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律师继续说:“我们通过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打听到的,贝信鸿和周觉青走的很近,查贝信鸿的时候,顺藤摸瓜查了一下周觉青,有了意外收获。”
张律师:“五年前XX传媒与贝信鸿合作一部电影,周觉青是男配,上映之际,剧本惨遭泄露,一时轰动全网,XX传媒核下令严格彻查,这件事没查出由头,不了了之,巧合的是,程先生从这件事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剧本产出。”
“你的意思是周觉青设局陷害程见渝?”江衍手指收紧,文件纸张捏的褶皱,他深吸一口气,“他和程见渝有多大仇,才能做出这种事?”
张律师不忍心看他破碎的表情,头转向别处,“程先生的《夏末事故》原定男主是周觉青,但因为周觉青滥改剧本,程先生联合导演将周觉青逐出剧组,似乎因为这个原因,周觉青不太喜欢程先生。”
平地一声雷。
江衍“啪”合上文件,倏忽站起来,削薄嘴唇紧抿着又突然松开,冷冷的说:“你在开玩笑?周觉青为了陷害他,连自己演的剧的剧本都泄露,他脑子有毛病?”
张律师深吸一口气,“曾有传闻周觉青不愿饰演配角,擅自篡改剧本加戏,和两位男女主演在剧组起过几次争执,甚至和投资商闹的不太愉快,后来他背后资本从这部电影撤资,紧接着就爆出剧本泄露,似乎很不合理,但这是目前唯一合理的说法。”
张律师说完,牢牢闭上了嘴,阿胜大气都不敢出,眼观鼻,鼻观心,两个人努力降低存在感。
江衍人生得意,矜才自傲,在工作上独断独行,不准许任何人的质疑,从来没有一刻体会到这种茫然无措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睛,头晕目眩的错觉围绕着他,分不清是宿醉的余韵,还是仓皇无力如同海水席卷而来,房间里气温适宜,他却觉得寒意入骨,全身血液似乎凝结了。
“你们先回去。”他睁开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
江衍走进洗手间,朝着脸上扑扑水,镜子中的脸苍白疲倦,陌生的像另一个人,他低下头,心底深深叹息。
他恨程见渝愚弄背叛,更心疼他五年过的日子,明明惊才绝艳,却只能心怀冤枉,身受委屈,而他毫不知情,和罪魁祸首不清不楚。
他从小到大,事事如意,风光无限,做人做事随心所欲,只要是想要的就能手到擒来,自认是个顶天立地,响当当的男人。可笑的是,他连自己的人蒙受不白冤屈,整整五年消沉度日,都不知道,真他妈是一无所能,百无一用。
昨夜他一夜未眠,翻来覆去的咀嚼到底是什么环节出了问题,是程见渝面善心狠,无情无义,还是真的他有问题。
现在知道答案了,因为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五年来尽干了混蛋事,彻头彻尾的混蛋,无药可救。
妈的,不算个男人!
让温岳明说对了,事至今日,全是他咎由自取,一败涂地。
他洗了一个澡,毫无温度的水打在身上,短暂全身发寒后,人体防御机制会立刻拉高体温,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到一丝温暖。
出门随手捞了一件干净衣服,边向外走,边从头上套,客厅噼里啪啦的一阵响,他拉下头上的纯色T恤,冷淡瞥过去,江衫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弯腰收拾茶几上的易拉罐。
还有另一个中年女人,穿着样式简单的白丝上衣,外罩漂亮淡雅的藕色外套,半生志得意满,又保养得当,五十岁的年纪看上去像四十岁,她笔直站着,手里拎着金色手环的名牌包,神情冷漠。
江衍心情烦躁,扯条毛巾,敞开腿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微垂着头擦半长的头发。
女人见他不声不响的模样,几步走过去,也是一句话不说,一个耳光狠狠抽在江衍脸上,打的他脸颊偏了一侧。
江衍抬起眼,冷冷睨他一眼,漫不经心的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没有任何感觉一样。
江衫拉住女人颤抖的手,轻声安慰:“妈,别生气了,江衍不知道程见渝和小舅舅的关系。”
“你真有能耐,要不是我在电视上看到,我还不知道你和程见渝谈恋爱。” 温奕君甩开她的手,冷笑阵阵,“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和你舅舅好过,要不是因为他,你舅舅不会是现在这样!”
“他们没好过。”江衍撂了毛巾,定定直视她。
“你别被骗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像个什么样?”温奕君气的够呛,嘴唇颤抖,“你舅舅为了救他在医院躺了两年,你想躺几年?我是做什么孽了,你们两个被同一个人搞的神魂颠倒,你们舅舅外甥丢不丢人?要不要脸?”
