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层高,汪平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季走眯起眼睛,看见汪平蹲下身拉羽绒服,拉好后,翻出一根不知道什么捏在手里,抬起头。
汪平冲季走挥手,然后双手拢起放在唇边,刚喊了一句,汪平也意识到了季走听不见。
下一刻,季走手机响起。
秒接。
“季走!”汪平的声音冲出来,“你把手机延时摄影打开,然后往下拍。”
“好。”季走开了免提,打开了相机,切到延时摄影功能。
“要拿稳一点。”
“好。”季走把手机架在窗框上,稳定。
“打开了吗?”
“嗯。”
季走说嗯的刹那,汪平把手机一把丢开,然后,他手中那一根长长的烟花棒猝然亮起。
汪平走到雪地一端,举起烟花棒,在雪地里起舞。
汪平是turn on大舞担,国内街舞界的扛把子,此时举着星光跳舞,飞雪扬在身侧,灵动异常。
……是,要请我看跳舞吗?
季走偶然偶然一瞥手机,忽然发现——就在他打开的延时摄影上,居然有一行像字的东西,被慢慢书写出来。
不——
并不是像,这就是一行字。
是流畅的草书,被橘色的烟花棒画出,从左往右,一行字慢慢成形。
“季走。”
这是前两个字。
“新年好!”
这是后面三个字,加一个大大的感叹号,好像把写这行字的人所有的活力和力量,都稳稳当当地注入了进去。
汪平点上感叹号那一点被,他手中的烟花棒刚好燃尽。
汪平一把丢开燃尽的烟花棒,蹲下身,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拿着放的烟花筒,点燃之后,对准天空。
“咻——”
蓝紫色的烟花在空中一绽而开,季走几乎与烟花平行,花朵在他面前盛放。
亮光照亮季走眼眸,也照亮季走低头在看的汪平。
烟花杂音中,汪平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祝你新年快乐!”
另一簇烟花飞上天空,汪平大声道:“祝你,永远快乐!”
季走:“……”
季走冲回室内,转身,向楼下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傻子也挺可爱的2333
第40章 chapter。40
“汪平哥——”
季走的声音出现在台阶上时, 汪平正举着一朵刚点燃的烟花棒。
下意识向季走看去, 但他只看见了季走快步跑过来的残影,下一刻,汪平感觉自己的双脚离地一空。
然后天旋地转,手上的烟火棒和自己一起囫囵转了几个圈。
“等一下——等一下!!!”
汪平把烟火棒举高, 生怕这玩意儿一不小心被影帝头发撩了,明天就被他经纪人寻仇。
季走充耳不闻, 抱着汪平转了几圈,直到烟火棒火光熄灭, 季走才把汪平放下来。
“谢谢。”季走看着汪平, 脸有点红,额头上, 有些细细密密的汗珠——这实在很不季走。
刚才季走忽然脑子抽了, 猝然忘了还有电梯这个东西, 他是一路跑下来的。
汪平手里还捏着烟火棒,但看着这样的季走, 他忽然什么关于“安全意识”的责备都忘记了。
汪平张了张口, 轻声道:“……不用谢。”
停顿一下, 汪平有些不确信,抬眼, 小心看季走:“这个礼物……你喜欢吗?”
这个新年礼物是汪平在等刷票的时候构思的,上飞机之后开始画草图。
他有个随身携带的A6本子,飞机上签名的间歇全在画草图,一整本直接画满。
今天炒菜间隙, 还挥动锅铲练了练这个舞——只是,谁都不知道延时摄影能不能拍出他想要的效果。
所以,汪平看着季走,仿佛等待宣判,有些忐忑。
“我很喜欢。”季走肯定地说,下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长纸包,递到汪平面前,“所以,这是回礼,新年快乐。”
“红包?”
