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水置若罔闻,快速的出了房间,斯蒂文未及细想一把拽住:"别走!"
还有事没有说?寒水站住有些疑惑,斯蒂文克制住激动:"不要去男爵府了,那里不是你的家,寒水,留在我身边,让我来照顾你,好不好?"
这里更不是家了:"我必须回去。"去为父母的尊严而战!
"不行!"斯蒂文箍紧了欲推开他的寒水,虽然只是数十日不曾亲近,可拥入怀里的感觉,却像已渴望了很久很久。
又在发什麽疯!寒水正待挣脱,却猛听得有人怪笑一声:"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父亲!"斯蒂文轻呼一声,他可回来的真是时候!
威伊斯伯爵!正好再详细问问他!寒水挣开斯蒂文的手,向伯爵深深施礼:"伯爵,我有事情想要麻烦您。"
"知道知道,要不我赶回来做什麽!要走了吧,一起一起,我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呢。"伯爵拉了人就往外走。
"父亲!你要带他去哪儿?!"这个怪异的父亲知道寒水来找他?既然知道要问什麽,为何不在家里说清楚?
"臭小子!管那麽多干什麽......好好看家!"伯爵喝住还想阻止的斯蒂文,飞一般的拉了寒水冲到了大门外,威伊斯堡的马车果然等着,自己骑来的马也拴在了车后,路易在跟马夫交谈着什麽,见人出来了连忙迎上来:"伯父!你慌里慌张的到底是出什麽事了?为什麽让寒水也跟你走?"
"又一个多管闲事的!我怎麽就有你这麽个笨蛋侄子?!快给老人家让路!"伯爵毫不客气的将路易扫到一边,拉寒水钻入了马车。
......
"小子,你是为决斗的事来找我的吧?"伯爵还未坐稳就急急发问,却不等回答接着说下去:"那麽我那不孝子都跟你说过了,我告诉你,你父亲绝对是被陷害回国的,你现在打算怎麽做?"
"伯爵,我想......"寒水刚一开口就被兴奋不已的伯爵打断:"不用想!是男子汉就应该为你父亲讨回公道,我早就说好要给你当证人的,放心,决斗时我一定不会让你吃亏!"
他知道!自己要和男爵决斗是刚刚才下定的决心,的确想找伯爵当证人的,因为他也是当初的当事人,现在话里的意思还是向着父亲,那当初罪不可恕的绝对是道貌岸然虚伪无耻的男爵夫妇!
"有白手套吗?"伯爵翻着自己的大羊皮袋,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纷纷掉了出来。
决斗的第一个步骤应是挑战,道具就是一只白色的手套,自己并未准备,寒水没来得及摇头,伯爵已从袋子里掏出一只来:"喏,我一直准备着呐......终于派上用场了!"将手套塞给讶异的寒水:"要狠狠摔到那个懦夫的脸上!我倒要看看他是什麽表情......哼哼,终于让我给等到了!"伯爵将袋子一脚踢到车厢角落,忽然变得有些正经:"孩子,你父亲就是太忠厚才落得黯然回去,所以对待有罪的人决不能客气!"瞬间又没了正经,一拍寒水的肩膀:"好小子,勇敢的为父亲的荣誉而战吧!"
......
男爵府的大厅里意外的有烛光,忧心忡忡的男爵来回的踱着步,见到寒水进来连忙迎上前:"回来了!我吩咐给你准备晚饭。"刚想转身,却一眼看到跟在后面的伯爵,惊讶瞬间立刻冷冷的开口:"府上有丧事概不会客,请回吧!"
伯爵却大踏步的往进走,一边招呼着寒水:"要速战速决!我给你做后盾!"
男爵惊讶的看看寒水:"怎麽......"
寒水尽量保持平静:"先生,我有事情想跟您谈谈。"
......
男爵的书房里气氛因对峙的三人愈发凝重,男爵点起一根雪茄,并不理睬大大咧咧坐在桌子上的伯爵,深吸一口看向寒水:"说吧。"
眼前就是让父母抱憾终生的罪魁祸首了,寒水不再克制自己的仇视:"我想知道您为什麽要陷害我的父亲!"
男爵对这个指控只是淡然一笑:"我没有。"
无耻!"您在说谎!"再否认也掩盖不住这件伤害了自己所有亲人的罪恶!
男爵扫了一脸气愤的伯爵一眼,正色回答:"寒水,我与你父母都是很好的朋友,我想是有别有用心的人在挑拨离间。"
很好的朋友?!还在撒谎!"那麽您也要否定二十年前的那场决斗了?"
