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花?”褚时雨好奇地看向葛爷爷,葛爷爷站起来:“我有个老朋友,他的园子里一年四季都有桃花。”
褚时雨一怔,喃喃了句:“桃花?”
葛爷爷点头:“恒温园,他老伴最喜欢桃花,前几年没了,他把自己的农场改造成了恒温园,一年开四次桃花,前两天他还拍照给我看呢,离这儿不远,你要不要?”
褚时雨慢了半拍才点头,他说不准自己的花束里需不需要放桃花,但这花的寓意又太好太暧昧太甜蜜,让褚时雨有些犹豫。
“那走吧,别开你那车了,做我的三轮去,我载你。”葛爷爷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放在门边的电动三轮车拔了电,放了雨棚上去,让褚时雨出来,拉好卷帘门,门口依旧放着一个年久的白色塑料桶,桶里是好多娇嫩欲滴的鲜花。
“阿德,我带这小孩儿去拿个桃花,回来再杀你五盘。”葛爷爷坐上三轮车的驾驶座,冲老理发店里头喊,里头那位大叔没理他,葛爷爷也不恼,油门一拧便带着坐在三轮车筐里的褚时雨朝老友的桃花园行去。
桃花园离葛爷爷的店真的很近,电动三轮开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那园子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头,高高的用玻璃罩住,像很多种了热带植物的植物园那样。
“老孙呢,老孙在不在?”葛爷爷把车停在桃花园入口处,扯着嗓子冲里头喊,褚时雨下了车,内心还在震撼着,透过那些玻璃,他已经看到了连成片的粉白,像个桃花海洋,无边无际。
“干什么啊。”一个冷冷的声音从边上路灯上装的喇叭里传出来,响遍整个桃花园,还带着回音。
“有个小孩儿要买桃花,你卖不卖阿?就一束花的量,给我来几枝!”葛爷爷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位老友的怪癖,冲着喇叭喊,褚时雨也看向那喇叭,这才发现上面还装了摄像头,桃花园门口每个角落都装了摄像头。
“自己去剪。”那冷冷的苍老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耐烦,然后“咔哒”一声,似乎是关了喇叭。
葛爷爷从后面筐里拿了剪刀出来,对褚时雨招招手:“走吧,去剪桃花。”
葛爷爷轻车熟路地输入了桃花园大门的密码,一进桃花园,一股桃花的香味扑鼻而来,褚时雨完完全全被震撼到走不动一步路,脚下是湿软的泥土,眼前像连到天边的粉色云朵,他形容不了那种庞大繁盛的视觉冲击,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望不到头的桃花。
褚时雨心中有绵延起伏的情绪波动,像感动、像震惊、像某种思念和喜欢纷纷化成了粉白色的桃花,旖旎却强势地扑面而来。
而此刻的葛爷爷钻进桃花林:“这株体面,哎好看好看!”“这束也还行吧,都结青桃了嗨......”
不一会儿,葛爷爷手里已经抱了一大束饱满丰盈的桃花枝走到褚时雨跟前:“怎么样?这么多够了吗?”
褚时雨连忙点头,这么多已经可以直接做成一束花了,不需要别的再点缀。
“成,那咱走吧,我回去给你包。”葛爷爷雷厉风行,从带褚时雨过来再到剪桃花再到回去刚花半小时。
葛爷爷拿的桃花超了标,给褚时雨扎了一整束还多出许多,褚时雨便一起带走了,鼻尖萦绕着一车的桃花香驱车前往国际学校。
天色渐晚,雨势渐大,国际学校门口车水马龙,褚时雨把车停得很远,抱着桃花撑着伞朝国际学校大门走。
“都排好队啊,一个一个检票!”褚时雨听到门口的保安扯着嗓子对着一群又一群的小姑娘喊:“进去之后有志愿者引导,你们直接去音乐厅找好位置坐,进去之后就别乱跑了!”
“知道了知道了!”“谢谢叔叔!”......女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褚时雨排到了队尾,排了将近十五分钟的队伍才到了检票处,他把票递到那保安跟前,保安用手里的仪器扫了下褚时雨的票据二维码,仪器突然发出“嘀嘀”的刺耳声。
保安看了眼褚时雨:“你票假的,下一个。”
褚时雨迟钝地看着保安,他被后面的人挤开,好几秒后才回过神来,主动去问:“您再看一下,我这个是找人买的。”
那保安忙着维持秩序:“就是假的,好多小姑娘受骗了,一个个都哭着走了,你花了多少钱啊?赶紧报警吧,说不定人还能抓到。”
褚时雨站在一边呆呆地看着眼前一个一个人被扫码进去,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越来越大,他的灵魂像是被突然抽空,怀里的桃花在黯淡天色下也失了鲜嫩,此刻的褚时雨特别不知所措。
下一步应该去报警,跟着警察把钱追回来吗?那样就看不到闫乱的演出了,桃花也会凋谢。
褚时雨在国际学校门口站了挺久的,他退到角落里,目光越过国际学校的大门看里面灯火通明,想闫乱此刻应该已经在排练、闫乱的粉丝们可能都已经进场,那白天给自己手幅的两个女孩呢?是不是也都哭着走了?
