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你先别冲动!”警务人员不敢贸然上前,生怕把事情搅得更糟糕。
杨务不可思议的目光落在满身狼狈的盛辞凡身上,心口剧痛,愣在原地,一时间竟也忘了自己该做什么,甚至想帮着陆修阳弄死这群垃圾。
盛辞凡的力气几乎被抽干,他手心握着刀刃,血液从掌心渗透出来,疼痛挽留了模糊残存的意志。
他行动迟缓地蹲到陆修阳身侧,手心搭在陆修阳臂上,声音微弱得只余下气音:“哥,不可以。”
陆修阳侧眸,掌心不由自主地卸了力道。
下一秒,盛辞凡一头栽进他的怀里,金属刀具砸到地上,发出“哐啷”的声响。
“盛小凡,还没有天黑,你不可以睡的。”陆修阳揽着盛辞凡的后肩,一手托住他的脑袋,掌心倏然渡上一层黏湿的液体,他盯着掌心的血色,胸口疼得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开,痛得他几乎忘了该怎么呼吸。
即使是很久以后,杨务永远也都忘不了这天下午,阳光被厚厚的云层裹住,一个明媚似火的少年满身疮痍,带着诱人的桃香坠入昏迷......
原来,那个总是大大咧咧且不拘小节的漂亮男孩儿是个Omega。
原来,冷淡冲静的学神也会有情绪失控的时候,和普通Alpha一样,会暴躁,会恐惧。
——
陆爷爷和盛爷爷一道走进宴会大厅,四处扫了一圈,逮着老盛问:“小凡呢?去哪儿了?”
老盛看了眼时间,已经五点半了,宾客也都陆陆续续来得差不多了:“他去接修阳了,应该差不多要回来了。”
“哎呦,寿星亲自去接修阳啊?”盛爷爷脸上的褶子笑成一朵花,“老陆啊,你家孙子离不开我家小凡呐。”
陆爷爷朗声而笑:“我看咱们趁这个机会把事儿给定了也好。”
陆江双手赞成:“那行,我看看哪天登门下个娉。”
老盛“嗬”了一声:“没得谈,我家崽子不嫁人,除非你家修阳入赘。”
盛允进了宴会大厅,他今天穿了一身笔挺的西装,黑衣黑裤,把少年的眉眼衬得成熟清高,他极有礼貌地冲长辈们一一问好,代替盛家夫夫把大伙儿请上座。
萧勇和一帮小伙子热热闹闹地赶来,洛水把包装精美的礼物放在桌子上。谢飞对老盛有几分忌惮,毕竟这个男人总是能把他的盛哥教训得服服帖帖,不可谓省油的灯。
老盛心情大好,来参加生日宴会的学生越多,从另一方面来说也证明他家崽子在学校人缘越好:“你们先进去吃点东西,别饿着。”
宴厅里人声鼎沸,长辈们期期艾艾地想着祝福从小看着长大的奶娃,年轻人们琢磨着怎么闹寿星。
老盛忙着招呼客人,林俞又给盛辞凡打了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隐隐不安。
陆江走出宴厅接了个电话:“修阳啊,你们在哪儿呢?大伙儿都等着小凡呢!”
后一刻陆江险些握不住手机,颤着声问:“你们在哪里?”
陆江返回宴厅找到老盛,来龙去脉他其实也不清楚,只是说了句,“小凡出事了。”
老盛手里的高脚杯砸到地毯上,声音沉沉闷闷的,红酒渗进绒绒的红毯中,留下一片殷红酒渍。
盛家夫夫匆匆忙忙离开,盛允望着两家长辈离去的背影,垂了垂眼睫,很快地掩好满面的情绪焦灼,从善如流地招待着宾客。
满座宾客,言笑晏晏。
裴恕站在盛允面前,唇角微挑:“你还记得裴垣吗?”
盛允怔了怔,深眸敛着情绪,浅浅一笑:“原来是小恕啊?”
裴恕身形一趔,小恕?
他第一次见到盛允是在夕阳将落的傍晚,那个穿白色运动衫的少年笑起来比阳光还要晃眼,裴垣站在他的身侧,两人的背影被落日余晖拉得很长。
他们一起下到地里,帮着爷爷收割稻子,少年手脚利落,汗湿衣衫,明明身上沾满了泥污,看起来却还是那么的一尘不染。
临走时,少年给了他一罐糖果,他说:“这是我弟弟最喜欢吃的糖,小恕也会喜欢的,对吗?”
