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假装看书,目光却悄悄从宫鹤脸上瞥过,很快,他们就得出了结论——是后者!因为宫鹤那张总是表情淡淡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阴沉。
再看尤涟,他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低着头似乎在跟宫鹤私信。
尤涟确实在跟宫鹤私聊。
他有点恼火,又有点尴尬,虽说上课时间还在手机上聊天肯定是不对的,但有必要一上来就扣分,把大家好好的一团和气全打散吗?
再说了,分分分,学生的小命根。
尤涟知道平时分扣了没什么影响,但现在他夹在中间,总觉得傅欢他们是因为他而扣分,心上不太过得去。
尤涟:不是,你干嘛?为什么一上来就扣他们分?
宫鹤直接发了张图片,内容是龙外学生纪律管理手册,其中一条明确说明了学生不可在课上聊天。
尤涟:……
尤涟:不能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再扣分吗?
宫鹤:已经第二次了。
尤涟:?
宫鹤又发了张图,是尤涟入学第一天的禁言界面。
尤涟看着手机:“……”一时竟无语凝噎。
沉默了十来秒,他无声地关掉手机,塞进了书包最深处。
算了,他还是补作业吧。
然而手伸进书包,却碰到了藏在里面的另一个东西。
尤涟顿了一下,秒速缩回手。
淦!
这东西怎么会在书包里面?!
他顿时有点慌。
在家他还敢光明正大地拿手里看,但这儿是学校,是教书育人、自带神圣光环的地方,这东西根本就不该出现在这儿!
可他偏偏不小心把这东西带进了学校,简直要命!
怎么办?
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尤涟脑子飞速转动,疯狂思索着解决办法。
他表面风平浪静,内心波涛汹涌。
心怦怦狂跳,他扫了眼四周,生怕有人注意自己。
很快,尤涟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让司机在门口等着,然后自己先去跑操,再在中途找借口离开,回教室把东西放身上,可以趁早饭时间把东西送出去。
完美!
就这么办!
思及此,尤涟镇定了许多。
他看了眼时间,静静地等待着下课铃声响起。
-
七点整,早自习结束,所有人到楼下准备晨跑。
尤涟神色自然地站在同学之间。
其他班的人也注意到他今天换了形象,他们低声讨论着他明媚的脸庞,讨论着他的发型和穿着,而尤涟早就习惯了成为目光最中心。
没一会,晨跑开始。
尤涟按照计划,在跑到一半的时候假装肚子疼,跟班长说了一声后大步往教学楼跑。
看向尤涟背影的目光实在太多,大胆的有,艳羡的有,欣赏的有,什么样的都有。
属于宫鹤的那道隐匿的、审视的目光,夹在其中,毫不显眼。
尤涟丝毫未觉。
他大步跑回教学楼,想也不想地冲进教室,结果教室里有两个同学在出黑板报。
尤涟心一沉,脚步猛地顿住,他笑着跟他们打了声招呼,然后挪到位置上坐下,再趁他们转过身画画的功夫,拎起书包就往厕所跑。
书包太大,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尤涟决定把东西转移到衣服内袋里。
冲进厕所后,尤涟插着腰匀了会呼吸。
学校为了方便,不管是Alpha、Beta还是Omega的厕所内部全部设置成了隔间,还在每个厕所里装了信息素净化仪和空气净化器,因此厕所内的空气并没什么异味,只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
进入隔间后尤涟把门锁上,又把马桶盖上,在上面铺了两张纸。
坐下后他拿出手机,给司机发消息。
-到哪了?还多久到校门口?
-刚送女儿去了幼儿园,大概十五分钟后能到校门口。
-好,我等你。
信息刚发完,门口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概是做贼心虚,尤涟下意识地抿唇噤声,连呼吸都放轻了,直到对方上完厕所离开,才缓缓放松下来。
但没一会,又进来一个人。
对方目标明确地朝最深处的一个隔间、也就是尤涟在的这个隔间走,脚步声在门外停下,尤涟甚至能看到对方的鞋子。
纯黑色的球鞋,码数看起来挺大。
对方应该是个男性Alpha。
尤涟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抬起脚,生怕对方从隔间的缝隙往里看,同时又在心里腹诽,那么多空隔间不去上,非盯着他这间干嘛?
难道还有人有厕所必须上里间的癖好?
