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地板上,视线看向自己脚的方向,只见刚才自己头顶那盏华丽的吊灯砸在了地上,玻璃碎片溅起一地。
“怎么回事?!”
“徐先生您没事吧!”
“快把应急照明打开!!”
或许是因为撞击,或许是因为巨响,又或许是因为昏暗,徐玖彦的心脏在胸膛里激烈跳动着。
徐玖彦愣愣地看着趴在身上的人。
应急照明灯打开后,他依稀能看到唐琰唇角那颗清浅的小痣,十分惹眼。
“你……”徐玖彦的声音变得沙哑,“还好吗?”
唐琰趴着没动,过了几秒后,非常平静地说:“我撞到膝盖了。”
说完后,他用手掌撑着地板从徐玖彦身上爬起来,动作有点迟缓,徐玖彦能看到他因为吃疼而倒吸了一口冷气的表情。
唐琰爬起身之后,徐玖彦也坐起身。
莫名地,徐玖彦感觉自己松了口气,心脏急速跳动的感觉也得到了缓解。
“没事吧?”徐玖彦的唇色有些苍白,刚才的突发状况让他心有余悸,“膝盖怎么样?”
唐琰坐在地上揉了揉膝盖,语气倒是比刚才轻松了不少:“就是撞了一下,也没很严重,揉一揉就好了。”
徐玖彦面色严肃地在他面前蹲下,让唐琰把裤子撩上去看一下伤口。
唐琰拒绝道:“应该没有伤口吧……”
“撩上去。”徐玖彦皱着眉,眸色深沉,语气带着命令。
唐琰不太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这么强硬,只好照做,把右腿的膝盖露出来。
灯光昏暗,徐玖彦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仔细地查看了一遍唐琰的膝盖,在确认无大碍之后,亲自帮他把裤腿放下来,指尖轻轻划过唐琰的小腿肚。
随后徐玖彦站起身,并弯下腰,伸手将唐琰从地板上拉起来。
餐厅的工作人员早就乱作一团,打电话的打电话,叫老板的叫老板,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惊慌,好在吊灯并没有砸到徐玖彦,否则这家餐厅明天就能倒闭了。
餐厅老板战战兢兢地跑到徐玖彦面前,差点给他跪下磕头:“徐总,徐总,让您受惊了,真的太对不起了。您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打120?”
徐玖彦摇了摇头,冷眼看着老板,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酒店的安全管理也太差了,吊灯居然会坠落。如果砸到人,你有想过是什么后果吗?”
老板冷汗涔涔,把一旁的工作人员们全部叫过来,站成一排给徐玖彦鞠躬道歉。
随后,老板拉起唐琰的手,感激涕零地说:“听说是你救了徐总,小兄弟,你真的是位英雄,我太感谢你了……”
唐琰仔细地看了看他的表情,确认他的眼泪是被吓哭的。
餐厅老板叫人清理了现场,并喊来医护人员给唐琰和徐玖彦进行了一遍检查,确认没有事后才万分愧疚地送两人离开。
走出餐厅之后,徐玖彦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看着唐琰,认真地说道:“今天很感谢你。”
唐琰摇了摇头说:“你没事就好。”
徐玖彦正想问唐琰是怎么知道自己有危险的,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小琰,你怎么跑这来了?”
一个穿着时尚的帅气男生冲两人小跑过来,跑到唐琰面前对他说:“我去买个奶茶,你怎么人就不见了?”
唐琰略带歉意地说:“我见到熟人了,就过来和他说几句话。”
顾耀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唐琰,“给,你喜欢的柠檬多多。”
唐琰接过奶茶,回头看向徐玖彦,对他说:“徐总,我先回去了。”
徐玖彦不着痕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奶茶,随后平静地说道:“嗯,路上小心。”
唐琰离开后,徐玖彦站在原地,盯着他和顾耀的背影看了许久后才离去。
第二天早上,唐琰一到公司,不少人就凑上来恭喜他。
“小唐,听说你帮云图拉到了一笔大单子?恭喜啊!”
