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条件,”唐琰慢慢地说道,“就是希望不要让别人知道那是我画的。”
现在的唐琰已经画不出那样的作品,即便是那幅被人称赞的海报,也不及以前画作的十分之一。
徐玖彦愣了愣,随即答应道:“行,我答应你。”
回到学校后,唐琰让徐玖彦在楼下等他,回宿舍翻箱倒柜地把以前的画找出来,从里面挑了一些完成度比较高的作品,再三选择之后交到了徐玖彦手中。
徐玖彦看了看手中的画,眼神有些意外,“这些都是你画的?”
唐琰点了点头。
徐玖彦翻看着手中的画纸,被上面的线条和色彩吸引。
随后,他向唐琰道谢:“很感谢你。画展的邀请函我过几天会给你,你也来看吧。”
唐琰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徐玖彦会邀请他去画展。
在徐玖彦离开之前,唐琰回过神,忽然想起一件事,拉住了徐玖彦的胳膊,“等下。”
徐玖彦疑惑地看向唐琰,只见他抬起眼,认真地盯着自己的眼睛。
徐玖彦呼吸一滞。
唐琰的五官很好看,皮肤更是好得令人嫉妒,在略显昏黄的路灯下更加显得温柔,徐玖彦甚至可以看到他纤长的睫毛。
对视了五秒之后,唐琰的视线从徐玖彦头顶掠过,勾起唇角说道:“好了,你回去吧。”
徐玖彦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有些别扭:“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啊。”唐琰眨了眨眼睛,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这是我家那边的习俗,和好朋友告别的时候要对视。”
说完后,他又冲徐玖彦笑了一下,随后便径直走回宿舍,留下一个颀长清瘦的背影。
徐玖彦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离开,心想,还真是奇怪的习俗。
周末之前,唐琰果真收到了徐玖彦的邀请函,而且是以客人的身份。
徐建洋是云州市有名的企业家,想参加这次画展的人非常多,但邀请函却非常少,唐琰可以说是一个特例。
在艺术展到来的前一天,徐玖彦到现场看了看展馆的布置,却觉得不是很满意。
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思考了很久之后,决定让唐琰亲自来看。
唐琰本来都下班了,刚走出公司又被工作人员请到了展馆,说是让他亲自指导一下现场布置。
他到了现场之后,徐玖彦直接带他到一间大展厅,对他说:“这里的画都是你的,但是我总觉得效果不是很好,很多色彩和线条都被弱化了,而且墙体有些单调。既然是你的画作,不如你看看该怎么办?”
唐琰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毕竟他本科时间参观过的画展少说也有几百场,于是便仔细地在周围观察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灯光换一下吧。”
工作人员有些不解:“可是灯光都是全场统一的……”
“把照明灯调暗一些吧,再在每幅画上方装不同的小型灯。”唐琰解释道,“这些画的色调相差比较大,所以不应该用统一的灯光,要按照色温选择灯光的颜色和亮度。”
工作人员对看起来还像个学生的唐琰将信将疑,徐玖彦却没说什么,让他照做。
装了几盏小型灯之后,效果竟然立竿见影,每一幅画的特色一下子就展现出来了,让工作人员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喃喃道:“好厉害,感觉跟换了一幅画似的……”
“至于墙面比较单调的问题……”唐琰在展厅里转了转,发现确实有一个拐角处的墙面比较空,“可能是因为我给你的画太少了吧。”
他思考片刻后,说道:“徐总,要不然把那个东西放在这里吧?”
徐玖彦听了唐琰的建议之后,微微睁大眼睛,“你确定要放在这里?”
唐琰自信地点了点头。
半小时后,经过改造的展区显得幽静而又充满艺术感,唐琰对墙面的处理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徐玖彦满意地看着这块展区,夸赞道:“果然还是得画的作者才知道该如何展览自己的画。”
唐琰挠了挠头,“我就是凭着感觉来的,你过奖了。”
艺术展如期而至。
当天是周末,唐琰兴高采烈地等了一整天,到了晚上,艺术展正式拉开帷幕,他赶在众人到来之前进入了场馆。
唐琰非常认真地看着墙上的每一幅画。这些画大多是名家的作品,都是徐玖彦的弟弟徐胜通过各种关系弄到的,每一幅画都有自己的独特之处。
唐琰沉醉在艺术世界里,不知不觉来到了最后一个展厅,也是他自己作品的展厅。
当他刚走到展厅时,意外地发现已经有人在了。
徐胜是为了看徐玖彦笑话才提前入场的。他迫不及待地走到徐玖彦准备的展厅,先是被幽暗典雅的照明灯吸引了目光,随后,墙上的一幅幅画作让他心下一惊。
他看着线条和色彩都具有强烈艺术风格的画作,心想难道徐玖彦那小子弄到了这么多名家作品?
