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一位村民挑着空桶从下面走上来,看着水井边站着的几个人脸色立马就变了,走到井边没好气地吼了一声:“站开点儿。”
席之空避让的时候脚下一滑,惊呼一声直直往后倒下去,舒霁月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他转了个方向倒进了江宴的手臂里。
江宴把人扶站稳了,一腔怒气正要发火,一个“我”字刚到嘴边,村民又说话了:“搞什么搞!一棵假树还天天有人来许愿?!我呸!水都给搞脏了。”
“啊?”席之空将将站稳,听到村民的话回头看了眼身后那棵挺拔的大树,不解地皱眉:“您刚刚说这棵树是假的?”
“屁话!当然是假的!我家祖上三代就住在这里了!我活了五十几年没见过这棵树,嘿,有一天一觉睡醒它就站这儿了!”村民干脆把水桶往地上一放,走到树下指着那树干说:“后来我才知道,这是旅游开发公司的老板,找人现栽的!”
四人:“……”
“我先不说这树灵不灵啊,就它往我们水源这里一站,人来人往的就把我们的水搞脏了,我们已经准备去投诉了。”
蔺同瑞翻出攻略看到关于这棵树的故事,问道:“那…别人说的这树是几十年前——”
“几十年前有一棵树碰巧长在我们这个井边,然后慢慢长大了,本来这里周围都不长什么大树偏偏这棵树长得最好是吧?还风吹雨打打雷闪电花都不会落对不?”
看来村民也是做过“功课”的了,说出来的“故事”和网上流传的一模一样。
村民打好水,挑在肩上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哪有这么多神奇的传说,伯伯跟你们说句实在话,不管你们求什么,求什么都不灵,只有你们自己那颗心最灵!万事不要信命,要信自己才对!”
席之空突然被村民淳朴的劝诫触动了,诚恳地对着他的背影说了谢谢。
愿是没许成,可也没什么遗憾,几个人都感觉收获了比许愿更宝贵的东西——回去的路上聊起那棵凤凰木甚至笑出了声。
“太缺德了,真的太缺德了。”席之空一边笑一边忍不住吐槽,看着窗外迅速退去的乡村景致,靠在江宴肩上闭着眼睛笑得睫毛颤动。
车里只有他们四个人,江宴偏过来看他的眉眼,悄悄低下头去吻了吻他弯起的嘴角。席之空睁眼看他,笑着问:“你干嘛啊。”
“看不出来?”江宴于是又亲了上去,吻在他的唇上,蜻蜓点水一般细细的轻啄,“我在亲你。”
到邻近小镇的市区已经快八点,一行四人直接从车站打车去了酒店放行李,随便找了个特色菜馆吃饭。舒霁月和蔺同瑞在包厢里认真点菜,一抬头发现席之空和江宴人没了。
“这俩人什么时候出去的?”蔺同瑞问。
舒霁月耸耸肩:“我也不知道,刚刚好像还在,也不知道——哎?江宴,席之空呢?”
江宴面色有些不自然,坐下来把包放在一边的座位上,“嗯?空空出去了吗?”
“你俩不是一起的啊?”舒霁月点了个汤,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我以为你俩去买东西了。”
“没有,我先出去,我给他打个电话。”
后来菜都上齐了席之空还没回来,江宴又打了个电话过去,没一会儿人就推开门进来了。
——看上去,也很不自然。
吃饭的地方离酒店也不愿,吃完饭刚到九点,大家决定散步走回去。路上舒霁月和蔺同瑞走着走着就逛到附近的商场去了。江宴和席之空双双非常默契的以“我太困了”和“我太累了”两个理由先回了酒店。
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心照不宣地好像都知道今晚可能要发生点什么。席之空做了个深呼吸,黑暗中像是要鼓励他似的拉住了江宴的手,低声说:“宴哥,昨天我是有点生你的气了。”
“空空你要知道,哥巴不得天天跟你在一起,定两个房间真的是——”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了!宴哥这么纯情一十七岁少年,肯定是怕跟我一个房间,被我诱导做些什么‘坏事’是吧?”席之空走快两步在他面前转身面对着他退着走,眉眼间都是甜得化不开的笑意。
江宴在他脸颊捏一把:“根本不需要你诱导。”
“我记得那天在网吧打游戏的时候,你说要陪我干我喜欢的事。”席之空停下来站定在原处,突然凑到他面前,两个人的额头差点抵在一处,“也不知道谁说了觉得我挺喜欢我自己?”
