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肃在旁边椅子上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话音刚落,又有人敲门,规规矩矩的两下,随后有人进来。
是叶端。
也太快了吧,离他发消息不到半小时。
叶端看见病房里还有别人,不知道张西尧跟冷肃的关系,只点点头,径直向床边走去。
“行了冷律,您有点儿多余,”张西尧挂着硬梆梆的假笑,“好走不送。”
冷肃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带上门离开。
单人病房终于又清静下来,现在就俩人。
张西尧看着叶端,喊他:“学长。”
叶端“嗯”了声,把袋子打开,一样样拿出来,张西尧想笑:“学长你是把我当猪了吗?”
“不知道你好甜口还是咸口,就都买了,”叶端打开一个便当盒,“流沙包可以吃吗?”
“嗯。”
叶端把一次性手套给他一只,又把盒子递过去。
“上午就准备来看你的,学校有事情耽误了。”
上午,他发消息时是下午,也就是说……
张西尧心里顿时一软,赶紧咬了口热乎乎的流沙包:“你怎么知道的?”
叶端笑了下:“你那么出名,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听人说是因为醉酒?”
像被老师抓着抄作业的捣蛋学生,张西尧被看得心头发虚:“没有的事儿,只是发烧。”
叶端没说话,继续看他,表明了是不信。
张西尧只好解释起来:“就篮球队聚餐,挺闹腾的,我,哎那天咱俩不是……我烦得慌就没控制好量,”他迅速瞟叶端一眼,“再说,又没人跟你一样会专门点软饮给我。”
小孩儿眼睛亮亮,心快给他看穿了。
叶端被张西尧看得心浮气躁心神不宁,起身往外走:“我抽根烟。”
“你……”
叶端回头看一眼:“不走。”
张西尧放下心来,继续乖乖吃东西。
叶端去了吸烟处,摸出烟盒跟打火机,一支烟吸得缓慢又绵长。
短暂的时间,脑子里很多东西,叶端掐灭烟头,轻轻叹了口气。
他稍稍平复下,等身上烟味儿散得差不多才进张西尧的病房,护士正拔针。
还在嘱咐:“吃药的时候一定要戒烟戒酒。”
等护士走后,叶端上前握着张西尧的手,替他按住针孔:“好点儿没?”
叶端的手是真的很好看,张西尧见过他射击的手,见过他抽烟的手,见过他写字的手,只不过是头一回见他搭在自己手背上的手。
温度透过皮肤,张西尧受宠若惊,心如擂鼓,后背渗了些细汗。
什么意思啊这是。
叶端松开他的手,问:“你现在想和我说话吗?”
想,太他妈想了。
张西尧愣一下:“想,但是你可以不说。”
“还是说吧,”叶端回答,“没跟别人说起过,你进医院这事儿毕竟和我有关系。”
“没,怪我自个儿。”
叶端笑一下,终于开了口。
“我以前是个直的,后来遇见一人,被掰弯了。”
掰弯直男在张西尧心里是最唾弃的一种,皱了眉头,忍住一声操。
继续往下听,知道大概是怎么个回事儿。
白月光高三时候重点班来了个转学生,很玩儿的开,长得帅的全给撩一遍,叶端自然就躲不过。那时候他也是个学霸,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那种,但是一样抽烟喝酒。
那转学生也抽烟,有天躲在厕所里抽烟俩人碰见了,转学生找他借了个火儿,一起抽了一根,刚好赶上教导主任进来放水,逮住了。
肯定得给个处分,主任进门时转学生就直接把叶端手里的烟头抢过来塞兜儿里了,手里夹着他自己那颗才燃到一半的烟。
结果就是转学生吃了个处分,叶端什么事儿没有。
转学生说处分不算什么,但你是学霸不能吃处分,特别仗义。俩人关系就越来越近,再加上对方有意无意地撩拨和特别暧昧的动作,最后表了白,直接给他掰弯了。
初恋,是正儿八经的初恋,高中生也不懂什么浪漫,就竭尽全力对人好,感情赤诚,一颗心全都交付出去,掏心掏肺。
后来发展就狗血了,有天偷吃禁果完事儿交换手机看,叶端发现那人除了他还同时跟三个人谈恋爱,喊别人宝贝儿心肝儿甜蜜饯儿,他就问怎么回事儿,是不想好好搞对象吗。
那人说搞啊,当然搞,但是除了你我还喜欢别人,就一起搞呗。
叶端说那不行,要么咱俩分了要么你断干净了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就玩玩儿而已,你那么认真干什么,神不神经。”
叶端说完这句话就停了,随后垂下头:“这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就没交集了。”
伤得确实是深,提起这话脸色不怎么好看。
那肯定是有影响的,学霸是清北的料,高考发挥失常滑档进了A大。
张西亚嘴巴张了张,挺他妈心疼的。
什么人啊这是,脚踏几只船,当自个儿是章鱼还是蜈蚣呢。
白月光这么优秀一人让你给霍霍了,臭傻逼。
“你值得更好的,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真的。”
随后叶端指了指胸口:“我这儿是冷的,热不起来了。”
张西尧愣半晌,来一句:“那你还喜欢你初恋吗?”
