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自己,就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那个。
季度言眼睛一眨不眨,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插了一刀,鲜血淋漓,痛到窒息。
脑子里回忆着两人的一切,甜蜜的酸涩的,而这一切如此看来仿佛就是一场笑话。
他突然感到一阵生理性反胃耳鸣,多年都没有出现过的不适涌了上来。
他控制着情绪和表情,费劲权利也没有让自己失态,只有隔得近的人才能发现他额头上的薄汗,和发白的嘴唇。
只是大家都在忙着祝福。
同样受邀来的段瑞知道是怎么回事,幸灾乐祸的走到季度言旁边故意凑近,在他耳边说:“看吧,我早就说过,我们alpha都,这,样。”
alpha都这样……
季度言眼底发红闪了又闪,最终放大了装出来的笑容,忍着身体不适死死看着台上还在与他对望的陆北。
举起手来的酒杯,用唇语说了“恭喜”两个字。
然后将酒一饮而尽,松开手酒杯掉到地上,摔得粉碎。
继而转身,独自一人在人群中逆行最终离开了会场。
第32章 一二三四五六。
纵使季度言表情管理的不错,明面上没哪里不妥,但陆北还是隐约觉得不对,但没细想太多,应付完那群人就赶紧追了出去。
好在季度言不知怎么的走的不快,陆北没找多久就看见了男人孤零零的背影,于是喘着跑步的粗气大步流星走近,一把拽住了人的胳膊,将人转了过来。
季度言被拉的踉跄,平日笑眯眯的桃花眼尾染着一抹红,看着陆北的眸子里只有溢出来冷漠。
陆北被男人的眼神看的心慌,没有意识到自己连举措和说话都开始变得有点慌乱。
“事情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两人对视沉默两秒,陆北这才磕巴着自我辩解:“我跟那个人只是政治联姻我们没有感情的,我不会跟他真的在一起,到时候我会跟他讲清楚,只是逢场作戏你明白吗?”
说完停顿了下又道:“互不干涉,我们谈我们的恋爱,对你对我都不会有影响。”
季度言看着面前振振有词的年轻alpha觉得自己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笑话。
顶着一个婚外情小三的名号谈真爱?一辈子都偷偷摸摸?荒谬至极。
他当初考虑跟陆北在一起的时候就预料到了两人会经历些什么,他从来不怕艰难,他这一生什么困难都遇到过。
他只怕坎坷都还没降临,自己就已经被放弃。
一味地迁就真的太累了。
季度言只觉得身心俱疲,他视线不偏不倚看着陆北,沉默了下语调平缓道:“他要是不愿意呢?那个Omega又做错了什么?”
陆北满口的辩驳被堵得哑口无言,像是被戳到了戳到痛处似的,男人看他的眼神有哀伤更多的是失望,让选择性逃避他觉得刺眼愤怒。
冲动下变得口无遮拦道:“不然你要我怎样?我都说了我跟他只是逢场作戏!只是做戏!大家都是成年人谈恋爱本来你情我愿!就我的家庭莫非你还想跟我结婚?!”
最后一句落下陆北自己都愣了,结婚,和季度言吗?他一直都只是沉浸在当下的美好恋爱里,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都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这个问题仿佛把季度言最后的一点点留恋和力气都给抽离了,他心跳漏了一拍转而刺痛。
他痛心的轻叹一口气,看着面前手足无措的陆北,抿了下唇用最最平静的口气如鲠在喉问:“我不应该吗?”
