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还是算了。”苏任说,“好好一窝猫,拆散了多可惜。”
程侠在旁边笑问:“你是不是跟这一窝小猫崽子有感情了?要不你自己养得了,反正你也是闲。”
谢天说:“说好暂时寄养几天,现在找到收养的人就送走吧,也省得我每天来回跑。那小区里好几户人家想养猫,干脆明天我把猫都带去让他们……”
“你是不是打算把猫都送走了就再也不来了?”苏任说,“你就这么讨厌我?”
谢天愣了愣说:“没有啊,你不是一直催着让我快点送走吗?你又不喜欢猫,是我怕麻烦你。”
“谁说我不喜欢!”苏任气呼呼地说,“我喜欢,放着!一只也不许送走。”
“哦。”谢天看了眼院子问,“那狗呢?”
“……”
苏任本想赌气说“都留着”,可回头看一眼,瞧见那只丑狗猥琐地透过院子的落地玻璃偷偷看着他,那眼神简直就是成精了一样复杂。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回答谢天:“猫留着,狗再说。”
程侠噗嗤一声笑了,看见玻璃门外的狗动动鼻子溜达着从狗洞里钻出去。
“哎,狗跑了。”
“没跑,它出去转转。”谢天很肯定地说。
苏任跟着补充:“饿了自己会回来。”
两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程侠看着他们俩,忽然说:“你们这么合得来,别吵了,一起去吃饭吧。”
“我吃……”
谢天话没说完就被程侠打断:“吃过了可以再吃点。”
苏任见谢天一脸为难的模样就有气,拿了钥匙往外走,不耐烦地说:“不去算了,求你吗?”
程侠在他背后冲谢天使眼色,谢天只好问:“去哪啊?”
“别管,去就是了。”程侠推他。
苏任虽然走在前面,可身后的动静却听了个一清二楚,心里暗骂程侠狗腿,跟拉皮条的没什么分别。但回头一想,程侠是拉皮条的,自己难道是嫖客不成,那谢天又成了什么,暗暗呸了几声。
三个人上了车,气氛有点古怪。
程侠也挺尴尬,话题太难找,只好和苏任聊起自己新买的跑车。谢天倒不觉得难受,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自己看着车窗外发呆。
苏任原本想随便找个地方吃饭,可想到每次邀请谢天,最后总是莫名演变成坐在路边摊的结果,心里忽然闹起别扭,想着自己为什么这么没原则,今天无论如何要坚持一回,于是开了快两小时出城,直到眼前出现一个偌大庭院。
天已经黑了,庭院里幽深寂静,隐隐约约亮着些柔和的灯光。谢天眯着眼往里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这是个吃饭的地方。整个庭院是敞开式,没有大门,只在小路边的花丛里立着一个小巧的灯,浅蓝色的玻璃灯罩上有个小小的“卉”字。
车往庭院深处开,沿途没见有人出来招呼,几分钟后终于停在一栋别墅前。谢天刚想推门,不知道从哪冒出一个人,先一步替他把车门打开了。
他抬头看见是个眉目清秀的年轻人,穿着得体彬彬有礼,尽管打开车门看见里面坐着的是个衣着随便的客人,脸上也没有露出丝毫质疑之色,神色态度让人如沐春风。
程侠和苏任都下了车,谢天也只好跟着下来。
“在这里吃饭?”
别说谢天,连程侠都在心里默默想着要不要这么隆重,嘴上却说:“这里什么都有,你想吃什么?”
“我吃过了啊,你们吃。怎么没人呢,生意不好吧。”
程侠憋着笑:“没人好啊,没人不用等位。”
“卉”是私人会所,苏任和程侠虽不是常客,但员工对每个贵宾会员都认识,个人喜好也了解得一清二楚。
别墅大厅四面落地玻璃,花园有个巨大的泳池,池水在剔透的花园灯光下泛着碧蓝的光。外面高尔夫球场,远一点隐约能看见群山环绕。整个别墅空空荡荡,没有服务员,没有客人,谢天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苏任和程侠熟门熟路地进了套间,说是套间,实际上是在花园幽静的一角独立出的一栋小别墅,装饰别致,温馨舒适。客厅外就是那个波光粼粼的花园泳池,视野开阔一望无际,一早起来隔窗就能看日出。
谢天叉着腰站在露台上,到了这个陌生环境中没显出多少局促,穿着背心的背影倒是让苏任心猿意马了一番。
“哎,你把我带这来,等会儿我怎么回去?”谢天忽然转身,一句话就把苏任心里的猿和马都赶了个干净。
“回去干嘛?”
