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钱的红纸被江雯拆了,他只能临时找了两个红包把两份888塞进去,然后拿出来放在桌子中间。
“宴宴,小空,这是今年的压岁钱,祝我的——咳咳,祝我两个宝贝儿子新年快乐,来岁平安!”
两个宝贝儿子?
席之空抬头看着连光济,又看到他身边笑眯眯的江雯,最后目光落在江宴身上。压岁钱是预料到了,可他没想到连光济会这样说,心里同时涌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种是慌张之下一层接着一层在心底铺开的温暖,一种是克制不住感到幸福的时候冲破防线涌出来的沉重感。
——他们明明都不知道席初志坐牢的真相,却又这样温柔地接纳了他,甚至把他当亲儿子。
他眼眶一酸,伸手接下了厚厚的红包,小声又真挚地说了谢谢叔叔阿姨。
晚些时候江宴和席之空并肩走在去看电影的路上,趁着周围没人江宴伸手牵住了他,五指收拢紧紧地把他的手抓在手心里,嘴角一直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
他们并没有买到电影票,谁都没想到大过年的会爆场,连着四场都是满座,所以这会儿他们其实是在散步消食。
席之空本来还有点冷,手被江宴牵着捂热了,身上也跟着暖和了许多。有了多余的心思思考别的事情,这才想起问问江宴为什么换掉他给他买的沐浴露。
“我真的没有换……”到这里江宴终于明白为什么席之空会这样反复确认,抬起手臂自己闻了闻发现果然很刺鼻,还皱着眉头问了句:
“这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第四十四章 “你也好甜哦。”
电影是没看成,倒是江宴在商场遇到了以前的初中同学。
上初中那会儿席之空和江宴没在一个学校,相互都认识了些对方不知道的人,看着面前乱七八糟的桌子上东倒西歪都是酒瓶子,席之空只想拉着江宴赶紧走。
酒是不想让江宴喝,但席之空也知道人情难为,只好跟着在桌边加的板凳上坐下,觉得是时候施展一下他的“男友力”了。
“江宴,这一学期都没见着你人,你这不多喝点表达表达你诚挚的歉意?”
面前这人看上去稚气未脱,劝起酒来还真是一套一套的,也不消他什么软磨硬泡,听着这话席之空想着要不随便喝几杯回去得了,再晚些就该跟他们一起跨年了。
江宴还没寒暄几句,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是一大口,勉强咽下去之后擦了擦嘴角说:“江宴胃不好,刚吃了药出来的,我替他——但我酒量也不怎么样,大家高抬贵手。”
“好说!今天大过年的,都还得回家,我们也就意思意思,这样吧,多的也不喝了,就这三瓶,喝完我们也该回家了。”
既然要少年老成,席之空跟着也进入了状态,说起话来江宴都只能盯着他发愣,看着他一杯接一杯,面前三瓶酒很快就下了两瓶。
席之空打了个酒嗝,几杯酒喝下肚醉是没醉,可嘴里再出来的话都有了些豪爽的意味,“嗝!江、江宴以前多亏你们帮我照顾着,谢谢大家!”
这话对面端着酒的人就不敢接了。
以前在那所高级私立中学的时候,江宴不仅是他们精神上的“导师”,还是他们学习上的“挚友”,要说照顾,江宴还真是把他们几个照顾得非常周到。
“那个——”
席之空把手搭在江宴抬起来的手臂上,低头看他衣袖卷到手弯的位置,眯着眼睛笑了笑,“你们别客气,我是江、江宴他弟弟,我哥能顺利的从六中来闻和,一定和大家的努力分不开,这杯喝、嗝,喝完,咱们就散场了吧,祝大家新年快乐!”
这话说的,从六中到闻和,除了收获了面前的席之空之外,不管怎么看对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更好的事吧。江宴失笑。
后来几个人被席之空这接连灌酒的阵势吓到了,面面相觑地互相看了几眼对方,都以为他刚刚那是扮猪吃老虎,说什么喝不了都是唬他们的,派了个代表出来应下了他所谓的最后一杯酒。
从商场出来,席之空被迎面一阵冷风吹得清醒了些,江宴贴心地帮他把帽子戴上,笑道:“你怎么一下喝那么多酒,不是不舒服吗?”
“我——不行,你等我一下——唔!”江宴话音刚落,席之空就捂着嘴折回了商场冲进了厕所。
隔间里江宴拍着他的后背,心疼自责得眉心紧锁,“我又不是喝不了,你看看搞成这样,不难受吗?”