不过,他很快就放心了,因为他看到那些画都没有署名。
“嘁,我还以为是什么名画呢。”徐胜轻蔑地对着画嘲讽道,“连画家大名都没有的作品,也好意思拿出来展览,爷爷看了得多难过。”
唐琰听到徐胜的话,大致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缓步上前,装作普通的客人,不经意地问道:“是谁画的很重要吗?”
“废话。”徐胜看了唐琰一眼,“你谁啊?怎么进来这么早?”
“噢,我是工作人员。”唐琰随口说道,“打扰您看画了。”
“算了,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徐胜一脸轻蔑地离开,准备去门口迎接家人。
没过多久,宾客们陆续到场,徐氏一家人也姗姗而来,吸引着全场人的注意力。大多数人表面上是来欣赏画作的,实际上都是想借机和徐家人攀关系的。
徐胜的画作大多是名家作品,徐建洋看了之后果然非常满意,一旁的季汝芸更是把自己的儿子夸上天:“哎呀,小胜为了给您准备这次画展,每天都睡不着觉呢。”
徐玖彦冷漠地走在徐胜身旁,眼睛里没什么情感。
看了好几个展厅之后,徐建洋心花怒放,也忍不住称赞了徐胜几句。
到了最后一个展厅的时候,季汝芸委婉地说道:“爸,您累了吧,要不然先去休息一会儿,反正也就只有一个展厅了。”
徐建洋却说道:“这个展厅是小玖准备的吧?我一定要看看才行。”
“哥这次似乎没什么时间筹备呢。”徐胜忽然开口道,同时瞥了徐玖彦一眼,“只准备了一个展厅,而且好像都是一些不入流的画作。看来哥的公司非常忙呢。”
徐腾皱起眉,看了自家口无遮拦的二儿子一眼,又看了面无表情的大儿子一眼,表情不太好。
徐建洋却没有理会他,径直走进了展厅。
一走进展厅,徐建洋便被里面的灯光吸引了。
这里的灯光没有前几个展厅那么明亮,但每一幅画的上方都安装了不同色温的小型灯,在灯光的衬托下,画的色彩显得更加和谐。
徐建洋忍不住上前细看画作。
一开始,他只是随便扫了几眼,但是随着一幅又一幅画作出现在他眼前,他放慢了移动的脚步,眼底浮现一抹不可思议。
这时,其他的宾客们也被墙上的画作吸引了。
“好有灵气啊。”
“这画风看起来好独特。”
“感觉有点肆意张扬,但是又挑不出缺点……”
徐建洋看着看着,忍不住勾起唇角,微微颔首。
等众人经过一个拐角,来到最后一块区域时,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发出了赞叹声:
“哇,这海报也太好看吧?”
“你相机拍下来发我一张!”
“这海报也是展览的一部分吗?徐总太有眼光了!”
唐琰画的海报贴满了整面墙,水墨风格的画面中,少年对着池塘描摹着世界,画面的角度从池塘底部仰视,能看到少年的笔尖和圈圈涟漪。
在笔尖的正前方,用画架摆放着最后一幅画作,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幅画正是徐玖彦从拍卖会买下的冬季江岸图。
当徐建洋看到这幅画后,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之情,赞美道:“这幅画太棒了。”
他又指了指海报:“这海报也很别致,笔尖正对着画架,这个创意太有意思了……”
徐胜和季汝芸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
一开始只想着和徐家人攀关系的宾客们,都忘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纷纷拿着手机和相机对着海报和江岸图一顿拍,甚至还有人和海报合影的。
唐琰看着众人在展厅里到处拍照的样子,唇角不禁扬起弧度。
可以说,艺术展大获成功,徐玖彦凭借着唐琰的画作打了一次漂亮的翻身仗。
在众人正忙着拍照时,徐玖彦走到唐琰身边,微勾唇角,对他说:“画展很成功,这全是你的功劳。不管是展厅的灯光还是海报的张贴位置,都出乎我的意料,你的能力很强。”
唐琰被夸得飘飘然,不好意思地说道:“过奖了。”
不远处的徐建洋看到了唐琰,露出了惊讶的眼神。他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大师,本想上前打招呼,却不料听到徐玖彦对唐琰说:
“你的能力很强,我正好缺一个助理,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我的助理?”
