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砺面带微笑地看向台下,介绍说:
“大家都知道,每年Fire UP百大UP颁出的奖项当中,大多数是固定的,例如年度弹幕人气、年度最佳新人等等,但也有一些奖项是属于‘年度限量款’,可以算作是活动的小彩蛋了。”
姚暑雨打开手里的台本,同时接话:
“那么估计接下来要颁出的这一个奖项,就是今年的‘限量款’了?”
“没错,”金砺点头说,“我们马上要颁发的这一项奖的名字叫做‘年度特别贡献奖’,以后这个奖项也将作为百大UP的固定奖项之一,用以奖励一年当中,在某一或多个方面,对F站做出了特别贡献的UP主。”
姚暑雨问:“贡献这个东西不太好衡量,那么今年这个F站历史上头一回面世的‘年度特别贡献’的获奖UP主,是为咱们F站做了些什么事情呢?”
“准确地说,这位UP主做出的贡献,不仅仅是为了咱们的F站。”金砺与姚暑雨搭档多年,一个抛话一个接,一下子抓住了大家的注意力,“想必大家现在都还有些印象——在今年下半年,有一个话题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关注,一些相关的恶□□件被曝光之后,热度节节攀升并且高居不下。这个热门话题的内容不是明星相关,也不是什么八卦,而是一个相对沉重且亟待解决的社会现象。”
姚暑雨看了一眼台本上的提词,声音略沉地说了四个字:“暴力现象。”
金砺说:“是的,暴力。围绕‘暴力’的这个话题,其实我们有很多东西可以思考,包括校园暴力、网络暴力等等这些随时可能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情,这些恶□□件,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轨迹。在F站,就有这样一位曾处于漩涡中心却不曾被漩涡吞噬的UP主,让我们先来听一段官方从各类视频素材里剪辑出来的一段音频。”
金砺和姚暑雨身后的屏幕换上了新的画面,是一朵跳动的火花,一段又各个素材剪辑拼接而成的声音响起——
“欸?我最近挺好的,没事了,唔,其实一直都没事,高中那段……其实已经过去挺久的了,我现在在学校里很开心啊,身边还有那么多真心关心我……爱我的人,我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好好生活才行。”
“……小朋友们,我和你们一样,都知道能够让人踏踏实实好好读书的环境其实来之不易,这是一个很宝贵的机会,我差一点就错过这个机会了,所以很感谢让我重新和‘学校’相遇的那些人——你们也一定要记得现在陪在你们身边的人,同学,老师,从全国各地奔赴过来的志愿者……他们都是生活中的光亮,以后你们就明白了。”
“……唔,我负责这幅画里‘冬夜’的部分,其实我是想说,生活的背景板并不会永远鲜亮,也有呈现‘暗色’的时候,就像冬天的夜晚,但我们可以在枯枝上挂起彩灯,可以在冷到发抖的时候……打开居家必备‘小太阳’。”
“……”
是苏祁寒的声音。
姚暑雨听见那些话,一时有些怔愣。
有军训时被高飞恶意中伤后在他的直播间跟小粉丝儿们聊天时说的话。
有去杰林希望小学做志愿者时,收进vlog里的话。
有“想把课上给你听”志愿活动宣传视频里介绍贵寝“一树人生”画作时的话。
后头甚至还有跟自己一起调侃全利时玩笑说要“以德报怨”的话。
大屏幕上跳动的火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微博文字截图,其他的部分打了马赛克,只留下了最后的一两句话——
“受到伤害的一方说出真相,并不丢人。”
“希望你们,不要再继续恶意伤害善良的人了。”
音频结束放映后,现场依旧很安静,男孩子清澈明朗的声音,带着少年特有的坚韧和阳光,又带着一点宽心和豁达。
金砺打心里喜欢苏祁寒这个小孩儿,赖殷也是,叶俊也是,贵寝钱富金更是。
他作为整件事情为数不多的知情者之一,在听见这段剪辑音频的时候,感触更加深刻。
金砺轻轻吸了一口气,说:“今年这个‘年度特别贡献’,要颁发给这位UP主,他用自己的经历来呼吁别人,用自己的言行来影响别人,通过自己的温暖来感染别人,给很多背景板尚且还是暗色的人,添上了一笔鲜亮的色彩。”
“姚总,请为我们揭晓该奖项的获奖UP主吧!”