席之空缓了口气说了句心里话:“我是想展现一下我的男友力……”
“……”
等他终于吐舒服了,江宴趁着厕所没人手探进他的衣摆隔着一层秋衣帮他揉了揉肚子,“现在好一些了吗?”
“好多了——我果然是真的喝不了酒,太可惜了。”
“这有什么好可惜的?”江宴问。
席之空洗了手扯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转头迅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本来我们可以玩很多‘游戏’,真可惜。”
江宴反应过来追出去的时候人已经跑过了第一个马路站在斑马线对面弯腰喘着气,他左右看没车跟着跑了过去,照着他的屁股拍了一下,“你今晚一直在试探什么呢?嗯?”
开什么玩笑,好歹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人,席之空今晚的所作所为完全就是在藐视他十七岁全身上下由内而外的活力,明里暗里都在挑|逗他。
而席之空到现在都装得一脸无辜毫不自知,往前走了几步转身勾勾手指把江宴叫到面前,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嘴角一挑在他耳边道:“我是不是试探宴哥的底线,宴哥不是已经感受到了吗?”
“那你感受到危险了吗?”
江宴也看着他笑,顾不上大庭广众之下会不会有人往这个灯光没照到的黑暗角落看,一手抱着他的腰两条腿贴了过去,席之空立刻掰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迅速逃到安全位置抱着手臂说:“哇突然好冷哦,我们回家去好了。”
还好这是在外面——但回过头来想想,看江宴这样子应该也是到了临界值了,席之空挑挑眉,思索着要不要收手。他忍着笑意干咳两声,见绿灯亮起,拍拍衣摆走下人行道往前迈了一步。
“小心!”一辆面包车几乎是贴着他开了过去,江宴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一瞬间席之空吓得腿都发软,靠在江宴的肩上连着喘了好几口气才平复过来。
那车车速不算快但也绝对是超速了,这会儿停在了路中间。他看车停了以为司机是摇下车窗要跟他道歉,谁料他这边还没被安抚,就看到车里吐了个槟榔出来,还吐了一口痰,司机伸出头回过来看他们,将两人上下打量一遍之后突然破口大骂。
江宴还没听清司机骂了什么,席之空已经从他怀里挣脱撒腿朝着面包车追了出去。
“哎!空空!空空算——了吧……”
站在原地看着席之空跑出去的背影江宴出了神,自言自语着:“怎么这么可爱呢?”
席之空爆发力实在是太强了,愣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追了上去,他跟着追了两三百米终于看到席之空在前面红绿灯口停了下来。
“追到了吗…”江宴确实是跑得累了,他站在原地手撑着膝盖喘气问:“那人骂你什么了你这么执着?”
席之空其实也累得够呛。他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却眼神迷茫地指着停在中间直行车道的两辆面包车问:“哪、哪一辆来着?”
“……?”
江宴气笑了,抬手在他脑袋上把他头发揉得乱七八糟的,凶道:“不知道哪辆车你追这么远?!”
“太生气了!明明是他不遵守交通规则!我已经想好了怎么骂回去……”席之空跑得喉咙都辣乎乎的,可是万万没想到追上来之后看到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面包车,甚至连玻璃上贴的膜都是一个颜色。
江宴把他揽进怀里拍拍后背安慰说:“气什么,跟这种人别生气,我们回家去吧。”
席之空闷声应下,两颊喝酒染上的绯红还没褪去就又因为激烈的奔跑变得更加明显,这会儿整张脸红扑扑的,牵着江宴的手和他并肩走在路灯下面。
可能是两个人都太累了,身边过往行人的目光他们也没空管,紧紧贴着的两个手心丝毫没有松开一点的迹象,就这样一直走到了小区门口。别墅小区远离城区,他们住的虽然不偏,但是这会儿周围已经看不见人了。
席之空整个人贴在江宴的身上,双手缠着他的腰,靠着他的肩膀,快走到家的时候突然停在了原地,江宴也随之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席之空拉开拉链从上衣口袋里摸了个粉红粉红的信封出来捏在手里,支支吾吾地开不了口。
“怎么了啊?这是什么东西?”江宴靠他近了些,凑过去看他手里拿的东西,正好看到信封背面一个大红色的小心心,“这是——”
“新年礼物。”席之空一咬牙捧着信封递到江宴面前,视线飘来飘去就是不看他。