男爵沉默了一会:"是有这麽回事。当时......你还小,有些事情现在并不懂。"
"你以为他小就好骗?!你害得他父母离散,现在又成了孤儿!你一点都不内疚?!你到底要等什麽时候才会说实话?!你看看这个孩子!"伯爵突然激动的跳下桌子指着寒水的脸:"看他的眼睛!......这双如此纯洁坦白的眼睛,你不敢看吗?!你就不会做恶梦吗?"
"够了!"男爵也激动起来:"别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以为你就是公平的裁判?!你的荒谬的猜测就是真相?!当年的孰是孰非你并没有资格对这孩子乱讲......出去!滚出我的家!这里永远不欢迎你!"
"那麽,就请您来说出真相......"寒水冷冷的插言:"先生,希望您的‘真相'能够合理的表明您的清白。"
"对!说!"伯爵对寒水一竖大拇指,真是好样的!看他这次怎麽自圆其说!
男爵的神色瞬间变得复杂,深深的看了寒水一眼,平定了一下情绪:"根本没有所谓的真相。那场决斗只是一场......玩闹。"
好个轻描淡写!"那麽我父亲被迫退学也与您无关了?"
"......我很遗憾,他太固执了,我来不及阻止......"男爵黯然的按熄了雪茄:"这件事我的确应该负责任。"
不必装模做样了!寒水终于控制不住冲动:"那麽男爵!"白色手套在手心中已攥出了温度,寒水将它用力的掷向男爵:"我代我的父亲回敬您!时间地点请您自己选择吧!"
手套甩到了男爵的脸上,又顺着身体滑落至地板,男爵被这突然的举动惊得忘了反应,愣愣的看着愤怒到极致的寒水好半天才垂下眼帘像是自言自语:"真的有这麽一天?我以为这辈子是不可能了......"喃喃间弯腰捡起手套,定了定神努力回复平日的冷漠:"孩子,既然你坚持,我会应战,不过不是现在。"
"喂!别耍花样!我可是这孩子的证人!你休想躲过去!"伯爵挥舞着手臂做势威胁。
男爵依然不理睬他,只是深深的看着寒水:"我对你父亲有过承诺,一定要培养你从学校毕业,在你毕业以后我会决定时间地点,现在你的心思还要用在学业上。至于想看好戏的旁人......"男爵的语气陡然尖锐:"等这孩子了了他父亲的心愿再看热闹也不迟!"
"你总有理由搪塞!孩子,你父亲有这个心愿?"伯爵不复张牙舞爪,问向寒水的声音堪称从未见过的柔和。
是父亲和男爵之间的约定?寒水点头,可是这并不能影响这次决斗:"我会完成学业,和决斗无关。"伯爵想了想,同意的点头。
"我不会和一个孩子动手,免得有人再借口不公平胡言乱语!等你两年后顺利毕业满了二十岁能够明辨是非时,我不会再用任何借口推迟这场决斗,到时候看热闹的人可要请早,别再错过了看不见事实胡乱猜测。"男爵的神色已是素来的镇静,声音不高但异常坚决到明显不容再提异议。
在蔑视自己?!寒水觉得被这惺惺作态冒犯了:"你......"却想不出理由反驳。
"孩子!"伯爵出言压住寒水的冲动,对男爵昂首怒目:"既然如此,我们就要了这个公平,希望到时你说话算数......我们走!"
"等等!"男爵拦住拉了寒水就走的伯爵:"你无权带他走!这孩子是他的父母重托给我的,直到毕业都是我的责任!寒水,"男爵的声音低沉的让人心惊:"如果你不愿住在这里,那等到守孝期满可以住在学校,一切费用都是你父亲预先存在我这里的,我可以一次性的划拨到学校的账户,你不必担心我言而无信,在毕业前一定要以学业为重,这是你父母共同的期望......等你毕业了,我会跟你做个一次性的了断。"
......
寒水随着伯爵出去了,男爵在骤然静寂的书房里缓缓的坐下去,轻轻的抚摸捧在手中的那只手套,一瞬间似苍老了许多:"居然保存了二十年......借孩子的手将不满和怨恨回掷给我,它是代你来惩罚我?......"
......
"谢谢您。"寒水将伯爵送至门外,郑重的道了谢,母亲的丧期未过,自己的确不能离开。
伯爵拍拍寒水的肩膀:"孩子!好样的!"还想说些鼓励的话,却突然望向身后:"咦?你这个小混蛋跑到哪里去了,怎麽我回来这麽长时间都没见过人影?"