唐琰和徐建洋同时愣住。
第13章 面试助理
唐琰听到徐玖彦的话后愣了几秒,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你让我……给你当助理?”
总裁助理在公司中的地位很高,比一般的行政秘书要更了解总裁,接触总裁的时间也会更长,当然工资也是一般的秘书不能比的。对于唐琰这样的职场新人,这个职位实在太高了点。
徐玖彦看着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谢谢徐总赏识我,”唐琰斟酌了一下用词,平静地说道,“不过,我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恐怕无法胜任。”
“我可以教你。”徐玖彦的语气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而且,只要你当了我的助理,就能立马从实习生转正了,工资是你现在的五倍以上。”
他开的条件对于很多新人而言无异于极大的诱惑,不过,唐琰已经和徐建洋说好了,要尽量少和徐玖彦接触,自然不可能答应他的要求。
徐玖彦见唐琰不愿意答应,微微皱眉,问道:“怎么,对薪资不满意?”
唐琰摇了摇头,正想说话,一旁传来一道苍老但精神十足的声音:“小玖,那边有很多宾客需要招待,你去陪他们聊聊吧,我正好歇会儿。”
徐玖彦看了眼徐建洋,又看了眼唐琰,留下一句“你好好考虑”,转身走向人群。
徐建洋见徐玖彦离开,压低声音对唐琰说道:“大师,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是帮忙布置展厅的,顺便看一下。”唐琰微微颔首,“刚才徐总让我做他的助理,我拒绝了。”
“我听到了。”徐建洋带着笑意说道,“不过,这也说明小玖看重你的能力。没想到大师的工作能力也这么强,真是年少有为啊。”
“徐老爷谬赞。”唐琰谦虚道。
“这段时间辛苦大师了。”徐建洋说道,“大师是个聪明人,以后该怎么做,全在您自己。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小玖平安快乐。”
唐琰点了点头。
在离开之前,徐建洋问道:“这间展厅的画确实不错,只可惜都没有名字。大师可知道是谁画的?”
“既然没有名字,说明作画之人不愿被人知晓。”唐琰微笑着,淡淡地说道。
徐建洋闻言莞尔:“年纪轻轻的,倒是比我还通透。”说完便笑着离开了。
画展结束后,众人离开,徐玖彦依旧和来时一样没什么表情,但徐胜和季汝芸的脸色就不太好了,有一种恨不得早点离开的感觉。
徐胜本想凭着这次画展让爷爷对自己刮目相看,没想到在徐玖彦的衬托之下,反倒是一点存在感都没有,一时间心中愤愤不平,看着徐玖彦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怨恨。
唐琰拒绝了徐玖彦让他当助理的要求之后,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然而他并不知道徐玖彦一直惦记着。
徐玖彦越来越看不透唐琰在想什么了。
他一开始以为,唐琰是出于对上司的畏惧,所以一直和他保持距离。
但是他渐渐发现,好像事情不是这么一回事。
徐玖彦在公司里每天都会偶遇唐琰,有时候是在公司门口,有时候是在电梯里,有时候是在下班路上……
每次唐琰见到他,一定会凑过来和他打招呼,还会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看得非常认真投入。
徐玖彦时常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自在,进而推翻自己之前的想法——
畏惧他的员工肯定不会这样主动凑上来。
徐玖彦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小员工弄得心烦意乱,每天的脸色变得更加冷了,只有在见到唐琰本人时才会变得缓和一些。
这天,人力总监又来提议招聘助理的事情,徐玖彦略一思索后说道:“让每个部门推荐一个人来面试,今天下班前把名单交给我。”
徐总终于肯招新助理了,人力总监总算是松了口气,迅速地通知了各部门。
接到消息后,设计部的众人们顿时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