“不。”
不喜欢就成。
“叶哥,学长,给个机会吧,”张西尧说,“让我试试,真话。”
“我喜欢你。再一再二没再三了,你推开我两次,这次点个头吧,我给你暖。”
“虽然你心是冷的,但你血还是热的。成了我功德一桩,不行我就滚蛋,绝不再来打扰,成吗?”
两人就这么望着对方,没说话。
张西尧终于看见他点头了。
特开心,感觉遭的罪都他妈不算事儿,喝成傻狗样儿也高兴。
“来来来拉个勾勾,”张西尧去勾他的尾指,“不准反悔了啊,但你得给我个特权,除了表白外别人干什么你接不接受我暂时管不着,但是我干什么你必须接受。”
叶端笑了下,伸出手跟他拉钩。
多幼稚啊,还是幼稚地拉了勾勾,转个圈儿,大拇指摁一块儿。
“我得问一句,”张西尧盯着他,“我情敌多吗?”
问一句也白问,答案是肯定的。
“多,挺多的。”
张西尧:“那就多着吧,我加油。”
再没这么卑微了,帅哥后头都是跟着一长串人的,张西尧自个儿也是,现在换成自个儿跟别人后头了。
心高气傲被人捧着的少爷哪儿受过这种委屈,在别人那儿他也是神仙般的存在,但是现在向自个儿顶头上供着的神仙俯首称臣了。
年轻呗,斗志一被激出来,什么都顾不上了。
毕竟,拒绝是这世上最勾引人的事情之一。
等人走后,他心里小火山直接喷发,给钱多多发消息:快给哥们儿放个烟花!
钱多多回:给你放个屁还差不多,咋的了啊庆祝你没喝死是吗普天同庆一个?
“俩普天同庆吧,我在心上人眼前排上号儿了。”
过会儿钱多多发了条语音过来。
张西尧隔着手机挨他的骂。
钱少爷语速快,嘴炮能力比二少牛批多了——
“我操了你是个傻逼吧张西尧!!!给你打死我都嫌不过瘾嫌轻了你他妈进个医院脑子都他妈坏了自己主动给人当备胎当舔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冰山舔吧舔吧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张西尧嘴角噙着笑,又点开下一条语音。
“你等等?啥叫排上号儿了?拿着爱的号码牌等临幸啊张大爷算了也别张大爷了叫张答应得了,哎不对,冰山好像从来没接受过别人追求……我操!我操!我操!尧儿牛批!给你放十个普天同庆!”
过会儿刷屏,一溜儿的小礼花。
给他看乐了,截图发朋友圈:普天同庆。
舔狗就舔狗吧,爷高兴,别人想摸还摸不着呢。
晚上张西驰带了仨保温桶跟换洗衣服来,弟弟正盘着腿坐床上玩手游,看着挺惬意,还哼小曲儿。
他把保温桶放下:“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张西尧嘚瑟劲儿瞧着就欠:“您弟弟我的春天来了。”
张西驰撇撇嘴,嘚瑟吧就。
【作者有话说】:到这儿是修完的。
第19章 你是不是我家属
张西尧直接给他备注从“白月光”改成“大宝贝儿”了,晚上躺床上想起来什么,给人发消息,问:哥哥你跟叶教授什么关系啊?
“他是我爸。”
我操!!!!!!!!!!
感叹号冲破天了,张西尧躺床上疯狂打滚。
我他妈居然在追我专业老师的儿子!!!!!!!