寒水转头,身后刚刚停稳的马车上下来一人......见过!在威伊斯堡那个称自己是春卷的人,紧接着从车里跳出的却是艾丽儿,冲伯爵直扑过来:"老头!你说的那只会唱歌的鸟给我弄来没有?!"
"艾丽儿,别没大没小的。"现下车那人虽像训斥,语气却是凉凉的例行公事一般:"弄不好被他当鸟抓走卖给野人了去。"
"哥哥,才不会呢......"艾丽儿亲热的挽起伯爵:"就是要卖也要把路易一起抓来卖到一处去,对不对?"
伯爵轻蔑的撇撇嘴:"就你们两个,有谁要?拿去白喂了野人还差不多......喂,我说希耶,来这干什麽?"
原来这个人就是艾丽儿挂在嘴边的哥哥,他不是亲王的人吗?怎麽妹妹跟威伊斯堡如此亲密?复杂......希耶却没理会伯爵的问题,朝寒水吊儿郎当的打招呼:"嗨!小春卷......气色差了很多嘛。"
可恶!寒水冷冷的瞟他一眼,转身准备回灵堂,伯爵和艾丽儿同时发问:"小春卷?!你为什麽叫他小春卷?"
"哦,像嘛......"希耶在身后心不在焉的回答,却又一个箭步窜到寒水前头:"别走呀,这些日子累坏了吧?啧啧,看小脸瘦的,保镖是干什麽吃的......来跟大哥哥诉诉苦,那个中国来的朋友也不帮忙?"
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话,寒水不再理会,绕过他返回了灵堂。
......
以为长时间无人照看早已燃尽了的香烛依然冒着袅袅的青烟,是有人续上了新的,真的好疲惫,这一天过的实在漫长......寒水将烛光挑的亮些,呆呆的望着母亲的牌位发愣......两年半后,等自己满了二十岁,父母的名誉将一并都由自己来维护!
"真失职呢,居然让这里空了一天没人照看。"男爵夫人的身影如鬼魅般的出现:"还口口声声说认为她才有资格做你的妈妈......"
"出去!"她不配来这里!寒水愤怒的转身喝斥,气得紧攥着颤抖的拳头,不打女人也是父亲的教诲。
男爵夫人却更进了一步:"我可一直在帮你照看这香烛来着,怎麽反倒有过错了?"斜眼轻佻的扫过牌位:"当初你妈妈都没能耐把我赶出去,现在你也想试试?"
阴险恶毒的女人!寒水挺身护住母亲的牌位大喊:"滚!"
"呵呵......你又让我滚了,"男爵夫人的轻笑沙哑的让人毛骨悚然:"你居然叫我滚......这个神情我是终生难忘......"突然伸出双手环住寒水的脖子:"想好了没有?叫我......叫呀,快叫!"
"松手......你这个坏蛋!"寒水奋力的掰开死命掐住自己脖子的双手,一把将元凶推倒在地。
"啊!......"男爵夫人惨叫一声,匍匐在地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寒水:"你......你,我......"
寒水准备揪起她扔出门去,却听一声:"住手!"男爵已随声冲了进来,先连忙扶起倒在地上的夫人柔声询问:"......你怎麽样?"
男爵夫人扬起泫然欲泣的脸挤出一个微笑:"没事......是我不好,本来想安慰他的......不要怪他。"然后偎依着男爵一瘸一拐的出了门。
撒谎的女人!无耻的女人!脖子上那双冰冷的手所留下的极不舒服的感觉仍在,寒水冷冷的看完滑稽的表演,扶起倒了的椅子,静静的坐在了牌位边。
不一会男爵返了回来,却并未出言责备,只是看着寒水倔强的脸沉吟片刻,也是声音极为柔和的开口:"我夫人很久以前生过一场大病,到现在身体还是很不好,以前的事与她没有关系,请你不要迁怒不相干的人。"
一唱一和!在自己面前岂能用上如此唱念俱佳的做戏!寒水纹丝不动的守着母亲的牌位,根本不屑理会,而男爵在片刻无言后又悄然退了出去。
一直到守完了"七七",男爵府都异常的安静,再也没见过男爵夫人。
......
守孝期已过,第二天一大早斯蒂文就随着马车来接,说是快要考试了,寒水带着自己所有的东西,捧着母亲的牌位离开了这个让自己无比仇视的地方。
又回到学校一成不变的作息中,生活规律起来,寒水将悲伤和愤恨暂时压在心底,在斯蒂文的帮助下补上了缺课,仍旧以年级第一的好成绩拿到了高额的奖学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