天地良心,江宴那只是习惯性的撩拨他,即便是心里那样想,他也不敢——倒是不至于不敢,就是觉得“那种事”自己可能不是很会,万一让他的空空第一次的体验感不好了岂不是会给以后的幸福生活带来不好的影响。
这次出行前他已经又恶补了好久的“学习资料”,甚至把席之空写的黄文拿出来看了好几遍,看得自己苦不堪言,为了给心尖儿上的空空宝贝一个美好的夜晚又不得不含泪继续。
他感觉自己还没准备好,这种话又不好说,拉着席之空回了房间,沉默地开始脱衣服——他其实只是准备先洗个澡,后面的事就…顺其自然吧。
江宴脱得只剩一条内裤钻进了浴室。
席之空坐在床边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水声,内心隐隐地躁动,似乎是期待着又有几分害怕,一种复杂隐秘的情绪驱使他看向了虚开着的床头柜。
他想,如果江宴发现了,那就顺水推舟。
要是江宴并不能发现,那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浴室的水声没有停,席之空脱了外套准备去洗把脸清醒清醒。他光着脚走向浴室,轻手轻脚地按下门把手,还是让江宴听到了。
浴室里一股沐浴露的味道,江宴听见动静立刻关了花洒,问道:“空空要拿东西吗?”
席之空一听江宴的声音就有点手忙脚乱,他站在镜子面前干咳两声:“咳咳,你洗你的,我进来刷个牙……”
身后的花洒又开始工作,他接了一杯水挤了牙膏刷牙。心不在焉地刷完牙他抬头,镜子里是看起来就不太对劲的一张脸——面上有两朵红晕,眼睛也水汪汪的。
过了两分钟江宴洗好了,席之空还没走,可他要拉开帘子出来才能拿到浴巾。出来的时候他尽量不看席之空,伸手拿了浴巾后转身背对着那人擦干了身上的水,但他还一丝不挂。
席之空从镜子里看到他赤裸的后背,还有——还有紧实的臀部,感觉内脏都一阵躁动。而江宴很快穿上了干净的内裤转了个身,席之空赶紧低下头假装洗手。
两个人其实都意识到了对方的反常,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破这个迟早要面对的事情。
——或许他们知道今晚就要发生点什么,席之空甚至也提前做好了功课,比如那瓶润滑剂。
他满脑子都是两具赤|裸交叠的身体,耳边仿佛已经听到江宴隐忍的喘|息。
江宴想不想要他他不知道,但是他很想要江宴就是了。
他脑子里一辆车已经往城市边缘开,江宴迟疑着往前跨了一步,把手里的浴巾扔进了一边的篮子,从背后抱住了他。
就是这一个动作,彻底击垮了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第五十七章 席初志
次日天微微亮的时候席之空就醒了,他偏过头看到了近在咫尺的江宴的脸。
两人都没穿衣服,薄薄的夏凉被横搭在腰上。一想到昨晚上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一切他就腰一酸条件反射往江宴怀里靠。
江宴动了动没醒。
他于是小心翼翼地转了个身和他面对面。看着睡着的江宴,他像是终于完成了一件人生中最重要的事,内心风平浪静也惬意满足。
只不过这第一次江宴好像就表现得挺好的,让他不禁感慨这人未免也太有天赋了,这要是再多练习几次那岂不是——
就这么瞎想的空当,江宴抱着他的双臂突然收紧,把他搂得更紧了些,呢喃道:“怎么这么早醒了。”
他觉得江宴说话不仅带了些鼻音,还带着致命的诱惑。
席之空借着窗帘缝隙透进来的晨光,二话没说手按在他胸口就往他嘴上亲了一口,吧唧一声清脆无比。两个人都没穿衣服,这一亲一磨蹭的,江宴又翻身压了上去。
“唔…你干嘛!”席之空伸手抵着他,眉眼带笑,有那么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
江宴一手捏住他的手腕往上扣在他头顶,摁在柔软的枕头里,说:“看来我们空空也是意犹未尽,那就再来一次好了。”
“江宴大清早的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空空不知道吗?”
“我好累哦唔——”
“…昨晚就想说了,我们空空身材挺好啊。”
……
上午体力消耗过度,下午这会儿才在景区逛了一个多小时席之空就累得不想动了。
江宴托着他的上半身,靠在亭子里坐了会儿,舒霁月和蔺同瑞从面前的小山上下来,也坐在对面大口大口地喝着冰水。
席之空咂咂嘴:“宴哥,我也渴了。”
“我去给你买,你要喝什么?”