他当然喜欢,罐子上印着彩虹般的缤纷字体,都是英文的,没有一个孩子会拒绝甜蜜的糖果。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糖果不止有大白兔和话梅糖,他舍不得咬碎,只舍得含着,一点一点含化掉。
从那以后,少年来家里的频率也渐渐多了,送的糖果慢慢地在桌子上堆积成一垒小山,可他还是舍不得挥霍……
后来,少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过,哥哥告诉他:“小恕,世界上根本没有绝对的公平…”
裴恕收紧牙缝:“别这么叫,恶心。”
盛允依旧颔首浅笑:“既然来参加小凡的生日,那就好好玩。”
作者有话要说: 薄荷的碎碎念:
这个文会加速完结的,真的太难受了!看着文下乱七八糟的评论,实在太崩溃了,举报了一个号就有另一个号来顶上,我怎么都投诉不完!是我对不起凡凡,对不起大家,但是喷子真的太恶心了人了。
他们伤人只需要一句话,可是我写一个文,从构思到开文,要接近半年的时间!有时候卡章节,真的快撸秃头发!
以前在贴吧写文,图的是个乐子,挣不挣钱其实根本无所谓,我有自己稳定的工作,也清楚自己那点歪七倒八的能耐,只是想写自己喜欢的一个故事,仅此而已!
从昨晚到现在,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看评论,可是每一篇文出现的时候都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虽然大家都不怎么留评。之前大家也都看得到,我基本每条评论都会回复!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没有回复大家。
怎么说呢,谢谢大家的支持吧!我真的写不下去了……让自家的崽缺胳膊少腿,也太难受了,可是我真的写得好压抑,写着写着就会特别想哭,真的就像失去了一份热爱一样难受……
第055章
盛家夫夫和陆家夫妇匆匆忙忙赶到医院, 推门而入的瞬间, 老盛石化成一座雕塑。
盛辞凡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向来红润的唇上染着一层病态的霜白,精致的脸蛋陷在浅蓝色的枕头里, 透着脆弱的苍白。
林俞垂在身侧的手臂因为压抑着怒气而微微发颤,他尽可能稳住自己的情绪:“到底怎么回事?”
杨务拿手背抹掉眼泪, 一开口就止不住哭腔, 上气不接下气地抽泣着:“盛小凡被一群Alpha围困在巷子里, 整条巷子都是信息素……”
后面的话不必再说,谁都能猜到发生了什么,Omega理应柔弱,面对如狼似虎的Alpha, 根本没有招架之力。
老盛虎目猩红,转身出了病房,陆江还未来得及跟出去, 就听到一声玻璃破碎的脆响。
陆江立即出了病房, 见老盛一拳砸在走廊的镜子上, 拳头还抵着墙,血丝缓渗出来,眼里充斥着狠厉的恨意和浓浓的痛色。
“走吧, 去找医生问问情况。”
从小一起长大, 陆江对盛弗的性情摸得透透彻彻,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今天受到伤害的人换成是陆修阳, 他可能会更加疯狂。
病房里,林俞轻抚儿子的脸颊,前一刻的冷硬已经化成了无尽的心疼,可他到底是个温柔到骨子里的男人,和老盛不一样。
他握了握陆修阳的手,细声安抚:“没事的,凡凡会好起来的。”
“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让他来接我,他就不会这样。”嗓音暗沉发哑,克制着所有情绪的流露,陆修阳抬眸对上林俞,鼻子很酸,眼睛很酸,心口也酸,那一股子酸气几乎要把他完全覆灭,“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他不但没有保护好盛辞凡,还置他于险境,他恨透了那群恶人,也恨透了自己。
轻度的脑震荡,腺体有浅浅的割伤,郊外的小医院条件有限,陆江连夜把盛辞凡转到自己所在的医院,总归熟悉的地方会有更能产生安全感,临时需要什么也容易关照些。
隔天早上,盛辞凡颤着眼睫清醒过来,只觉得脑袋炸裂般的疼痛,四肢也酸软无力,全身上下像被易经洗髓了一样疼。
他稍稍活动了一下手腕,趴在床旁浅睡的老盛惊得弹起脑门。
“醒了?”老盛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握紧儿子的手,自顾自地碎碎念,“没事了,都过去了,醒了就好。”
林俞探了探盛辞凡的额心,灼热的体温已经降下去:“还难受吗?”
盛辞凡极轻地摇摇头。
沈茹忍不住红了眼眶:“饿吗?沈姨给你熬了排骨粥。”
盛辞凡还是摇了摇头。
陆江的手肘搭在老盛肩上:“累的话就再休息会儿。”
盛辞凡长睫一坠,当真乖巧地闭上眼。
这一觉,盛辞凡并未真正熟睡。
侵犯未成年Omega不是一件小事,警局对这件事高度重视。
“警察同志,真的不好意思,小凡他才刚刚醒,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缓两天再做笔录?”林俞心疼儿子的虚弱,不想他被过度打扰。
“爸爸,我可以的。”盛辞凡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我饿了,可不可以帮我买一份生煎。”
他想了想,呲着小虎牙补充道:“要鲜虾的。”
警察利落地摆弄好录像设备,Omega协会的负责人拉了把椅子坐在床旁:“我可以叫你小凡吗?”