“小唐好厉害呀,这样下去肯定能转正的。”
“可不是嘛,我听说那家店指定让小唐设计包装呢。”
唐琰听着众人的赞美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呢,还以为徐总不知道那是我做的logo。”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有些茫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不远处的秦默低着头,紧紧地皱着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唐琰一回到座位上,就感受到了秦默视他如仇敌的眼神,他抬眼看去,对上了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
秦默本以为自己只是冒领功劳被发现了而已,没想到那个logo会帮公司拿下那么大的单子。
他心想,要是当时是他自己做的话,商家指定的设计师就一定是他!
唐琰抢了他的机会!
唐琰当然没心思去猜秦默在想什么,打开电脑开始工作,唇角的笑意落在秦默眼里更像是讽刺。
中午吃过饭之后,唐琰闲得无聊,到公司八楼的露台逛了逛。
云图的露台相当于一个小型天台,上面有一家咖啡厅,周围有很多座位和遮阳棚。
唐琰挺喜欢这里的风景,点了一杯咖啡后,坐在木椅上欣赏不远处的风景。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他旁边,缓缓地坐在了木椅上。
唐琰微微一怔,转头看去,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秦默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唐琰,“明明不是属于你的东西,最后却落到了你手里……”
唐琰放下咖啡,看了秦默一眼,忽然轻笑了一下,缓缓说道:“秦默,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怎么?我说的有错?”秦默愤怒地说道。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唐琰不急不缓地说道,“在我生气之前,赶紧滚。”
秦默冷笑了一声:“哦,是吗,难道我会怕你?”
此时此刻。
设计部办公室。
尤筱正趴在桌上睡午觉,一双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她惊醒过来,正想骂人,忽然看到了徐玖彦的脸。
徐玖彦唇角勾着笑,低声问道:“唐琰人呢?”
尤筱愣了愣,忙回答道:“啊……他好像去八楼的露台了。”
第10章 危险的少年
正午阳光热烈,露台上没多少人,大多数员工买了咖啡之后便离开了。
唐琰原本想一个人安静地坐一会儿,却不料秦默会上来找他,还故意坐在他旁边。
一丝烦躁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姓唐的。”秦默忿忿地盯着唐琰说道,“真没想到你这么有心计,居然用这样的方法抢走本该属于我的机会。”
唐琰喝了口咖啡,眯着眼睛看了眼远处的高楼大厦,站起身准备离开。
被无视的秦默心中憋着火气,站起身抓住唐琰的手,“哟,心虚了?跑什么啊?”
唐琰微微皱眉,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平淡地说道:“松开。”
“你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凭什么用这种态度对我?!”秦默愤怒地喊道。
“别把我的咖啡弄洒了。再说……”唐琰的声音无波无澜,“既然比不过后辈,你又怎么好意思自称前辈呢?”
秦默被唐琰冷淡的态度和犀利的话语激怒,他一挥手,直接打飞了唐琰手中的咖啡杯。
唐琰反应极快,侧身躲过了杯子,然而其中的几滴咖啡渍还是溅到了他的袖口上。
秦默冷笑道:“就你这小白脸,还敢在我面前放狠话?”
唐琰平静地盯着地上的杯子看了一会儿,忽然看向秦默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五秒时间里,秦默心头一紧,有一种心底的秘密被看穿的错觉。
他有些心虚,提高了自己的音量:“看什么看!”
由于秦默的个子比较矮,唐琰轻松就能看到他头顶的弹窗。
片刻后,唐琰微微勾起唇角,冰冷的眼睛直视着秦默,缓缓说道:“从小没有天赋,也没有长相,更没有好的家境,在班级里一直都是被无视的存在——我猜的对不对?”
秦默闻言,脸色一变,瞪大眼睛看着唐琰,“你,你在说什么!”