“矿泉水就好。”
江宴把水买回来席之空一口气喝了小半瓶,拧上盖子又倒在了江宴腿上,有气无力地说:“真的好累哦,我们什么时候下山回去啊?”
“今早你们睡到十点才起床,一路都是坐车,这才走了这么一会儿,你怎么累成这样?”蔺同瑞大概是没往那方面想,刚说完就看到舒霁月对他挤眉弄眼的,“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
舒霁月:“……”
“昨晚上没休息好。”席之空重新坐起来,揪着衣领抖了抖,尴尬地转移着话题:“天气预报说今天要下雨,现在这么闷,会不会要下雨了?”
大家都没说话,却也没想到他一语成谶,而且刚刚还万里无云的天空响应得无比迅速,马上就阴了下来,暗沉沉的开始飘着毛毛雨。
江宴手伸到亭子外面试了试,雨滴打在他掌心,“好像真的要下雨了,要不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
一行四人终于在大雨倾盆以前赶回了摆渡车乘车点,景区已经没剩几个人了,稀稀拉拉的站在车棚里面等司机吃完饭出来。
席之空顾不上其他的,靠在江宴身上享受着他细致地私人按摩,懒散地说:“困,好困…”
江宴不禁笑道:“空空体力也太差了吧?”
“我体力差?!”席之空一下来了精神,站起来双手搭在他的肩上把人往后推,“昨晚上是谁把我折腾成那样的,今早我不就醒得早了一点么,没完没了的又来一次,我都那样配合你了你还说我体力差呜呜呜…”
蔺同瑞:“……?”
江宴把人抱进怀里轻言细语地安抚:“啊都是哥不好,今晚早点睡,我保证。”
“你保证个屁。”席之空撇撇嘴,闭着眼睛把下巴搁在江宴的肩上,嘟囔道:“司机再不来我站着都要睡着了……”
晚些时候回到酒店里席之空真的倒头就睡,江宴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就看到人趴在床上睡着了,刚脱完一只袜子。
他走到床边轻手轻脚地帮他脱掉另一只袜子,把人翻了个面抱到枕头上睡好,然后将夏凉被搭在他身上。
江宴收拾整理好,吹干头发坐在床边刷了会儿微博,刚放下手机江雯突然来了电话。
夏天雷雨多,江雯一个人坐在家里客厅沙发上握紧手里的遥控器,外面一道惊雷,她眼中电视机里面的画面突然模糊了。
半个小时前连光济给她打了电话,说是监狱里的熟人联系他,席初志想见一见席之空。
江雯心中突然涌上些不好的预感,她不敢直接给席之空打这个电话,思来想去电话还是打在了江宴的手机上,和连光济确认了探视的时间后让江宴定了次日一早回程的机票。
席之空和江宴这次原定七天的旅行,在第三天戛然而止。回程的飞机上席之空一直很忐忑,抓着江宴的手,手心全是汗。
连光济和江雯开车等在停车场,看到航班落地的信息后给江宴打了电话,“宴宴,我和爸爸在停车场呢,拿到行李出来给我们打电话。”
江宴挂了电话正好行李转盘开始运转,席之空站在他身后仰头看着航班数字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抬手在席之空肩上捏了捏,宽慰道:“没事的,叔叔只是想见见你。”
取了行李两人拉着行李箱一前一后走到马路对面,连光济的车正好开过来,江宴放好行李坐在副驾驶上,江雯就和席之空坐在后排。
席之空咬了咬下唇,问:“雯姨,我爸有说…别的什么吗?”
看着他面上担忧的神色,江雯搂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温柔道:“没事的小空,爸爸只是想见你了。”
席之空却一点都不这样想。
因为席初志从来不会主动要见他,早年他刚进监狱的时候席之空还非常抵触去探视他,后来因为那四十万他主动和姑姑去找过他一次。
但他还什么都没说,席初志就主动提前结束了会面。
他只知道这四十万是用席初志的尊严换来的,却不明白到底是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内情,让他连一个字都不愿多说。
从机场到监狱距离说远也不远,横跨两个区,走绕城高速需要大概四十几分钟,席之空一路都靠在江雯肩上。
江宴转过来向他伸出手,他愣住没有动作,还是江雯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地搭在了江宴的手心上,然后慢慢握住了两人紧紧牵着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