“和我程见渝和舅舅没关系,这是我的错。”江衍神情冷峻,晦暗不明。
温奕君怒极反笑,“你舅舅当年也说过一样的话,我真是小看这个男孩了,太有本事了,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跟谁在一起,但程见渝不行,你和你舅舅不要脸,我还要脸!”
江衍冷淡的别开目光,声音沙哑,“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我告诉你,他就是个攀龙附凤的人,看上你的家世,你真以为他喜欢你?他就是想要钱而已。”温奕君指着他的鼻子,毫不留情。
江衍低头,似乎是笑了下,看着她,眼神如深潭,黑不见底,“你错了,他不要我的钱。”
他说完这句,仰头靠在沙发上,定定看着洁白天花板,喉结滚动几下,嗓音发涩,“他也不要我了。”
第27章
温奕君怔愣, 呆了几秒,从小到大,江衍矜傲恣意,从不向人低头, 连句软话都没说过, 何来这样颓废黯淡的时刻。
什么叫他不要我了?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是从江衍嘴里说出来的。
江衫回过神来,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江衍, “你们分手了?”
江衍阖上眼皮,毫无波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江衫看出他心里难受, 却一点都不同情,虽然是亲弟弟,但这些年程见渝过的什么日子, 她一清二楚,“我早和你说过, 程见渝很难得, 你要谈好好谈,不谈分手,现在这样你怪不了别人。”
她顿了顿,语气稍软,“程见渝和小舅舅熟识, 他你要想追回来, 求求小舅舅……”
“我不会求他的。”江衍闭着眼睛回答。
温奕君愤怒的心情缓和, “分手挺好的, 免得以后见面尴尬,算他还有点良心。”
江衍睁开眼,坐直身体,直勾勾看着她,声音低沉有力,“他好与不好,我自己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来评价他,还有,我不会和他这样结束,我要把他追回来。”
“你在说什么?”温奕君两眼发黑,向后退一步,江衫及时扶住了她,她深吸一口气,“我不同意,你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
江衍从沙发上站起来,两手抄在口袋,“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有空给你弟弟物色一个相亲对象,老大不小的该结婚了。”
“江衍!”温奕君拔高了声音,怒目圆睁,眼睁睁看着他头也不回的离开。
程见渝为林照私人订制的剧本写了一半,命名为《当你微笑时》,结合时下流行素材,林照饰演的男主牧言是一个办事不靠谱的见习侦探,虚有其表,开了一家生意冷清的侦探事务所,第一个委托人是女主,一个跆拳道教练,能打能抗,侦探天赋一流,两人男貌女才,欢喜冤家,一路高歌,屡破奇案。
西唐娱乐审核剧本的人很懂行,当即拍板付了前款,感叹霍总找对了人,程见渝看着冷冰冰,没想到很会揣摩观众心意。
故事整体氛围轻松愉快,将观众看腻的男侦探,女花瓶打了个颠倒,老树开出一朵新花。
林照在剧中人设看似不讨喜,其实不然,出身名门的贵公子,身上有种玩世不恭的亲热劲,正直善良,符合当下主流观剧群体对男性的审美定位。
交接完剧本当天,程见渝在楼下见到了传说中的西唐老板霍雁青,能看出年轻时是个艳压群芳的大美人,如今还是光彩夺目,漂亮的人最忌讳平淡,她穿的时髦洋气,坐在红色跑车驾驶座,搭在车窗边缘的指甲涂的通红,两个人隔着遥遥距离相望,她朝着程见渝笑了一下。
程见渝报之礼貌一笑,取出车钥匙,正打算转身开车,一个身影从霍雁青车的后座窜了下来,林照一路小跑过来,“小渝哥,我能蹭你车吗?我们老板不顺路。”
程见渝缓慢点点头。
林照拉开他的车门,坐进副驾驶,低头乖乖系上安全带,程见渝稍怔,霍雁青和林照的关系值得玩味,林照清楚社交礼仪里蹭车该坐在副驾驶,以此避免让车主像自己的司机,但他敢把霍雁青当司机,看来两个人关系非同一般。
他不是八卦的人,与他无关的事情,懒得深究。
“你去什么地方?”程见渝发动汽车。
林照笑眯眯说:“我就想和你多待一会,你把我放到你家楼下就成。”
程见渝冷淡瞥了他一眼,不习惯旁人过分热情,干脆不搭理,林照不用他回答,一个人能整出单口相声。
“我最近不能常来找你了,我们公司的选秀综艺要开播了,霍总安排我今年参加。”
“恭喜。”程见渝声线平静。
林照吊儿郎当的看着他清贵的侧脸,“出道太麻烦了,我想当一个混吃等死,不学无术的富二代。”
“……”
“和你开个玩笑。”林照不等他反应,又说:“我要演你的剧本,我早晚要火的,早点火了还能给你写的剧本带流量,我还是火吧。”
程见渝轻笑了下:“不要把出道想的太简单。”
“小渝哥,我和别人不一样,我一定会火的。”林照说完这句仰在副驾驶乐不可支,“今年不火,我明年再出道一次,我妈……的朋友是霍总。”
他停顿几秒,“她很支持我的事业。”
程见渝既不关心,也无话可说,他家距离工作室很近,车停在小区门口,林照推门跃下车,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双手撑在驾驶椅窗户上,凑过来,近距离看着程见渝,笑吟吟的说:“小渝哥,叫你这个称呼挺怪的,不然我叫你哥怎么样?”