成了跟老叶就是亲上加亲,这概率简直可以去买彩票了都。
他忍着笑回:叶教授是我专业课老师。
这边小叶正擦头发,回个巧了。
看见一溜感叹号没忍住笑一下,这小孩儿是真的有意思。
其实张西尧说的那番话够真挚也足够赤诚,把自个儿都踩地底下了,要说他再没点儿反应那就是真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你心是冷的,但你血还是热的。”
是真的被打动了,所以在他说点个头时就点头了。
张西尧情敌是挺不少,但这话是叶端故意说的,头一回给人机会,其他人苗头都给冻成冰渣子了。
冰山是个切开黑。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二天看普天同庆的那条朋友圈底下的评论,有岑重山和汪洋两条一模一样的:我他妈好像嗅出了点儿基情的味道。
他回:您二位鼻子挺灵光。
就是大宝贝儿什么反应都没有,没有就没有吧,爷迟早让你灵魂肉体都他妈起反应。
但他还是有点儿讶异这人的转变的,回想一下,搜索完二十支玫瑰花的意义,然后给花店大哥发了仨两百的红包儿,谢谢他多添的那两只。
人逢喜事精神爽,张西尧回归校园没见着憔悴多少,反而精神倍儿棒。
他没像以前那样尬聊了,有时候问问人忙不忙,叮嘱好好吃饭,有空当了还越过半个校园杀人教室门口去,喊他:“学长出来抽一根儿?”
郑一看他真起身出教室眼珠子快掉下来了,叶端从来不在上课时候抽烟,这人一喊就出去了,面儿这么大呢?
张西尧今儿穿了个白卫衣,干干净净的,戴了顶深蓝的毛线帽,笑嘻嘻的,把烟盒打开递过去,等他拿完自己也准备伸手。
被按住了。
叶端:“戒烟戒酒,你不听医嘱?”
“不想听,从小到大除了我爸我妈和老叶的话其他人的我都不听。”
二少爷脾气很大的,亲哥说他有时候还挨怼呢。
叶端直接伸手,干净利落地把他烟盒给夺了。
“没收,”他夹着烟说,“我的话你听不听?”
张西尧愣了,愣完就笑开来。
心思活络起来,就问:“你管着我?”
“那你是以什么身份管我啊学长?医生要家属看着点儿病人,你是我家属吗?”
骚劲儿出来了,没忍住想撩一把,还挺想听听他怎么回答的。
叶端没答话,把烟掐了要回去,留下一句“没事儿别来了,我不爱在教学楼抽烟”。
张西尧挑挑眉,行吧,不爱在教学楼抽,我去你寝室楼下还不成么?
下午刚下英语课,收到两条菜鸟驿站的提货码短信,张西尧挺纳闷儿,最近好像没网购什么东西。
他让钱多多帮忙把书带回寝室,自己去驿站取快递。
俩盒子,都是不大不小的,有个还不轻。
什么啊这都是?
张西尧抱着回寝室,拿美工刀划开,神秘包裹露出庐山真面目来,轻的一盒是棒棒糖,沉的是一箱儿童牛奶。
张西尧望着桌子上的东西哑然失笑,想了想,给大宝贝儿发微信:我今儿收到俩快递,你猜是什么?
那人过会儿才回的消息:牛奶和棒棒糖。
看吧,还真是他。
“烟瘾犯了就吃个糖,想喝酒就吸牛奶。”
张西尧拆个棒棒糖放嘴里,咂出声响儿,挺甜。
那就戒了吧,要是连烟酒都戒不了,还怎么表达自己的毅力与决心。
而且还是白月光买的东西。
我操,这是默认是我家属了?
张西尧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捧着手机笑得特别开心。
有人喊他一起抽一根还是会去,人家点烟,他剥一支棒棒糖慢条斯理地嘬。
“嘿哟,改邪归正了?”杨玺去拔他嘴里的棍儿,咬得死紧,没拿出来。
张西尧把糖换了个方向:“戒烟呢。”
“戒烟吃棒棒糖?这玩意儿管用?”
“你管不管用我不知道,反正我觉得挺好。”
杨玺纳了闷儿,把烟盒递过去:“那玩意儿不够劲儿,来一根呗。”
张西尧不为所动,推开罪恶,严词拒绝:“家属不让。”
眼瞧着对面同伴的眼睛变成鹌鹑蛋,张西尧笑一下,叼着棒棒糖回教室上课.
还养成了随身带两支棒棒糖的习惯,儿童牛奶没好意思拿出来,太像个小孩儿,在寝室喝。
张西尧从五岁到十九岁对牛奶非常抵触,但是这是白月光买的,另当别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