就在褚时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的目光此时有些虚焦,没看来电人是谁就接了电话。
“我给你留了票,你来不来?”闫乱的声音硬邦邦地响起,夹杂着因为自信不足而衍生的威胁。
伞面上的雨声更大了,褚时雨觉得自己抓着手机的手有些抖,身体里很多不明的情绪一同化作酸涩涌到大脑里、涌到眼部神经。
“我在门口,进不去......”十一月初的傍晚已经很凉了,褚时雨穿得不多,被冷风侵袭了很久,但就在闫乱开口的那一秒才觉得冷,才觉得有点难过。
然后声音颤抖地回答闫乱,甚至有点在撒娇、埋怨。
“我过来。”闫乱听到褚时雨那样可怜地说“在门口”的时候就疯了,根本不想再追问他怎么不告诉自己之类的屁话,扔了吉他拿了票就跑出了后台。
第53章
“老师,你现在可以绕到学校后门吗?就从大门边上那条小路走进去,那边没路灯,有点黑,但是可以通到后门的。”闫乱一边往外走一边给褚时雨指引,语气温柔里透着焦急。
“好。”褚时雨乖乖答应,他退离汹涌的人群,寻找闫乱说的那条小路。
“嗯,你注意开手电,不要摔了。”闫乱也往后门口赶:“我没法去大门口,会被堵住,但我在后面等你,我快到了。”
“嗯。”褚时雨回答着闫乱,与其说回应不如说这一刻的闫乱对于他来说是一种依靠和指引,他想时刻感受到闫乱的存在。
那条小路不大好找、也不大好走,褚时雨深一步浅一步地往后门口走,闫乱能听到电话里他的呼吸声和越来越远的噪杂人声。
“你别着急,我一直在这里,你走慢点。”闫乱忍不住说,那条路本身是没有的,是学生偷跑出学校踩出来的,今天又下了雨,路上一定坑洼泥泞。
“好。”褚时雨喘了两口气:“我快到了。”
两人就这样拿着电话时不时说两句话,十几分钟后褚时雨终于走到了国际学校隐蔽的后门,闫乱早就在路灯下站着,隔着门看着从黑暗处走出来的褚时雨。
褚时雨不怎么好意思抬头,从土路走到水泥路,脚步却更慢了,他一小步一小步走到后门口,走到和自己隔着一扇栅栏门的闫乱面前。
“老师,这是票。”闫乱看出了褚时雨的不自在,立即打断了这种沉默,他拿着票的手伸出去,递到褚时雨跟前,褚时雨终于抬起头,接过了那张票。
“你来怎么不跟我说?”闫乱看着褚时雨微湿的头发、裤脚沾上的泥巴、还有因为冷而发白的脸色,眸中复杂而心疼,声音微微压低。
“本来不想麻烦你的。”褚时雨说得底气不足,他难得觉得自己办事不靠谱:“我答应了你肯定会来的......”
褚时雨解释道,刚刚电话里闫乱的第一句话分明就是觉得自己不会来了。
“谢谢你,还来跑一趟。”褚时雨眼底是羞愧和做贼心虚,具体他做了什么贼、心虚什么,自己也弄不懂,就是很抬不起头、此刻面对闫乱有种身处弱势的迷茫。
“没事,这是要送我的花吗?”闫乱看褚时雨怀里一大片的粉色,主动问,褚时雨连忙点头:“毕竟是你第一次登台表演,所以我去给你买了一束花。”
“桃花?”闫乱蹙眉,倒不是不喜欢,就是疑惑。
褚时雨点点头:“因为...很好看。”
“是很好看。”闫乱笑了下说,他再次将手探出去,伸到褚时雨胸口,拿了一枝出来,褚时雨顿了顿,反应过来的时候闫乱已经把那枝桃花拿到门里,在路灯下观赏着。
于是入夜的、下着雨的国际学校,大门口人声鼎沸过度喧嚣、后门口却只站着两个人,一个在门里,手里一枝反季的桃花,看得入迷,不知在想什么;另一个站在门外,撑着伞抱着一大束的桃花,愣愣的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着门里的少年、也入了迷。
“你是不是要回去候场了?”不知过了多久,褚时雨终于率先打破这种两个人沉默不语却平衡和谐的氛围。
“嗯。”闫乱把桃花放下:“不过我的节目在最后几个,不着急。”
褚时雨点头:“没有妆发吗?”
