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宴左右看了看,往草地上一靠对着席之空拍了拍大腿说:“来,睡哥这儿。”
席之空打量他片刻,摇摇头甚至躺得更远了些。
贺星还趴在地上玩手机,疯狂偷对方上路的塔,屡次被单抓死得忘乎所以,正当他丝血逃命的时候江宴从他身上“路过”一脚踩在他小腿上,他手一抖,闪现撞墙。
“卧槽!我死了!江宴——!这么宽的路你不走!”他抱着手机在地上翻了几圈,手机里传出团灭的系统音,接着没过几秒就是一声冰冷无情的“Defeat”。
“老子的十连胜…!!!”
席之空的手臂搭在眼皮上,突然感受到腿上一沉。
“……”
他撑起上半身瞥了一眼自己大腿上那枚脑袋,动了动腿说:“诶,诶诶,说你呢。”
江宴半眯着眼睛懒散应道:“嗯,怎么了?”
“怎么了?你睡那边去,别靠我腿上啊!”席之空把腿往边上挪了挪,不了江宴不依不饶的跟着也挪了过去。
“别动,就睡一会儿。”
秋意正浓,身后高大的树枝上发黄的树叶打着旋儿落下来。有两片落在席之空的肩头,还落了一片在江宴的胸前。见那人没了动静,席之空伸手把那片树叶从他面前拿下来,悄悄地放在了他的鼻尖。
江宴没睡着,他闭着眼睛笑了笑,而后偏过头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席之空,轻巧地将树叶吹开了。
第二天早上要考数学,下午考完试席之空回家随便热着冷菜吃了饭,摆出两张试卷摊在面前做出抗争到底的架势就一刻不停地奋斗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快九点实在是没办法了,剩下的几个大题他算得脑子发蒙也解不出正确答案,思虑再三犹豫着给江宴打了电话。
手机在桌上振动,江雯见是席之空打来的电话就帮他接了,“小空啊,你找宴宴是吧?等一下啊宴宴洗澡去——你怎么衣服都不穿!”
江宴正脱了衣服准备洗澡,听到他妈接电话就光溜溜的从厕所又跑了出去,从她手里拿过电话:“咋了。”
“啊!数学好难啊,真的太难了!”席之空又撇嘴道:“我还有几个题实在是不会做了,你现在有空吗,我过来找你。”
江宴失笑。
他回头看了江雯一眼,说:“你过来吧,我先去洗个澡。”
十分钟以后席之空抱着书包穿了件睡衣哒哒哒的跑到了江宴家,江雯给他开的门,看他还穿着夏天的睡衣,赶紧拉着人的手臂把人拽进了屋,“你这孩子怎么穿这么点儿就来了,快快快进来!”
外面是有点儿冷,他半截手臂都吹冰了,江雯赶紧去拿了件江宴的长袖外套给他罩在身上,扒拉着人在面前转了两圈又说:“你看,你宴哥的衣服你穿着都大了这么多,最近是不是又没好好吃饭啊?跟你说了让你来家吃饭,阿姨我还请不动你!”
席之空赶紧抱着江雯的手臂撒了个娇:“不是的姨,那我明天来——”抬眼看江雯眼神不对,他立刻又改口:“以后天天都来啊!可不能嫌我烦!”
他笑得眼睛弯起来,江雯摸摸他的脑袋也呵呵地笑着说好。
江宴听到席之空的声音手上穿衣服的动作都快了许多,拉开门就看到那人在他妈怀里撒着娇,心上软成一朵棉花糖,从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再到身上每一个细胞都发着甜。
第二十一章 爱你到非你不可的时候
要给席之空讲数学题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
他并不是完全的一道题都不会,棘手之处就在于他总是有那么些印象,导致每次江宴给他演算一不留神他就跑到别的题或者公式上去了。
好像江宴所有的耐心都放在了席之空身上。他完全不觉得烦,一个题讲了两遍,还要问一次“现在会了吗”,席之空感动之余还是诚实地点头又摇头——似懂非懂,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懂了还是没懂。
然后身边的人拿了笔翻开稿纸新的一页,又讲一遍。
一道计算大题江宴总是要连着前面公式推导的过程从头讲起,后来席之空自己都放弃了最后一问,只答出前面两问就行了。
他计算能力欠缺,就算知道了怎么做也不能顺利得出正确答案,江宴教他怎么一步一步拿分,告诉他老师一般看哪些点。每个题都是江宴给他讲几遍,他差不多懂了,就自己再重新做一遍,往复几次算是摸出些解题的门道来。
时针指向11,江雯敲了敲江宴的卧室门说自己睡下了,门锁了——意思就是让席之空别回家,跟江宴睡一屋。
席之空正认真算题,也没细想就应了下来。全然没注意到边上江宴嘴角一抹狡黠的笑意。
十几分钟后他放下笔长舒一口气,把稿纸推到江宴面前,问道:“这样算对吗?”