门外的人似乎确实喜欢里间,但也不是很执着,拉了拉门确认是锁着的之后,就转身进了隔壁的一间。
尤涟放松许多,但也清楚,他得加快速度了。
这个点跑操已经结束,大部分同学都去食堂吃早饭了,路上人少,注意到他的人就少,他得抓紧这段时间把东西送出去。
思及此,尤涟把东西拿了出来,接着又拉开衣服拉链,准备把东西放进内袋里。
“嗯,我会和尤涟一起住。”
可就在这时,名字蓦地被喊。
尤涟脊背一僵,吓得手抖了一下,就这么一下,东西就从手上掉了出去。
慌乱和恐惧一起冲上大脑,尤涟赶紧弯腰去捡。
可手终究是慢了一步,尤涟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东西滚到了旁边的隔间。
卧槽!!!!!!
“嗯?”
旁边隔间的人也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语气有些疑惑,“没什么,刚有个东西掉到了脚边,你继续说。对,今晚我会去他那儿帮他拿东西。嗯。嗯。就这样。挂了。”
放在平时,尤涟早就猜到了隔壁的人是宫鹤。
但现在,他瞪大眼,脸色惨白,身体僵硬,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
完了。
第17章
无边的惊惶像潮水一般涌上大脑,尤涟整个人都是僵硬的,浑身的血仿佛在一瞬间冻结,耳朵里只剩下擂鼓般的心跳。
他眼前发黑,笨拙地呆立在原地。
“砰砰”,隔壁的人曲起手指敲了敲隔板。
尤涟下意识地瑟缩一下,往后退了退。
裤子滑落在地,他赶紧低头拉上。再站直身体时候,方才眼里的惧意褪去,尴尬和羞窘翻倍地涨了回来,霎时把他整个人淹没。
尤涟忽然想,要是那个东西能变成避孕套就好了,就算被看见,互相之间也都能理解,尴尬一下就过去了,可偏偏是这个玩意儿。
不被发现还好,一被人发现、尤其还是在学校这种地方被发现,就好似整个人被扒光,于人前示众。
像掉进深渊。
像世界末日。
“同学。”隔壁间的男生又开口了。
尤涟喉咙吞咽一下,攥紧了拳头。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都湿了,脸上身上也全是冷汗。
他抿紧唇,直直地盯着白色的隔间板,一声不吭。
“这个东西,是你的吗?”
这声音……好熟悉。
还有,刚才他似乎叫了自己的名字。
尤涟渐渐睁大眼,终于反应过来,对面的人,是宫鹤!
这下尤涟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他无声地捂住脸,崩溃到极点。
真的,他宁可被陌生人发现,也不想被宫鹤发现,本以为上次自作多情的告白就已经足够丢脸,没想到,居然还有更丢脸的在等着他。
“有人吗?”宫鹤又敲了敲隔板。
尤涟咬住唇。
他心里有个小人崩溃地疯狂尖叫——没有人!什么人都没有!你快走!快走!!
沉默了一会后,宫鹤的声音再度响起:“既然没人认领,那我只能把它上交行政处了。”
尤涟瞳孔收缩,闭上眼绞尽脑汁地回忆之前的细节。
那上面有他的相关信息吗?有,有他的指纹和DNA,但是学校是没有权利和能力查指纹和DNA的,再说学校肯定也不想把这种事情闹大,所以绝对不可能求助警方。
除此之外,上面也没有别的能够验证他身份的信息,而且那家店的保密制度非常完备,不可能把信息泄露出去,退一万步说,这东西是用项铮的名义买的,怎么查都和他无关。
所以,只要不吭声,对面的人也不能拿自己怎么样。
想通后,尤涟小小地舒了下气。
身体稍稍放松,就更加感觉到身上的黏腻,他想抬头抹一下额头的冷汗,又猛地想起手刚才碰过沾湿的那个东西,动作顿住,他干脆坐回了马桶盖上。
他的腿都快被吓软了。
都怪宫鹤!都是他的错!
不喊他的名字不就没事了?不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吗?所以都是他的错!