江宴挑眉,从他手里接过信封闻到一阵甜甜的香味,看着封面上一排漂亮的字,他突然猜到了一二——这种信封,这种封口,还有这种香味,再加上封面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写下的“致江宴”三个字,他不得不联想到“情书”两个字。
是情书吧。
他想。
“过了十二点,我们就算十八岁成年了,一点薄礼,聊表心意。”席之空抬起手臂圈住江宴的脖子抱了他一下,在他颈间蹭了蹭,双唇贴在那有力跳动着的动脉上,又语气轻细地说了句:“宴哥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也要爱我哦。”
席之空软糯的语气在江宴脑子里轰的一声炸开,他把情书拿在手里回抱了他,感受到颈间温热的呼吸手下意识就掐住了他的腰,偏过头吻住他微微张开的唇瓣。
除夕晚上到处是阖家欢乐,可冬天的月色是说不上温暖的,清冷的月光从两个人的头顶洒下来,挟裹着阵阵凉意将两个人罩在一起。
昏暗的路灯投下了暖黄的灯光,照出路两边矮小灌木丛的影子,一半在地上,一半在两人的腿间。
江宴搭在席之空背心的手越收越紧,把信封都捏皱。这可是在家门口,江雯和连光济随时都有可能回家,邻居也都是熟识的,随时都会有认识的人看到这两个拥抱着忘情接吻的少年。
——可江宴顾不上也管不了,他甚至想如果就此被发现了也好。与其每天心惊胆战的怕被别人发现,装着太多爱意的眼神从来不敢当着外人的面落在席之空身上,还不如告诉全世界告诉周遭的空气,告诉这片大地上所有会呼吸、需要水和阳光才能生存的生物,他真的太喜欢席之空了。
他忍得好辛苦,忍得怕他的空空不知道他有多在乎他,有多爱他,有多需要他。他认真地亲吻席之空,想一点点的告诉他心底珍藏的对他的爱意。
不得不说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他的吻技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席之空有点接不上气,主动将两人的唇瓣分开一点点,刚喘了口气江宴的舌尖就跟着追了上来,在他齿间轻轻扫了一圈,两片唇瓣又在他嘴上嘬了一口,发出了暧昧的声音。
“唔…江宴,你亲够了没有啊?”
席之空被他紧贴着唇瓣勉强说出句完整像样的话,嘴角吞咽不及的津液被江宴舌尖一卷又带进了两人交缠的唇齿间,他整个人的精神和意志不受控地就被江宴带着走。
江宴把他温软的舌带进自己湿热的口腔里,他下意识地就用舌尖把江宴细细探索了一遍,末了等两人唇齿分开的时候还满意的咂咂嘴说:“你偷吃什么了,好甜啊。”
“嗯?可我刚刚吃的是你啊。”
席之空对江宴这间歇性点满的情话技能还是没有建立起一定的免疫力,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这么直接的“夸奖”,一头撞进江宴怀里闷声道:“你也好甜哦。”
……
回家两人洗漱完躺床上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江宴终于把席之空哄到自己房间了,这会儿正手肘撑在枕头上玩儿游戏。
席之空的手机上收到一条短信,他看了眼发件人,没怎么在意,把手机撇到一边凑过去看江宴打游戏了。
“那儿有人,对,”他指着西北方向提醒江宴,然后腿边的手机又来了一条短信,眼看着江宴马上吃鸡了,他不耐烦地把手机调成静音,专心盯着屏幕,等着看江宴在天命圈打死最后一个人。
那人刚冲进圈就被江宴一枪爆了头,席之空的手机又开始振动,江宴退出游戏界面看了一下班级群,随口问:“谁一直打你电话,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啊?”
“我舅舅,发了两条短信,我还没看呢。”
席之空拿起手机没来得及接,振动停了。他解锁屏幕切到短信页面,看到短信内容两句话,第一条是问他有没有空,第二条就说找他有急事。
短信发过来没两分钟电话就打过来了,席之空想了想还是给顾意剑回拨了过去。
“舅舅,我刚刚——我刚刚没看到信息,怎么了?”他靠在枕头上眼睛盯着天花板上那盏星型的灯,隐约听到那边传来了小孩的哭声。
“啊没事的小空,大过年的你看我,打扰你了。”
“没有打扰,舅舅新年快乐。”
顾意剑一边给顾杰冲牛奶一边还在给顾莹量体温,他咬着奶瓶盖看温度计,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桌面上。
这套三室一厅的商品房是他和刘萍结婚的时候席之空的外公外婆给买的,地段不错,这两年夫妻俩给小孩治病花了不少钱,有些人打听到了就主动上门问房子卖不卖。刘萍总觉得不管怎么样一家人不能没了窝,再难也不肯卖房子——即便是主意打到民政每个月给席之空的补助上了,她也不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