江宴揉了揉眼睛,合上手里的物理书看了眼他的计算过程,迟疑两秒拿笔改了个数字说:“这里,算出来应该是15,不是23,你再看看。”
席之空丧气地哦一声,又重新拿起了笔。
江宴实在忍不住,抬手在他后脑勺摸了一把,鼓励道:“慢慢做,做完这题休息了。”
“不了,等我把这几个都算一遍——”席之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江宴面上掩饰不住的倦意恍然又说:“啊,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算好了放桌上你明早起来看就行。”
“我陪你吧你先算,我再看会儿书。”江宴于是抱着物理书爬上床,掀开被子开了床头灯安静地靠在床头看书。
时间一分一秒从十一点到十二点,又是一个小时过去,席之空终于算完了第二张试卷上的四个大题。他什么话都来不及说,放下笔靠在椅子上先伸了个懒腰,嗷呜一声打了个绵长的哈欠,眼前涌起一层水雾,面前稿纸上的字糊在一起什么都看不真切。
他含糊着小声说:“我算完了!只有一个题答案还是不一样…”
话音未落,他听到身后啪嗒一声。
回头看江宴靠在床头已经睡着了,手里的物理书从床铺上滚落下去掉在地上,闹出了动静。
席之空于是关了台灯,小心翼翼地把椅子推回原位,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帮他把书捡起来放在床头柜上,犹豫着到底是要叫醒他还是就这样帮他躺平在枕头上。
许是太累了,江宴睡姿不好,喉间传出极细微的呼噜声,席之空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垫着他的脖子手上用劲把人半抱着拖进了被窝里。
他站在床边又伸了个懒腰,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转身出房间去洗漱。
江宴家是标准的两室一厅,户型设计得非常好,在征得房东同意的前提下,江雯把阳台和储物间打通给江宴做了书房。和自己家那两室一厅不一样,原本他的房间就是储物间隔出来的,整个房间显得拥挤狭小。
后来他爸进去了,他干脆把床挪到了客厅,整个人的生活起居都在客厅和厨房进行。
他飞快地洗了个澡,擦了发梢上将滴未落的水珠悄悄回到了江宴的房间。时间太晚,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他怕吵着江雯和江宴睡觉,只好坐在床上用干毛巾慢慢擦,好在男孩子的头发都干得快,他终于是赶在一点之前睡下。
次日清晨。
江雯做好早餐把两人叫起床,席之空睡眼惺忪地被她推进洗手间洗漱,回厨房又多给他煎了个鸡蛋。
饭桌上江雯一边给两人倒牛奶一边说:“小空你要多吃点,你最近真瘦了太多了,这是宴宴他爸带回来的什么补品,宴宴能吃,你肯定也能吃,你多吃点!”
“额,我其实——”
“你又要说你不想吃是不是?你这孩子,不行,必须吃!你妈之前就老跟我说你挑食,不爱吃肉,你看你都不长个…”
江宴心里咯噔一下,扫了席之空一眼慌忙转移话题道:“哎呀妈,到底谁是你儿子!”
“你们都是我儿子,怎么啦?小空的醋你都吃?真是。”江雯全然没注意刚刚说的话有什么不妥,笑着又去把刚烤好的面包片用袋子打包好放在餐桌上,“面包你们带去学校,做题饿了的时候可以吃一点,外面的东西都少买点儿吃——”
“好了妈,我们知道了。”江宴喝完牛奶把空杯收进厨房,席之空也刚好把牛奶喝得只剩一半。
最近饮食不规律他实在是胃口不怎么样,喝了一半就求饶似的看着江宴,江宴于是拿了他手里的杯子仰头把剩下的一半喝完了。末了还伸舌尖舔了舔嘴角的奶渍。
江雯在他肩上拍了一把,说:“你又抢弟弟的东西吃!”