闫乱摇头:“因为是学生表演,我的节目又是唱歌,所以没必要做妆发。”
“那你...”褚时雨欲言又止,他有好几次因为情绪的摩擦而想要哭出来,明明没有什么好激动或者迸发的,可闫乱盯着他,有什么呼之欲出、让褚时雨感到无力、希望和绝望混杂在一起,悲伤又甜蜜。
“那你回去吧,我去大门入场了。”褚时雨调整好自己的呼吸,慢慢说。
“好,我看着你走。”闫乱嘴角勾了勾,手里握着桃花枝,盯着为了自己而来的褚时雨。
褚时雨低下头转过身,在闫乱的目光里一步一步又从光亮里走进黑暗。
闫乱靠在檐下的墙壁上,在褚时雨消失在自己的目光里后再次拿起那桃花看,眼里藏着笑,笑里却带着失神、褚时雨越好他越难过,此刻脑海里是褚时雨的拒绝、而这次来看他也只是为了补偿自己给了他杏花,闫乱还是有些喘不过气、还是不适应。
闫乱撑开伞朝音乐厅走,把心中挥不开的空荡荡和失落全部藏在了黑暗里。
褚时雨终于在一波三折之后坐进了国际学校举办校庆晚会的音乐厅VIP席;VIP席在一楼,观众席都在二楼,褚时雨身边的位置其实挺空的,很多董事都是最后再到场,走个过场就走,也不看节目。
所以抱着一束桃花的褚时雨就很显眼,显眼到快开场时那些年迈的董事们朝他走过来的时候都要看他一眼。
“你这桃花,我园子里的吧?”穿着西装的老人坐在了褚时雨边上,声音苍老却熟悉。
褚时雨愣了下:“您......您是今天的孙爷爷?”
那老人打扮得非常得体,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长得也周正凌厉,一看就知道年轻时是个不得了的人物。
老人点头:“老葛剪了我半棵树,你这儿哪有半棵树?我得回去找他算账。”
褚时雨语塞:“孙爷爷,剩下的那些花都在我车里,不然您......”
孙爷爷摆了摆手:“不必了,我跟你开玩笑呢,咱还挺巧,也算缘分,你也是被请过来看表演的?”
褚时雨思考了两秒,也算是吧,他点头:“我的一个学生,他邀请我来的。”
孙爷爷着实很无聊了,一直到校庆开场都在和褚时雨聊天,从桃花园聊到他老伴、再从他老伴聊到对国际学校的投资,天南海北地聊,看着对褚时雨的印象也很不错。
一直到校庆开场,全场灯光熄灭,后面二楼的观众席突然爆发出一阵激动难耐的尖叫声。
孙爷爷吓了一跳,这才想起助理跟自己说的这些小姑娘都为什么而来,才问褚时雨:“这学校还有个明星啊?”
褚时雨点了点头,表情复杂:“是的。”
孙爷爷什么人,早年那是经过各种社会洪流还坚挺矗立着的人,一眼就看出褚时雨的表情下的意味。
“你这花是送给这些小姑娘喜欢的明星的?”孙爷爷直人直语地问。
褚时雨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送桃花讲究多着呢,他是你爱人吗?你这小孩儿,桃花可不能瞎送,知道吗?”孙爷爷说完后便被主持人介绍到了,漂亮的闫乱前女友之一的中德混血Barbel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接下来介绍的是董事会成员之一孙长天,大家欢迎!”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孙爷爷只能敷衍地冲摄像机笑了笑。
他是你爱人吗?
在台上台下一同喧嚣热闹的时候,褚时雨脑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孙爷爷那随意却理所当然的一句问话在飘着。
孙爷爷看了五个表演便走了,说到睡觉时间了,给褚时雨留了电话,让他有空还可以去桃花园玩。
闫乱的节目在倒数第三个,过了八点半,VIP席已经走了快一半,观众席的人却越来越多,一直到快九点,在一个魔术表演结束之后,后面观众席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尖叫终于都疯狂释放出来,几乎要冲破褚时雨的耳膜。
中德混血拿着主持卡走到台中央,提了口气道:“下一个节目,是我们学校......”
“啊啊啊啊!!!”
“闫乱啊啊啊啊~~~”
......
Barbel尽力了,可音箱里传出的声音依然被闫乱的粉丝们盖过。
褚时雨觉得自己双手有些凉,明明这个音乐厅的温度很高,闫乱粉丝的情绪愈高涨他就愈紧张,说不清为什么,就是对即将上台的闫乱多了许多期待以外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