陆北哑然,皱着浓眉嘴唇翕张了几下,看着男人眼底的伤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到底还是个孩子啊,季度言感到有点无地自容,原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低头沉默了下,他再抬头桃花眼里含着泪光,自嘲般露出个苦笑,然后吐了口气稳住了刺痛的心,将被陆北拽住手机的胳膊抽了出来
“是我错了。”他挤出个笑道“陆公子玩应该也玩够了,我年纪大了经不起耗。”
季度言维持着眼眶带泪的笑,尽管他知道肯定挺难看,随后迟疑一秒伸手将脖子上的链子一把拽下,连着链子一块儿把陆北送给他的戒指还了回去。
“到此结束吧。”
说完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陆北摊开的手掌里放着男人还给他的戒指,他后来没人手上看到还以为收起来了,原来他却一直都戴着。
陆北怔愣在原地,仿佛整个世界的动作都变得缓慢,就在季度言转身的那一刻,他好像听见什么东西碎了。
城市里的行人车辆匆匆忙忙,季度言手拎着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无力浑噩的行走在夜晚灯火通明的马路上。
那双清澈的眸子里黯淡无光,跟这座城市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候一辆机车摩托张杨的轰鸣着马达从他身旁飞驰而过,带来一阵风轻轻扬起他发丝的同时,又让雨后积水飞溅,弄脏了他原本一丝不苟的裤腿和皮鞋。
季度言停下脚步,眼神不聚焦的看着来来往往陌生人,他没开车过来,因为陆北跟他说不用回学校,到时候晚会结束就骑车带他一起回家。
想到这季度言又是一下极为讽刺的嗤笑,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被搞成这个样子。
他无力仰头抬手从上往下狠摸了把脸,揩走了还未落下的眼泪。
最后胸口堵着浊气回到了空荡荡的家里。
到了自己的领地脱下那层保护壳,季度言鞋子也没换便载倒在了床上,随后慢慢蜷缩身体,他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静谧和黑暗。
当初就是在这里他选择了打开心扉。
没想到一个两个都一个样,alpha全都是天性凉薄的骗子。
只能怪自己猪油蒙了心,不长教训,选择去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话。
季度言眼角落下一滴泪融入了被子里,他慢条斯理的起身从酒柜里拿出杯子和酒,靠坐在那个熟悉的单人沙发上。
一杯接着一杯忘了时间流逝,最后还是在胃痛痉挛中迷迷糊糊醉睡了过去。
第33章 人生在世无常。
晨光点亮黑暗。
躺在地毯上睡了一夜的季度言眼角挂着干涸的泪痕,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他眉头紧皱闭上的眼睛颤动看起来很是痛苦。
他这一夜做了不少梦,大多是跟以前一样的噩梦。
就这样跟意识斗争了小会儿,季度言终于从梦魇中醒来,神色木讷的愣了下,随后支撑起发晕的身体站了起来。
他面无表情顶着杂乱遮住额头的头发,一边扯下领带一边走进了浴室。
洗完澡后便像个机器人似的如往常一样,换好一丝不苟的着装,转化成优雅得体的姿态,掐准时间半分不差的拿好公文包。
临走时他最后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那张戴上面具的脸看不出任何端倪和情感,就像他彻底封锁的心。
到公司的时间比平时要早几分钟,但季度言就像是想要转移注意力似的,立马就把自己埋进了工作中,什么都不去想,也不愿去想。
时间在逃避中流逝,一个轰响的电话将他从中拉了出来,季度言看着屏幕上的陆北二字,内心又一下刺痛,他动了动手指挂断电话,迟疑了下,直接将号码拉黑了。
而后顺着余光终于发现了办公桌边,那束陆北曾经送给他现在已经干枯凋零了的花,衰败不复光鲜……
此时此刻被挂断了电话的陆北,正拿着手机再次重复拨打,在得知自己被拉黑后差点把手机摔了。
他叹口气坐在床沿丧气的仰躺回床上,心里即焦躁又烦闷。
此时的陆北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大错,反而觉得季度言不应该不给他丝毫再谈的机会。
更加是自我安慰,觉得像他这样的家庭本身就意味着婚姻不是那么容易能由自己主导的,不能完全怪他,他没想到他爸会突然来这么一出,当时只是觉得那么多双眼珠子看着,他不能当众打他爸脸,想着之后再跟季度言解释也没什么关系。
他以为,以为季度言会‘理解’他。
陆北怅然若失的看着天花板,随后掏了掏衣服口袋,将里面一枚用链子串着的戒指拿出来,拎在眼前看得出神。
脑海里闪现出男人那时眼底的哀伤心碎,还有话语间疏离和决绝,让他有种两人仿佛真的就走到尽头了的感觉,这种感觉他让很不舒服甚至越想越烦躁。
“草!”
陆北收回戒指阴沉着脸,腮帮紧绷的低骂了句脏话,更是莫名其妙把谢子纪也暗骂了一遍,之前阴魂不散跟什么似得,现在想找他喝酒都不见人影。
在暴躁的情绪中酝酿了许久,陆北终于还是按耐不住从床上窜起来,出门一路飙车跑到了闻式楼下去找季度言。
却没想到还没进季度言那栋办公大楼,就在门口被两名保安拦下了。
“你们他妈什么意思?!不认识我了?!”陆北本来就不爽,这下更是愤怒道。
两名保安自然是认得的,面露有些为难但也还是不肯让开。
“陆公子,实在对不住,季秘书交代了,如果看到您来了,不管是做什么一律不准进。”
陆北一阵气闷怒不可遏,火冒三丈一把揪住其中一名保安的领子就把人扔到一边。
然后眼神如利刃扫过去:“滚!”