“嗯。”季走推了推鼻梁,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转身向大袋烟花走去,“你拆吧,我去放烟花。”
季走说罢走远,汪平捏着季走给他的红包,坐到扫了积雪的台阶上,拆开红包的封口。
里面装的并不是钞票。
而是两张和红包大小相近的纸条。
第一张纸上写:【用这张压胜钱,可以随便向我许一个愿望。】
第二张纸上写:【包括再许一百个愿望。】
汪平忍俊不禁——有了这个附加条件,他等于拥有了季走无穷无尽的愿望。
汪平刚准备把纸条塞进去,红包放起来,刚捏了下红包角,忽然摸到了一点鼓囊。
汪平把袋子倒过来,倒在手上。
借着从住宿楼玻璃门透出的灯光,汪平看到自己手掌上的东西时,微微一愣——
那是一条手工编织的手链。
也是季走第一部 电影中,至关重要的一条,寄托了电影最深重情感的手链。
手链中间一颗蓝色的假水晶,是把手链给男主角的发小寄托进去自己的守护和情感。
“把世间一切美好都送给你。”电影台词,是这么说的。
灯光下,汪平手稍微一动,蓝水晶闪烁光芒。
下一刻,汪平听见一声尖锐“咻”声——烟花冲天。
汪平没看烟花,只看向站在不远处,举着烟花筒的季走。
季走站在烟花背景下,侧影看上去恬静又美好。
汪平忽然很希望这个年永远都不要过去——如果做不到的话,那就明年,还能这么和季走一起过年。
“季走,以后我们都……”一起过年好不好?
汪平下意识冲口而出,却马上咬住自己舌尖,把这句话吞了回去。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自己和季走是很好的朋友,但是过年,不出意外,还是要和家人一起过的。
他没办法霸占季走的每一个新年。
因为……这是唯一特殊的,不能和朋友这个身份共享的时光。
汪平垂下眼睫,很难说为什么,心里面有点堵得慌。
“汪平哥?”季走感觉自己似乎听到了汪平在叫自己,但冗杂环境音里,他又不是特别能确定。
季走把烟花放完,处理好了烟花筒,这才朝汪平走过来。
门口雪有点厚,季走踉踉跄跄,走到汪平前:“你在叫我么?以后怎么了?”
“没……没说以后。”汪平有点慌,看了看季走背后的天,灵机一动,“我是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吧。”
·
不出汪平意料,季走马上就回答了好。
两个人放完所有的烟花,回房间后,十二点已过,于是煮了汤圆来吃,然后一起站在水池边刷碗。
汪平在季走洗最后一个难洗的锅之前溜了。
等到季走把锅洗好,汪平抱着被子,一身水汽地闯进来,解释都不跟季走解释,直接把自己被子丢在他床上,往他床上一滚。
俗话说得好啊!
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能霸占每一年新年,那霸占一张床,难道汪平还做不到吗?!
汪平驾轻就熟地躺到了季走床上,闭上眼睛,宣布:“睡了,晚安。”
“汪平哥……”
今天就算季走说什么,我汪平也不会睁开眼睛,从这张床上爬起来!
“不守岁吗?”
“……啊?”
汪平缓缓睁开眼睛,看了季走那侧一眼,似乎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家好像没有守岁的规矩。”汪平说,“就算有,守过十二点也就可以了,你要守岁吗——?”
“要。”季走淘了一杯米,放进电饭锅,“我家规矩是守越久,被守的那个人第二年就会越顺利,所以——我试着守一下吧。”
汪平点点头,他本来想陪季走说话,顺便守岁。
但是前几天赶路,今天做菜跳舞,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没多久,困意袭来,汪平就睡着了。
季走坐在沙发上,开始还拿着本书在看,听到汪平的均匀呼吸后,他抬起头,看着昏暗灯光下的汪平。
一阵儿过去,季走听见电饭锅一声很轻的滴。
放下书,季走朝电饭锅走去,掀开锅盖,拌进去寿司醋和盐后,把剩下的食材拿出来,小心翼翼地煮熟搬运,包成三角形的饭团。
虽然食材不多,但每个饭团季走都搭配了不同的馅料,桌面上出现了第七个饭团的时候,季走手指微顿,然后弯下腰,拿出今天打包了汪平给他做的饭菜的饭盒。
季走打开饭盒盖,舀出色香味一个都没有的饭菜,包裹在剩下的米饭中,捏成圆形的另一组饭团。
季走手指灵活,沾了水,十几秒就捏出一个饭团子。