尤涟双手环胸,闷着头开始生气。
“再不出声我就把东西拿走了。”
尤涟别开头。
爱拿拿,反正别想让他说话。
“我会把它交给老师。”
尤涟闭上眼。
交交交,你好意思拿给老师看你就拿,反正他不要了。
隔壁间的宫鹤没有再出声。
尤涟虽闭着眼做出一副不听不看不关心的模样,耳朵却还是悄悄动了动,认真又仔细地听着隔壁间的动静。
拿东西似乎被拿了起来,被拿起时和地面碰撞,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尤涟不禁想,宫鹤是怎么把那个东西拿起来的?直接用手吗?肯定不会,大概率是用纸巾包着。他真的会拿去给老师看吗?他难道就不觉得不好意思?
脑子里乱糟糟的,尤涟有些焦躁。
他也懒得管宫鹤到底怎么想怎么做了,他只希望宫鹤赶紧走,立刻马上从这儿离开。
终于,他听到了隔壁门锁被拧动的声音。
脚步声从隔间里出去,门被重新关上。因为这时候厕所里已经有几个人了,所以尤涟也不清楚宫鹤到底走还是没走。
他往地上扔了两张纸巾,然后手撑着地,跟变态偷窥狂似的往隔壁间看——里面是空的,又换了个姿势,从里往外看,也没有看到那双纯黑色的球鞋。
宫鹤确实走了。
他这下总算能彻底地放松下来了。
尤涟没有立刻出去,而是在里面又呆了五分钟。
五分钟后,他的脸色差不多恢复正常,接着推开门强作自然地往外走,洗手时还跟笑着跟班里的一个同学打了招呼。
“尤涟你没事吧?”肖颂声礼貌问道。
尤涟笑笑:“没事,估计是着了凉。”
肖颂声又道:“要吃点益生菌吗?我那儿有。”
“不用了,谢谢,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闲聊几句后,尤涟更加镇定。
他甩了甩湿漉的手,闲庭信步地往回走,每走一步,心理建设就加强一分,等走到教室门口时,心理建设完毕,他又变回了那个众人眼中高傲明艳的大少爷。
只是视线在宫鹤身上掠过时,还是几不可查地停顿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收敛了眼神,回到了座位上。
尤涟漫不经心地转着笔,很想知道宫鹤到底有没有把东西交给老师,但又不方便问,想了想,还是按捺下来,继续装什么都不知道。
而他旁边的宫鹤看似在专心致志地做题,其实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他身前的草稿纸上画着一大一小两个类圆柱体,不同的位置标着不同的符号,ABCD与1234等数学符号混杂,还画了横截图竖剖图,看着严谨又专业。
但一些注释的字眼又让人不禁对这个图产生疑问,比如“B成结时膨胀可达……”、“与B圆柱相比,A圆柱是他的最优解……”、“A-舒服”、“B-痛苦”等,诸如此类。
宫鹤看着图,像是遇到一个大难题般眉头紧锁。
——也确实算是遇到了难题。
毕竟他从来不知道,一个Alpha资本过于雄厚,也会成为其致命的缺陷,竟然让自己的喜欢的人宁可选择又短又细的东西,也不愿意跟他提出那方面的需求。
Alpha的自尊受到侮辱,心下仿佛有火在烧。
宫鹤侧头觑了尤涟一眼,视线从那潮湿的眼睛、泛红的眼尾,落到他沾着湿发的鬓角和脖颈,看得出来尤涟有打理过,也擦了汗,但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根本掩盖不住春色。
六点的水蜜桃干净芬芳,覆着晨雾和朝露,看起来甜蜜又水灵。
才过了一个小时,就像被打了催熟药,鲜嫩欲滴,薄薄的皮仿佛一掐就破,甜腻的汁水似乎只要轻轻一挤,就会沾得满手都是。
水蜜桃是属于他的。
但把水蜜桃催熟的,却不是他。
宫鹤收回视线,闭着眼强迫自己深呼吸。
他眉眼柔和,表情波澜不惊,可那张草稿纸,却被他攥在手里,生生揉碎。
一直到放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他们各自做着自己的事,专心地上课、做试卷、写作业,循环往复,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没有,昨天约的午饭,更是提都没提。
放学后,尤涟收拾好书包,一边往外走一边看手机。
他又收到了亲妈的催魂短信,这几天信息就没断过,他只能耐着性子一遍遍解释自己目前的情况,并保证周末一定会过去看尤正勋。
蓝色妖姬:小鹤也一定要过去啊!
尤涟:知道啦。
蓝色妖姬:一定啊!到时候给我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