盛辞凡神色淡漠地点点头,始终挂着一抹不深不浅的微笑,藏在被子下的手却死死拽着床单,掌心湿润。
O协负责人引导式地问了几个问题,他们首先要确认Omega有没有受到心理创伤,当下社会,Omega稀有且珍贵,大受政府保护,凡事都以Omega的身心健康为首。
“姐姐,直接问吧,我没问题的。”盛辞凡打断了负责人的温柔安抚,他释然一笑,“我们大老爷们儿没有那么脆弱。”
负责人露出几分窘迫的尴尬,把手上的一份提纲夹到最后去。
盛辞凡的情绪似乎一直都很稳定,警察的问题都被他一一回答,O协负责人临走前拂拂盛辞凡的头发:“你很棒,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Omega。”
一个在诱导剂的催情下,却还能全身而退的Omega实在不多见。
“谢谢。”
警察们离开后,病房里恢复了清净,巷子里发生的一切浮现在脑海中,徘徊在深巷的信息素仿佛再次浮动在周遭。
盛辞凡喉咙发紧,胃里一阵阵地痉挛,真的太恶心了。
视线意外地落在左腕的一圈咬痕上,伤口已经结了痂,还上过了药水,浅棕的碘伏把一小片皮肤染得棕黄。
这个颜色像极了小混混们被尼古丁染黄的牙齿……
胃里翻涌起酸气,盛辞凡仓皇地扯掉输液的吊针,跌跌撞撞进了洗手间,撑着洗手台干呕不止,生理性的眼油圈在眼眶里,把眼睛涨成了红色。
整整一夜滴水未进,他只能呕出些澄清的酸水来,喉咙被酸气呛得生疼,胃部被激得阵阵抽痛。
他想,他确实太娇气了。
镜子里的自己,面容憔悴,过分苍白。
盛辞凡打开了水龙头,把温度调到最高,热气蒸腾,在镜面上氤氲上一层薄薄的雾气。
他把被Alpha咬伤的手腕探到水下,滚烫的水灼红了细嫩的皮肤,他觉得脏透了……
拇指粗暴地揉搓着咬痕,痂皮被他狠狠抹掉,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木讷且机械地一遍遍搓洗。
一遍遍地反问自己,该怎么洗才能洗干净?
陆修阳去哪里了?
为什么连陆伯伯和沈姨都在,他却不见了?
是因为自己的狼狈…让他难以接受了吗?
可是,他真的尽力了!他没有让那群人标记自己,扛着生理性的屈服欲望,甚至做好了刺破腺体,了结自我的准备……
思及此处,盛辞凡忽然笑了声,十八岁的成年礼,还真是一份大礼。
“小凡?”盛允扣了扣洗手间的门。
水声戛然而止,盛辞凡迅速整理好情绪后打开门,双手背在身后,咧着嘴笑:“哥哥,你怎么也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盛允看着盛辞凡长大,这层不达眼底的笑容他怎么可能看不破?
可是,他必须维护好骄傲的孩子那份与生俱来、比天还高的自尊,他只字不提昨天的事情,甚至跟生日有关的字字句句都不敢提:“变天了,腰有点疼,所以来找医生开点药。”
盛辞凡见他手上空空如也,猜想他还没找医生,便走到盛允身后,握着轮椅的把手:“我带你去吧。”
盛允抬手附上盛辞凡的手背,止住他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盛辞凡自己都还穿着病号服,竟然还想送他去看医生。
盛辞凡吃痛地咬咬牙,俊秀的眉头皱出几道褶子。
盛允扭过头,握住盛辞凡的手腕,借力把人牵到自己跟前,目光逡巡在烫红的手上,手心缠着的纱布浸透了血水,左腕上的伤口冒着血珠。
盛辞凡把手抽回来,藏到身后去,僵硬地扯出点笑容:“刚刚洗手,水温没有调好,没事的。”
盛允却是冷了面色,拽过盛辞凡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把盛辞凡推进洗手间,自己跟进去后,打开水龙头,水温调到最低,抓着盛辞凡的手,小心地避开创口,放到水下冲了好一会儿。
盛辞凡就这样被盛允按着冲水,他阖了阖眼,再撑开眼睑的时候,一颗滚烫的泪珠砸到手上,又很快被冰冷的水流冲掉,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