“因为渴望关注,所以才选择了艺术专业,试图把自己打造成文艺青年。”唐琰薄唇轻启,说出的每个字都让秦默面红耳赤,“但是却没有一幅像样的作品,就算熬夜加班,也得不到上司的青睐和同事的赏识……”
对于弹窗里的内容,唐琰倒是一点都不惊讶。
“胡说八道!你给我闭嘴!”秦默向前一步,生气地逼视着唐琰的眼睛,“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别靠近我,我怕我忍不住打你。”唐琰后退一步,面无表情地说道。
秦默气得发笑,看着身形看似瘦弱的少年,冷笑道:“就凭你?你大学体测及格了吗?”说着他又往前一步。
正在此刻,露台的入口处出现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唐琰轻轻皱眉,秦默每往前一步,他就后退一步,没多久就退到了角落。
“瞧瞧你那胆小的样子。”秦默露出轻蔑的眼神,“长得帅又有什么用?像我这样的才是真男人。”
说着,他举起自己满是肥肉的胳膊,试图恐吓唐琰。
入口处的身影快速地往这边走来,然而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顿住了脚步。
唐琰用右手一把抓住了秦默的手腕,用尽力气一掰,秦默立刻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这一年来,唐琰为了复健而一直锻炼,虽然左手没什么起色,右手倒是因为锻炼而变得比以前强壮多了,就连校篮球队的顾耀扳手腕都不一定扳得过他,对付一个秦默还是绰绰有余的。
秦默露出了惊恐的表情,疼得直喘气:“疼疼疼疼疼……你,你他妈赶紧松开。”
唐琰顺势一个转身将秦默推到墙角,伸出长腿蹬在他的腿上,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干嘛的吗?”
此时此刻的唐琰眼底满是寒气,平日里温和懒散的模样完全消失了,唇角微微向下,连那颗小痣都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秦默被吓得腿软,颤声道:“你,你不是云大的学生吗?”
“错了,我道上混的。”唐琰微微勾起唇角,认真地看着秦默的眼睛,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语气轻柔,“今晚我就会派一群兄弟来取你首级,怕不怕?”
秦默被唐琰的力气吓得不轻,又被他口中的话惊得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你这是犯法的!”
唐琰松开秦默,冷声道:“怕就赶紧滚。”
秦默如获大赦,摆脱了钳制之后立刻往门口跑,跑到一半却猛地刹住脚步,因为动作太过突然而差点摔倒。
他紧张地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面如土色地说:“徐,徐,徐总,我……”
徐玖彦的眼底笼着一股寒气,整个人就像一把军刀,光是那样站着就让秦默打从心底深处生出恐惧。
徐玖彦缓步上前,忽然伸出手抓住秦默的衣领,毫不费劲地就让他双脚离地。
“言语恐吓新同事,还敢挥拳头。”徐玖彦的语气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秦默,这是我的公司,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员工了?”
“徐,徐总,这是个误会,”秦默呼吸困难,但还是艰难地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事实上……”
事实上不仅是唐琰打了他,而且那家伙还是在道上混的!
“你是想说唐琰打你?”徐玖彦说出的话让秦默脸色一僵,“可是我明明看见,是你先挥拳头的,他只不过是正当防卫。”
忽然,徐玖彦松开手,双腿发软的秦默差点跪在地上。
“我错了,徐总,我只是一时生气……”秦默拼命地鞠躬道歉。
“你该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徐玖彦狭长的眼睛里不带任何感情,“懂了吗?”
秦默立刻跑到唐琰面前,120度鞠躬,差点把头低到地上去:“小唐,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吧,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唐琰正拿着一张纸巾擦拭袖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都没看秦默。
“衣服我帮你洗吧,我一定会洗干净还给你的……”秦默忙说道。
“不需要。”唐琰淡漠地说道,“以后离我远点就行了。”
秦默再三道歉之后,战战兢兢地看了徐玖彦一眼,见他没有继续骂人的意思,一边鞠躬一边缓缓地离开了露台。
徐玖彦走到唐琰面前,盯着他的袖口看,忽然说道:“我很快就会开除秦默的。”
唐琰放下手中的纸巾,缓缓看向徐玖彦。
刚才唐琰背对着徐玖彦,他没能看到唐琰的表情,只是觉得他下手的果决与狠厉与平时判若两人。
但是此时此刻,当徐玖彦对上那双带着危险气息的眼睛时,他一下就愣住了。
阳光下,唐琰的皮肤白得像牛奶,微卷的发梢下,那双墨色眼睛深邃而好看,只是没有了平时的散漫与温和,唇角的小痣依旧清浅但惹眼,但却透出一股冷意。
不知怎的,徐玖彦想起自己小时候养过的猫。
当散漫温和的家猫生气的时候,它就会露出自己的獠牙与利爪。
被猫的可爱外表欺骗的敌人,很容易就会被挠伤。
一阵微风吹过,吹动了唐琰微卷的头发。
下一秒,他微微勾起唇角,变回到原来的温和模样,只是声音有些沙哑:“别开除他,也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