季走刚准备把饭团放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抬手,把饭团举起来,看了看,然后饭团放到嘴边,咬了一口。
怎么说——这个饭团是土豆炒肉丝馅的,土豆丝又酸又苦,肉丝是糊了的一坨。
所以这个饭团……真的特别好吃。
季走站在暖黄色的廊灯之下,穿着温暖的家居服,一口一口,慢慢吃完了一整个饭团。
最后一口,季走看着剩下的一点点土豆丝,忍不住笑了笑。
“守岁真的有用吗?”季走想。
“如果真的有用,他可以一直不睡觉,守得一个人平安顺遂……就好。”
·
汪平感觉,自己根本没睡几分钟,就没闹起来了——有个人问他还看不看日出,也没得到他的首肯,就把他拉起来。
然后,一件又轻又暖的羽绒服把他裹了起来。
然后,他被人牵着不知道从哪儿走到哪儿。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扣上了安全带,脑袋下塞了个枕头后,坐着的位置慢慢往下放平,最后成了一个勉强能睡的角度。
汪平辗转一下,把枕头扯下来抱在怀里。
他听到发动机的声音,然后车辆稍微颠簸了一下,回归平稳的驾驶。
在行使平稳的车上睡觉其实很舒服,汪平很快又陷入了睡眠,这一次他睡得很久,车辆停下都没醒。
车停许久后,汪平听见身侧一声很轻的敲塑料壳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
汪平睁开眼睛,就看见了坐着的季走。
季走坐在主驾驶上,车内很黑,他却没开灯,甚至没玩手机,感觉像怕惊起任何一点光源。
汪平揉了揉眼睛,手指摸索,摸到椅背的扳手,将椅背升起来。
椅背升起的咔哒声中,季走转过头:“你醒了?”
“醒了……”汪平揉着眼睛,看向车窗外——此刻天空有点亮了,是深蓝色,能看出来,他们应该是开到了一处什么山中。
汪平:“……我们这是?”
“不是说要看日出?”季走把AirPods摘下来,放盒子里,“我查了附近地图,这里的日出是最好看的。”
汪平:“……”
其实昨天看日出,只是他随口一说,操作起来也就很简单,早上起来,窗帘拉开,看完日出,倒头就睡。
汪平是真的没想到,自己随口一提,季走就开车跑了不知道多少公里,带他等一个日出。
“那你干嘛不叫我。”汪平问。
“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季走笑了笑,解开车锁,“不过既然醒了——要不下车吃个早餐?”
“好。”
季走点头,推开车门。
季走开车门时,车内的灯光自动亮了一下,汪平盯着季走,看见了他眼下浓重的黑眼圈。
趁着季走往后备箱走,汪平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导航了一下到摄影基地的距离——开车要整整两个小时。
汪平:“……”
汪平查手机的时间内,季走已经从他的后备箱搬出了折叠桌子和小椅子,支开在车头前面。
汪平赶紧推门下去,帮季走拿出后座的保温盒,拆开之后,数十个不同形状的饭团整齐地在饭盒里排列。
……开车两个小时,还做了这个,这人是每天有四十八个小时,还是根本没睡。
“季走。”汪平蹙着眉,拉住季走手腕,“你昨晚是不是根本就没睡?”
“嗯。”季走不打算撒谎,大方承认,“不是说了吗,守岁。”
“为谁守岁?”汪平紧紧皱眉,“是……家人吗?”
季走看着汪平的眼睛,又低头,看了看捏住自己手腕的汪平的手。
片刻后,季走轻轻摇头:“不是为家人。”
“那是为……”
“是替喜欢的人,守岁。”
·
……季走,有喜欢的人了???
刹那之间,汪平觉得自己握着的季走手腕不再冰凉,而是滚烫——像一块烫手山芋。
汪平被烫得抓不住,飞快扔开,然后缓缓屈膝,坐在面前的小椅子上。
汪平目光并不聚焦,低声重复:“为……喜欢的人。”
汪平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季走:“你有喜欢的人了?”
“嗯。”季走也坐下来,拿了块圆形的饭团,捏在手里,轻轻交替——放在保温盒里的饭团,颇有些烫手。
汪平愣愣点了点头,张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喝进去一口冰冷的风。
“真好。”汪平最后道。
季走瞥了汪平一眼。
两个人的沉默中,天际的蓝色稍微浅了一些。
汪平又张开嘴,再次喝了两口冰冷的风——感觉好像喝点这种有雪味的西北风,能够让自己冷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