“上班啊。”
苏任知道他有一颗不管天塌地陷都要去上班的心,也不像以前那么强求他留宿了,说道:“等会就送你回去。”
谢天叹气:“跑这么远就为吃顿饭,累不累?”
苏任充耳不闻,和程侠跑楼顶天台看星星去了。谢天一个人在房间里乱转,不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送餐。
谢天这一身造型在工地上就是个打工仔,可在这会籍百万的私人会所里好像又有那么一点任性的不羁。卉所的服务生练就了一身见怪不怪的本事,对谢天这么个异类的态度和刚才开车门的那个年轻人一样十分淡定。
苏任和程侠下楼来,见谢天在研究餐桌上的菜。
程侠悄悄问:“你这是打算把他嘴养刁了好拴在身边吗?”
苏任哼道:“你看我像毒贩吗?吃几顿饭能上瘾,什么药也没这么快见效。”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不爱享乐。”
“你走运了,眼前就有一个。”
程侠一把搂着苏任的脖子:“老实说,你们俩进展到什么程度了?”
“没进展。”
“不可能!以我的经验来看,谈恋爱只有进展到一定程度才会吵架。你俩闹别扭闹了一天,瞎子都看出来了,怎么可能没进展。”
“你就是个瞎子,谁谈恋爱。我们这像是谈恋爱吗?”
“那你们玩什么呢?”程侠说,“我跟你讲,感情这东西玩真的,不管多有钱,吃苦受累免不了。要是只想尝尝鲜,那简单,机会多的是。就冲这小子挨打不还手的脾气,吃了亏也不会找你麻烦。”
“你这个人渣,还有没有底线?作奸犯科的事我不干,不是心甘情愿的我也不要。”
“那你就慢慢磨吧。”程侠放开他往餐桌走,走到半路忽然又折回来说,“我觉得他是比柯远好。”
苏任愣了愣,问:“是吗?”
“是啊。”
“好在哪?”
“这么说吧,柯远有多爱你我不知道,但他肯定更爱钱,你花钱他就高兴。我不是说势利,人嘛都一样,我为我女朋友花钱她们也高兴,可要是哪个不乐意我花钱,我就觉得她特别稀罕。所以说我们就是贱的,钱堆里找真爱,真不容易。”
苏任说:“那是你贱,我没有。你不是说你那些前女友个个都是真爱吗?”
“真过,爱过,经不起考验被历史淘汰了。”
程侠庄严地说。
第二十二章 真好看
会籍百万的私人会所,三星顶级主厨,这些在谢天看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开两个小时车去吃饭,吃完再千里迢迢开车回来,却是神经病一样的行为。程侠为了避开这个神经病的标签,非常有耐心地跟他解释,他们来这里玩,平时不赶着回去,要不是谢天坚持去上班,他们可以在这住几天。
“为什么呢?”谢天勉强理解了不是为吃一顿饭专程跑一趟的部分,但还是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们,问苏任,“你家不是和这里差不多吗?”
“那不一样,来这主要是休闲。”程侠继续试图和他沟通。
谢天说:“他已经很闲了,还要休?越休越闲。”
程侠郑重其事地把沟通任务交还给苏任。
“你招惹的极品,你自己教育。”
谢天追问:“你们有钱人晚上就吃那么一点不饿吗?”
苏任说:“不饿。”
“怎么可能呢?一小坨一小坨,吃得饱才怪。”
“别说得这么恶心。”苏任朝他翻白眼,“我们有钱人闲啊,不干活当然就没你那么饿死鬼投胎了。”
谢天从后座探着脑袋朝他看了一会儿,苏任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忽然胳膊上微微一痛,皱了皱眉,发现谢天用力捏了下他的手臂。
苏任盯着那只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把打开他问:“干嘛?”
“还是有点肉的。”谢天说,“吃这么点也能长肉怎么回事?”
程侠噗嗤一声笑场了。
苏任立刻调转目光瞪他,程侠忍着笑说:“你们俩真逗,闹别扭能不能把年龄层次往上提一提,别老停留在六到八岁的档次。”
“没闹别扭啊。”
“谁跟他闹别扭!”