说完准备硬闯,没想到那保安又拦了上来,两个死活不让他进去。
“陆公子你就饶了我们吧,季秘书说了如果我们放你进去了就别想干了,而且他还说您要是硬闯就报警,让联警来处理。”
陆北猛的站在原地,火的咬牙切齿,季度言真要做的这么绝吗?一点机会都不给还让他丢这么大个脸。
他觉得这做法简直有点无理取闹,随后他控制下情绪,觉得既然不想见那就先别见,先都冷静冷静再找合适的机会好好谈谈。
就在这时候他妈陆太太打了电话来,陆北烦躁的接听。
“小北你怎么回事儿?人家奕闵说联系不上你,现在他在咱们家里,你赶紧给我回来!听到没有!”
陆北皱着眉头没好气应了声,然后抬头看了眼顶层季度言办公室的窗户,纠结之下离开了……
闻铭泽在家陪老婆腻歪了一上午,中午才来公司上班。
他迈着长腿从专用电梯出来,经过楼层吸烟区时,闻到了传出的点点烟味,不禁让他感到疑惑,这层楼明明就他和季度言两个不吸烟的人,想着拐弯走了进去。
一动不动站在窗口,手指上夹着香烟的季度言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
直到闻铭泽清了下嗓子,他才如梦初醒拉回思绪,转身看了眼闻铭泽略微勾唇示意。
闻铭泽微不可察的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的下属兼好友,总觉得对方状态很不对。
“不是戒了好几年了?”闻铭泽不冷不热问。
季度言不想跟人提及有关陆北的任何事,他抬手最后吸了口烟,吐出烟雾的同时抖了抖烟灰。
然后装作若无其事道:“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随便来两口。”
闻铭泽再次皱眉,沉默了几秒走上前伸手把季度言的烟拿走。
“别抽了。”说完掐灭。
季度言手保持着夹烟的姿势静止了下,随即收回手吐了浊气,朝着闻铭泽勉强笑了下。
“先走了。”
话落带着一身烟味从闻铭泽身侧经过,径直走了出去。
之后陆北没再找来过季度言,就这么一直晾着,而季度言则将自己再次深埋进工作里,没日没夜的沉浸其中,就连晚上也基本都是在休息室洗澡睡觉。
在一个难得阳光明媚的中午,一通电话,将本就站在悬崖边的季度言狠狠推入了现实的深渊。
季度言听着手机那边传出消息,因熬夜而布上红血丝的双眸因惊愕而呆滞住,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他来不及再多听多说,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便不管不顾冲了出去。
你永远都想不到,与至亲之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季妈妈是因为一场大型交通意外去世的,就在为了给自己儿子煲汤,去超市买佐料的路上。
一辆红色的跑车马路逆行突然失控,撞向了迎面而来大卡车,卡车司机猛转方向之际冲向了几个路人……
医院里充满了病人的哭嚎声和冰冷的机器声,浓郁的消毒水儿味就像是死神的代表,灌满了鼻腔。
而阴冷停尸层,更令人恐惧。
商务皮鞋击打地面的声音在这空旷的走廊放大,一声声直击人的心头,泣血捶膺。
季度言一路狂奔,耳边只有呼啸而过的气流,终于他在一间房间猛的停下了脚步,眼底带着迷惘推开门走了进去。
里面只有简单的设备,狭窄的空间里有一张冰凉的铁窗,上面躺着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只露出了头。
季度言两眼发懵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了这里。
身边的警察在跟他说什么他完全听不见了,死死盯着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母亲,脸上尽是彷徨。
警察看他这样,最终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季度言走到母亲身边,怯怯伸手指尖感觉不到丝毫人的体温,只有一片冰凉。
他的双眸突然像是被这什么遮住了似的,视线变得模糊,开始分辨这是不是一场梦,又是自己晚上做的噩梦。
“妈?”
季度言试探性喊,但母亲没有任何回应。他的眼神里有了许久未见的无助,失措,还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