从姚暑雨这个角度望向台下,能一眼看见他家小孩儿正有些局促地揉了揉脑袋顶上的头发。
小孩儿也正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些意外,有些紧张。
但却又因为能看见台上的自己,所以眼神里并未参杂着害怕和不安。
姚暑雨把台本往后翻了一页,果然看见了在刚才那个瞬间就已经在心里反复过太多遍的名字。
他看着台下,准确地说,是看着台下正接过工作人员递出话筒的苏祁寒。
参加了八年的颁奖大会,拿过十好几个不带重样的奖项。
可姚暑雨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自豪骄傲过。
“获得年度特别贡献奖的UP主是——”
“上九,恭喜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我有点忙,可能会两天一更,赶时间写的有点不得劲
☆、十年成就奖
苏祁寒拿着话筒上台的时候还有点懵懵的,金砺考虑到他的情绪,为了避免他过于紧张,于是转头对姚暑雨说:
“姚总,小上九几乎可以算是你亲自带起来的UP主了吧,今天借这个机会,作为前辈的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要对自己的后辈说呢?”
【是我世界上最好的小上九没错了!】
【呜呜呜妈妈很满意】
【是个温柔的孩子啊】
【害经理这话问的,有什么话不能回家慢慢说呢】
姚暑雨轻笑一声答道:
“别,哪里是我带起来的?你看他活跃的那些领域,我可带不动……”
姚暑雨一段自嘲,又把现场带起了一片哄笑。
就当大家以为姚暑雨要把这茬给忽略过去的时候,却只听他在略有些嘈杂的背景声音中,用堪称温柔还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很棒小阿九,你做得很好。”
在台上无法做过于亲近的动作,可苏祁寒此时仿佛能够感受到一双温暖的手,在轻轻揉着自己脑袋上细软的头发。
姚暑雨没料到的是,面前的小孩儿眼睛一下红了。
有点呆。
姚暑雨叹了口气,可嘴角却一直翘着,他接上自己的话音:
“即使有一天我不再站在这里,你也会在,哪怕再往后你也不在这里了,还会有别的人在——”
他把视线转向台下:
“我们Fire UP十年前创办那天就点起来的那簇火焰,会永远燃烧下去,生生不息。”
现场安静了一瞬,也不知是谁先带头喊了一句——
“Light up the fire!”
随后便有越来越多的呼喊了起来:
“Light up the fire!”
人声鼎沸之中,姚暑雨往身侧走了一小步,大大方方地张开手臂,站在万众瞩目的舞台上,给了苏祁寒一个短暂的拥抱。
凑在他耳边的时候,用只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你做得很好,小阿九,祝贺你。”
话说得明明温柔,却像是裹挟着十足的力量。
两人几乎是一触即分,姚暑雨重新回来原来的位置站好,苏祁寒也调整自己,适应了站在台上的感觉。
金砺在一边控场:
“哎哟,我就说姚总一出马,必然得把大家藏着掖着的情怀都带出来,看看你们这一个二个中二的样儿……行了,咱们小上九还有两分钟死亡尬聊呢,差点儿没被姚总给糊弄过去。”
“不是你让我说的么,我怎么这么难。”姚暑雨哭笑不得地说,“要是别的奖,还能几个UP主里抽一个,可是这个‘年度特别贡献’的获奖UP就你一个,没办法了小阿九,来感言两分钟,我给你数着。”
金砺笑着摊开手,比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祁寒拿着话筒,不太敢往台下瞄,下意识地微微侧身朝向姚暑雨和金砺的方向,竭力说服自己是在和这俩人聊天:
“感觉之前领奖的时候气氛都还挺轻松愉快的,大家的获奖感言也都很,唔……”
姚暑雨适时接话:“很扯淡,很沙雕。”
“哈哈,这可是姚总说的啊……唔,不过也是这个意思啦,”苏祁寒心中所想被姚暑雨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心里的紧张也缓和了一些,尽量自然流畅地去表达自己,“怎么到我这里忽然要升华主题了呢……我现在有点能理解刚才犬酱的心情了。”
直播专用摄像机立马切给了苟晓华一个镜头,大花狗果然万分赞同地狂点头。
谁料苏祁寒下一句话就是:
“不过犬酱那个还能一稿通用,我以防万一……背了大半天新人UP的稿子,好像没法生搬硬套啊……”
【什么万一,妈妈不许你这么没有自信】
【但是我最开始也以为是年度新人】
【可能小上九太白不适合最黑黑马】
姚暑雨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尽量不让自己笑得太放肆。
金砺颇有些心累地说:
“小上九,咱好好的,别跟他们学行不?今天这么重要的活动,该抒情还是得抒情,该升华还是得升华,来,别怕自己太有文化伤了我们这些‘丈育’们的心哈——这是在自己家里呢,畅所欲言,讲点你想说的话吧。”
这是在自己家里呢。
苏祁寒一个恍惚,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一个回忆片段——
某次姚暑雨在家里直播的时候,弹幕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带他和苏祁寒的节奏,但也有一些十分偏激的言论出现,譬如说苏祁寒抱大腿、蹭热度、吸血等等,甚至说他被包养之类的话都闪过了好几条。
姚暑雨,一位工龄有十年之久的老网红,什么恶言恶语没听过。
但他当时瞬间就冷了脸,也没指名道姓地喷回去,就话有所指地呛了一句:
“不单是我,我觉得很多UP主都把F站当成‘家’来看,我以为‘家’是最能给予人包容和支持的,而不是一个让你怀揣着恶意,去发泄自己嫉妒和无能的地方。当然——你要能理直气壮地说,你在自己家里戾气也那么重,那我就无话可说了。”
叶俊曾经问过苏祁寒,为什么视频投稿者要称作“UP主”?
这个“主”字和金砺自然而然称呼道的这个“家”字,其实对于这群热衷于分享,还有点藏着掖着的情怀的人来说,意义都是一样的。
苏祁寒迅速脑内措辞了一下,在自己“年度新人”的草稿里挑挑拣拣:
“今天能站在这里真的很开心,被授予这样一份殊荣,实在是太……意外了,同时又有那么一点,唔,怎么说,有一点感动吧。”
苏祁寒声音清澈,语调不疾不徐的,很容易让人安静下来听他说。
姚暑雨站在一旁没事做,专注地侧过头来盯着他家小男朋友。
灯光下没上妆的脸有些白,特别是唇色,显得更加淡,但嘴角若隐若现的笑意,却让他鲜亮温暖了起来。
“我说感动,并不是因为我获得了这样一份意义深远的奖项,而是很开心——我们的F站,我们的家,或者说我们的大家长,时刻都在关注、照顾着每一位UP主,也时刻都在引导我们,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以什么样的姿态留在这里。无论是像我这样初出茅庐的新人,还是像姚总这样的……”
台下不知是谁插了一句嘴:“姚总这样的老网红!”
金砺偏过头去偷偷笑了一下。
姚暑雨啧了一声。
“……对,老网红。”苏祁寒笑意更深,“其实按理说来,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有些人脾气急一些,而我可能是属于缓一些的那种,所以我的态度或许不适用于每个人,唔,但是心里始终留有一些善意总是没错的,对别人也好,对自己也好。”
“特别是对自己,我真的希望每个人都能勇敢、有自尊地活着,无论你有没有被伤害过——都要竭尽所能,不遗余力地好好生活。”
一席话毕,苏祁寒回头看向姚暑雨和金砺,有点小声但却认真地问道:
“还有……那个,明年再来的时候,我是不是就不算新人了?”
姚暑雨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没说话,就给了他一个略带揶揄的眼神。
金砺反应了一下,更是哭笑不得地说:“还惦记你那新人奖的稿儿呢?——当然不算新人了!”
【不就是个稿吗!念!让他念!】
【不是新人,是老网红的家属】
【更正一下,老网红们的家属】
是的,过去几个月以来,F站一众知名UP主对苏祁寒有多么宠爱,网友们早就看透了。
“唉,好吧。”苏祁寒小小叹了口气,又问,“那两分钟到了没有?”
计时君姚暑雨想也没想就点头:“差不多了。”
于是苏祁寒也就跟着想也没想地,冲着台下一鞠躬:
“谢谢大家,我觉得我自己其实也没什么贡献……”
正当大家以为他要例行公事谦虚一番的时候,却见他已经站直了,笑得像寒冷冬夜里散放着光和热的居家必备小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