陈景焕补充了一句,“但是我必须走,陈景焕,真的。”
对面的男人眉毛都要拧到一起去了,他咬牙切齿道:“你是不该让叫安迪的那个贱货碰你!”
易澄张了张嘴巴,什么都没说。
“你爱他吗?”
男孩无需思考就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让他碰你?”
“……”
两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相视无言,易澄支棱着脑袋累得不行:“你说你爱我,可你也不碰我啊。”发了烧的原因,男孩说这话的时候格外委屈。
“那我刚刚在干什么?!”陈景焕拔高了音量,低吼回去。
易澄容不得他凶自己,立刻回嘴:“我要是不让安迪碰我,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打算碰我了?”
话题绕来绕去,仿佛两个拌嘴的小学生。等到陈景焕意识到这段对话有多么匪夷所思之后,他住了嘴,不打算和易澄在这件事上纠结下去——他总是狠不下心来对付这个男孩。他无数次想干脆折了他的翅膀,让他再不对外界产生任何好奇,像个听话的玩偶,待在他的身边。
可是他总是心软。
他看到易澄不吃饭就觉得自己的胃也跟着他痛,看到他难过也会跟着觉得揪心,就算是他无数次摆起一张冷脸,可到最后也没能伤及易澄丝毫……除了这次,他应了易澄的心意同他上床,却伤了他。
“转过身去。”
易澄在陈景焕的手指沾着冰凉药膏送进去的时候,颤抖了一下,真的很疼。一想到陈景焕正认真操作的部位是哪里,易澄就禁不住觉得尴尬,哪怕两个人做爱的时候,他都没觉得有这么难堪。
好在陈景焕在做着一切的时候都没出声,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男人将药涂好,轻拍了一下他的臀上的**,示意他翻过身来,随后将他塞回了被子里。
易澄看着陈景焕的所作所为,感觉像蹋在云端上一样不真实。
直到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头,他才蓦地发现,陈景焕的手掌冰凉得有些过分。
“发烧了……”男人自顾自说了一句,就垂下头在袋子里面翻找可以用的药。伺候人的活他也不常干,唯一的经验就是之前照顾生病了的易澄,可是那会好歹还有医生在身边,现在房间里面却只有他们两个人。
陈景焕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凌晨三四点将某个“幸运”的医生从被子里面拽出来,让他来酒店跑一趟。
“……你淋雨了?”易澄忽然出声问道,男人摸过他额头的手凉得吓人,这会仔细看到他潮湿打绺的头发,才发现陈景焕好像淋雨淋了个彻底。
今天来酒店来的匆忙,直接坐得祁濯的车子,陈景焕也没办法开车只能步行在雨里面小跑了十来分钟。
陈景焕没理他的问话,只是一个人对着“嗡嗡”响着的水壶发了会呆,随后给易澄冲了药剂,递到他嘴边:“吃完药赶紧睡,哪来那么多话。”
苦涩的冲剂被易澄一股脑灌进了嘴巴里,速度之快,仿佛陈景焕手里面拿的是一杯毒药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喝掉,还好陈景焕往里面添过凉水,不然准得烫到。
像是在邀功一样,易澄将空空如也的杯子放在陈景焕面前,打了个小嗝。
陈景焕收了杯子,毫不顾忌当着易澄的面脱掉淋湿的衣服,走进浴室里,不一会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本来易澄还想等着陈景焕出来,将事情说清楚,却由于发着烧实在撑不住,很快就睡得不省人事。
作者有话说:
这章从陈的角度出发,剖析一下姓陈的怎么想的。凡事做出来得有个原因,然后我又很少从攻的角度写,所以可能会让大家觉得陈这个人物不免有些太不近人情,但其实攻受的矛盾点在于世界观本质上不一样,所以经常“跨频交流”。嗯......他俩未来需要做的就是互相磨合,麻麻看好他们!
第67章
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吵起来的。
易澄睁开酸涩的眼睛,勉强从身旁男人的胳膊下面撑着起身,越过陈景焕抓到床头的听筒,才算了结了这吵得人耳膜疼的电话铃。
“……先生,先生,您在听吗?”
“啊。”刚刚清醒过来,易澄拿着电话听筒,注意力却全放在身边男人的脸上,他们两个,竟然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做了那种事,腰部传来的阵阵酸痛正在提醒他发生的一切,“不好意思。退房是吗?哦,时间到了啊……”
身侧的男人在沉睡中皱起了眉,对于外界的吵闹似乎非常不满,陈景焕没有睁眼,直接伸手拽过了听筒“啪”的一声扣上。随后将男孩一把抓了回来,搂在怀里,就像是搂着一个人形抱枕,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易澄被迫将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一动不敢动,呼吸都尽量屏着,脸红的像颗熟透了的水蜜桃。
易澄放空着脑袋思考刚刚说退房的问题——陈景焕这人对居住的舒适度挑剔得很,就跟他挑剔那些设计稿件一样。说实话,这男人有时候难伺候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仅有几次跟着陈景焕一起出去,当地提供的住宿条件一般,那男人认床比他还严重。
怕不是豌豆公主在世。
难道还能忍着在这种普通酒店套房里多住一天?
易澄后知后觉,发现陈景焕的怀抱有些热的过分,就算是易澄自己因为害羞体温升高,也不可能热到这种程度。
他费尽从陈景焕的桎梏下面抽出自己的手,挪动着身体爬到一边。他起得匆忙,跪在床上未着寸缕,好在房间的空调温度调的高。易澄伸手在陈景焕的额头上探了一下,瞬间又收回了手——烫得吓人。
难怪刚刚电话响了那么半天,男人也不睁眼。
想必是昨天晚上折腾了那么一大圈,加上又淋了雨,所以发烧了吧……
如果说易澄昨天是因为炎症所以有些低烧,吃了药之后又睡过去,第二天就能好的差不多,那么陈景焕这场病就闹得凶了。要么都说平时越不生病的人,生起病来就越是难搞,易澄一摸陈景焕脑门上的温度,几乎都要被吓到了。
本来还想今天跟男人谈谈清楚……看样子也是没办法了。
不用体温计都能知道现在的体温应该过高了,手忙脚乱从床上爬起来,这种情况应该要去医院了吧。
“陈景焕,你醒着呢吗?”他轻轻戳了戳男人的肩膀。
躺在床上的男人翻了个身,从嗓子里面哼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定眼看着他:“你,怎么样?”他是指昨天晚上粗暴行径的后果,第一次就做得那么狠,虽然是男孩先招惹的……但他还是觉得心里面有点闷。
“你发烧了。”易澄焦躁地握住了男人的手腕,“我们去医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