江宴:“……”
席之空打了个嗝憋不住笑,他身上还穿着睡衣,背着书包一边穿鞋一边说:“我回去换身衣服,五分钟,你慢点儿的,在楼下等我就行。”
江雯想说让他就穿江宴的衣服,但昨天那件外套穿在他身上有多不合身她也看到了,想想还是作罢,心里盘算着等会儿要去给他买两身衣服。
席之空换好衣服出来,江宴还是已经等在了他家楼下。
逆光之下他靠着楼梯间的扶手,戴着耳机视线落在外面杂乱交错的电线上。席之空看得出神,脚下一空差点从楼梯上滚下去。
江宴听见动静回头,和他视线相接的时候席之空慌忙干巴巴地笑了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声说:“我们走吧。”
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并肩走在路上,走出街道在十字路口等绿灯,江宴摘下耳机歉意道:“不好意思,昨天晚上我睡着了,本来要给你看题的。”
“没事啊——没事,昨天挺晚的了,我算完也困得倒头就睡。”席之空局促地拉着书包带,对这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客气氛围感到非常不适应。他把书包带越拉越紧,直到整个书包几乎是贴在了他的背心上。
绿灯一亮,席之空迈开步子就朝前走,江宴跟在身后看到他的书包就像被人提溜着,皱眉道:“别拉了,再拉书包要背到头上去了。”
他于是又默默地松了手。
后来半期考试的这几天席之空每天都按时去江宴家“报到”,终于吃了几天好饭好菜,胃里暖暖的比之前好了许多。最后一场生物考试考完,孙晨轩几个人就像被榨干了一样,包括江宴和舒霁月眉目间都难掩困倦,只有席之空一反常态的精神得不得了。
最后一场考试之前江宴就跟蒋哲辉约好了,考完试让他无论如何要把席之空“带走”半个小时。蒋哲辉没问缘由,推了推眼镜答应了下来。
这会儿他终于能把舒霁月叫到行政楼楼顶空旷的天台上说会儿话了。
舒霁月手里转着一支笔背靠在栏杆上问江宴:“怎么,找我有事?”
江宴有点问不出口,犹豫半天到最后都是欲言又止,只是看着隔壁栋楼二班的教室窗户叹了口气。
“想问问我关于席之空的事?”
舒霁月走几步离江宴近了些,感觉自己烟瘾犯了,从包里拿了个糖叼在嘴里含糊道:“你不会就是想约我上来吹冷风吧?我跟你哥约好了等下要去吃饭,你别耽误我时间啊!”
“——你跟我哥到底怎么成的?”江宴看他平日里一副三好学生乖得要死私下里却跟流氓无二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到他哥那种“稳重成熟”的人是怎么看上他的。
“我跟你哥?我跟你哥怎么了,就这么就好了呗。”他轻描淡写道。
“你觉得——就是你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啊,席之空他…”
江宴清了清嗓子,“他喜欢我吗?”
舒霁月立刻用看怪物的眼神将他上下打量一圈,笑到:“江宴,你没事吧,什么都还没说什么都还没做,做什么美梦呢?”
“……?”
“你真是一点天赋都没有。”舒霁月紧接着换上了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咬碎了嘴里的棒棒糖说:“你现在做的充其量就是吃醋,这多幼稚啊,席之空只会觉得你这人有毛病天天跟他抢对象——比如我,虽然我对你俩都不感兴趣,但是起码在席之空心目中你是他的头号情敌,我觉得你应该反思一下为什么会这样。”
江宴沉思片刻:“那你的意思是我表现得不够明显?”
“弟弟,你表现什么了?”舒霁月觉得江宴可能是他手下最笨的一个学生,甚至开始质疑面前这人和蔺同瑞的血缘关系,“你到底是不是你表哥的弟弟。”
要知道,自己当时可是被蔺同瑞撩得裤子都穿不稳,好不容易把人慢慢套牢,江宴这得天独厚近水楼台的条件简直让他嫉妒得牙痒痒,嘿,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一点都不会追人。
趁着江宴沉默“反思”的空隙,他又语重心长地说:“你跟席之空从小一起长大,不能让他一直觉得你就是他好兄弟好哥儿们,得让他明白,你对他和你对别人是不一样的,是喜欢他爱他——再说了,让他吃醋是你的目的没有错,但睡到这个人得到他的心才应该是你的终极目标,你读书脑子这么好用,我说的话你能明白吧?”
江宴木讷地摇摇头,脑细胞在听到“睡到这个人得到他的心”的时候就集体罢工了。
“睡、睡到他啊…这个…”
“不是吧江宴——”舒霁月嗤笑一声,在江宴肩上轻拍,“也是,对于你们这些纯情的小朋友来说,我跟你哥那套确实不太适合,太凶了。”
“我们空空还小…”
江宴喃喃道,不料席之空突然笑着出现在教室里闯进他的视线中,他话音一顿停滞片刻回过神来,又改了口:“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但是有个很严肃的问题,万一我表现得太明显被他讨厌了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