谢天和苏任异口同声地说,说完又互相往后视镜里看了对方一眼。
“是我误会,你们没闹别扭,你们很和谐、很有爱、很清白,好了吧,累死我了,回去睡觉。”
被他这么一搅和,两人之间那种又想和好又开不了口的最后一点尴尬也烟消云散了。
一转眼又是半夜,程侠是夜猫子,嘴上喊累,还没进市区就开始给女朋友打电话。
苏任往后座看了一眼,谢天合着眼睛在打瞌睡。想到他白天全靠人力送水是真的累了,苏任隐隐有些心疼,懊悔自己赌气非要花这么多时间跑来跑去折腾。他先找了个路边把程侠赶下车去,也没送谢天去紫怡新城那个奇葩的天台小窝,直接开车回了自己家。
车到楼下,谢天忽然醒了,揉了揉眼睛问:“怎么又到你家了?”
“累了,我要睡觉。”苏任心软嘴硬,“我又不是司机,懒得去你那跑一趟,你就在这睡吧,没几个小时天就亮了。”
“哦。”谢天说完爬出去等开门。
还没进屋,那只丑狗就从狗洞里钻出来,在谢天脚边蹭来蹭去,一脸贱兮兮的亲密样,看得苏任想一脚踹死它。
谢天好像很喜欢这狗,蹲下来摸摸它秃秃的脑袋说:“真好看,这么晚还不睡啊。”
丑狗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名字,温顺地呜呜两声,吐出一条流着口水的大舌头就往他手上舔。
苏任往狗屁股上踩了一脚说:“脏死了,狗唾沫别往我家里蹭。”
丑狗斜眼瞟了他一眼,神气活现地撅着屁股跑了。
苏任打开门,谢天十分领会精神地先去洗了个手,回来说:“我就楼下沙发上凑合一下,一会儿就得走了。”
“上楼睡,又不差这点下楼的时间。”
“你不睡吗?一会儿下楼吵醒你。”
“我还有事。”苏任拿了个电脑往隔壁房里一钻就不见了。
谢天只好自己上楼睡,苏任心不在焉地上了一会儿网,忍不住又悄悄钻出来。他在自己家像做贼一样光着脚轻轻爬上楼梯。谢天睡觉的时候没有关门的习惯,房门虚开着,传来十分轻微的酣睡声。苏任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看见谢天四仰八叉睡得正香,才送了没几天水,就已经晒黑了。苏任看着他黝黑的皮肤和睡着的脸,心里有一股冲动,想进去叫醒他,告诉他自己喜欢他,想和他在一起。这种心情就像刮刮乐,虽然明知道结果多半是“谢谢你”可还是忍不住想试试。
苏任努力抑制住冲动转身下楼,忽然看到院子里谢天新买的电动车。
虽说是刚买的车,可从车身的新旧程度来看也不是全新的。苏任叉着手,绕着车转了两圈,用脚踢踢车身。思考片刻之后,他到厨房找了把刀,回来蹲在车边往轮胎上插了两刀。看到硬邦邦的车轮在他的破坏下慢慢瘪了下去,苏任才心满意足地拍拍膝盖站起来,这种中学生追女同学的下三滥手段,自己用起来一点不带犹豫的,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苏任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了一会儿,一转头,看见黑暗中一对小灯泡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吓得他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苏任定了定神,发现是丑狗又躲在角落里偷瞄。
“看什么?”他心虚地晃了晃手上的刀子对狗说,“不准去告状知道吗?”
那狗瞄了他一会儿,忽然往地上一躺,翻出肚皮四脚朝天装死。苏任就没见过这么贱的狗,心想它不会是谢天安插在这里监视他的卧底吧。被一只狗抓到现行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匪夷所思了,它总不能开口说话去跟谢天汇报。苏任挥去脑中的胡思乱想,随手把刀放在厨房台上,心安理得地继续上网。
天亮后,谢天下楼来,看到苏任正在悠闲自得地吃早餐。他诧异地问:“今天起这么早?”
“嗯。”苏任说,“天好,等会儿出去转转。”
谢天照常先去看小猫,他把小白猫提出来抱在怀里摸了摸,转头问苏任:“你真不让我把猫送走了?”
“别送了,几只猫而已,你要喜欢还是照样每天来看看,我养得起。”
“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苏任往院子里瞅了一眼说:“我不喜欢狗。”
“狗一时半会儿还送不走,只能你养着了。”谢天说,“我先上班。”
“哦。”苏任假装漫不经心地答应,却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谢天出去没多久就“咦”了一声说:“不会吧。”
苏任慢吞吞地走到门口问:“怎么了?”
“车胎漏气了,真奇怪,昨天明明很足。你这附近有修车的吗?”
“你说呢?”苏任幸灾乐祸地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