程见渝没想太多,毫无情绪撂了句,“叫什么是你的自由。”
林照耸耸肩,压低了声音,缓缓叫了一声,“哥。”
程见渝淡淡“嗯”一声,不解风情摁上车窗,拔钥匙下车,头也不回的向家走去,林照也不尴尬,看着他干干净净的背影,不知羞耻的拔高声音大喊:“哥,你等着看,我一定能火,比江衍还火!”
路人齐刷刷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向他。
程见渝眼皮跳了跳,回头看他一眼,“加油。”说完径直回了家。
他运气实在是不太好,预感好事从来没成功了,坏事预感一个准一个,果不其然,刚出电梯,闻到了浅浅的烟味,隔壁邻居并不抽烟。
江衍也许是站累了,穿着件深灰色纯色T恤,弯着腰蹲在门前,手臂垂在膝下,颈部线条自然流畅,两指间松松夹着一根点着的烟,微低着头,看上去心事重重。
程见渝盯着他点燃的橘色烟头看了几秒,江衍猝不及防抬起头,两人视线相撞,皆是一顿。
江衍站起身来,其实不过是短短几天没见面,程见渝的脸一陷进他的视线,心口空落落的感觉像填入了棉花,说不出的充实,他双手插在口袋,别过脸看着楼道窗外的天,“程见渝,刚那个男的是谁?”
林照的声音很大,他不想听见都很难,男人是什么德行他很清楚,遇到喜欢的人才爱吹牛逼,豪言壮志一番,林照对程见渝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要是在以前,直接拿程见渝的手机,删了联系方式,限制日后来往,但现在他已经没有资格这样做了。
程见渝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关于他和江衍之间,上次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没必要再费口舌,他扭开房门,“你上次说想杀了我,既然要杀我,请你带把刀来,我方便报警。”
江衍一怔,脸上表情难看,两手扒住房门,防止程见渝突然关上门,“我们能进去谈谈吗?”
程见渝没有后退的意思,清定的看着他,用行为表达拒绝。
江衍心里不是滋味,连程见渝的家门都进不了,心脏在胸口沉重跳动,他直视着程见渝的眼睛,“我………”
抽了许久的烟,嗓子有点沙,他清清嗓子,“我知道你给贝信鸿做了五年枪手的事了,本该我摆平的事,因为疏忽,我没有做到,这是我对不住你。”
“这和你没关系。”程见渝轻描淡写,作势要关上门,江衍横过手肘,卡在门口,程见渝身上熟悉香水味钻进鼻子里,一种干燥的甜,他身体一热,口干舌燥,“我和周觉青没有任何关系,他在我眼里和宋应非没什么不同,我不知道他设计陷害你的事,如果知道,我不会和他做朋友的。”
迟来的道歉就像程见渝曾经吃到过期的生日蛋糕,这两样都没有任何意义,他神态端庄冷淡,风轻云淡戳破,“江衍,他喜欢你,你的朋友都知道。”
江衍微微一顿,拧着眉,“他喜不喜欢我与我无关,我不知道,他是人是鬼我也不关心,这五年我有很多对不住你的地方,你把我当……”
他喉结缓慢滚动几下,艰难的吐出两个耻辱的字,“替身。”
“算我们扯平了,程见渝,我想和你重新开始,你的事情我会帮你办妥,我们重新开始怎么样?”他语速平稳,眼中光又亮又透,饱含期待的看着程见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