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捷,”纪玦理都没理,回过身,对葛捷锡轻轻一抬眼皮,语气严厉,“好好查,不管是谁,一旦被发现违规行为,一律按照家法处置!”
葛捷锡身子一凛:“是!”
刀疤男听到这,死死咬着牙关,长而深的伤疤在青筋下蜿蜒成一道活蚯蚓般的狰狞弧度,直到被葛捷锡一把大力拽走,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三少爷教训的是!”
顾桓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后背都火辣辣得疼,却不忘把女童一直紧紧护在怀中,他清醒过来,顾不得搭理尚在持续嗡嗡作响的闷沉耳鸣,一把抹去脸上灰尘,扶起小女孩:“有没有哪里疼?难受吗?别怕,没事儿了。”
小女孩只有两三岁的样子,粉雕玉琢,可爱得很,然而,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没学会说话,小脸苍白,一双黑得过分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顾桓,像没有聚焦似的空洞无物,一句话都没说。
顾桓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摸了摸小女孩额头,发觉比他体温还要冰凉时,眉头紧皱,立即起身准备抱她去做检查,孰料,还没站稳,一个妆发散乱的女人已经飞扑上前,一把夺过小女孩,紧紧箍入怀中,呜咽着放声痛哭。
顾桓本就半蹲在地上,没设防,再加上刚才的突发事件消耗了不少心力,他现在完全成了一个空有漂亮肌肉的花架子,一个趔趄,半边身体不受控地往旁倒,紧接着,就被一股熟悉的味道包裹了。
纪玦弯下腰,稳稳扶住顾桓肩膀,将他拉了起来。
“吓死妈妈了!灵灵,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让妈妈看看!”女人泪珠子簌簌往下掉,一张清雅秀丽的脸上挂满劫后余生的庆幸,一遍又一遍地抓着小女孩四肢,喃喃自语,“吓死妈妈了,吓死妈妈了……”
顾桓识趣儿地往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这对差点儿经历了阴阳两隔的无辜母女,此时纪泱也匆匆赶来,一张脸上再无往日喜怒不行于色的斯文得体,领带也歪到了一侧,他疾步上前,将女人和孩子一起揽入怀中,轻拍着肩膀低哄:“好了好了,都别哭了,乖,没事儿了……”
顾桓眼眸微微一动,看向旁边同样和他沉默不语的纪玦。
“我大嫂。”纪玦语气平静,犹如机器人播报天气似的吐出冰冷的三个字,没有一丝一毫的亲昵和熟稔。
顾桓视线沿着纪泱和他怀中的女人轻轻扫了一圈,没吭声。
少顷,纪玦转过身:“我送你。”
顾桓一边跟着纪玦去更衣室,一边费劲儿地活动了下四肢和手腕,闻言摇摇头:“不用。”
他说完,瞥见纪玦一直背到身后的手,不由蹙了下眉:“你手受伤了。”
“我知道,小伤。”纪玦语气依旧冷冷淡淡的,好似没什么起伏,却在察觉顾桓准备换衣服的动作时,话音一转,“衣服不用留下来。”
顾桓正要解衣扣的动作一滞,扯了下嘴角:“所以,纪总是在用这套衣服,赔偿上次我的损失?”
纪玦没说话,只是把顾桓的手拿开,替他掖了掖敞开的领口。
“纪总还真是说到做到,不仅赔了我一套衣服,还打算以命偿命。”顾桓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一字一顿地说,“这招苦肉计,啧,我差点儿当真了。”
最后一句话缓缓落下时,纪玦犹如冰川般的眼眸终于泛起了一丝波动,一把攥起顾桓手腕,大步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他一语不发,但周身萦绕的冰冷气场连隔着数米远的高震淣都能感知到,高震淣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犹豫一瞬,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顾桓一蹙眉:“你特么的又发什么疯?”
纪玦没理,只是攥着顾桓的手又加大了力度,仿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那只手本来就受了伤,他身上四处游走的暴虐在极力克制,无处安放之际终是化为了和衣服一样的幽暗,不见天日。
顾桓手腕被他箍得生疼,硬是咬着牙,一声没吭。
小路越走越窄,直到进入一个拐角以后,出现了一栋不起眼的独立平层别墅。
顾桓见状,眼尾一挑,挑衅说:“你就这么着急和我做?受了伤都不放过。”
纪玦听到这话,脚步微顿,回过头:“上你这事儿不着急——先给你洗洗脑子。”
顾桓沉了沉脸。
与此同时,纪玦看到亦步亦趋的高震淣,脸色愈发冰冷,冷声道:“再跟过来,我就把你送去和鲨鱼作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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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2019.08.10
高震淣身子一抖,瞧瞧一脸暴躁的顾桓又瞧瞧现在就想吃人的纪玦,竟得出了一个“这俩人是在打情骂俏”的诡异结论,随即分外乖觉地蒙上自己眼睛,悄悄退后。
电子大门在识别出纪玦影像时缓缓打开,紧接着,不待第三人走近就再度合拢,如冰川般萧瑟的别墅孤独矗立着,在月色下蒙上了一层森严而冷漠的暗影,将里面的一切细微动静都隔绝于内。
高震淣无所事事地蹲在地上,一回头,看到了几乎和夜色完美融为一体的葛捷锡,立即找到了出气对象,冷哼一声:“大黑炭,能不能有点眼力架儿,我好歹是客人,你总不能让我坐地上等吧?”
葛捷锡腰杆挺得笔直,正尽职尽责地当好哨兵,闻言,眼皮子轻轻动了下,本不欲搭理高震淣,但细想过后又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只好三下五除二地脱下自己外套,朝高震淣扔去。
高震淣嫌弃接过,往葛捷锡的方向挪了几步,就地把衣服铺成个毯子,往上一坐,继续玩手机。
直到卡在一千多关好几天的消消乐居然在此刻过了关,高震淣心情大好,赏光般地将视线挪到葛捷锡身上,发现他从头至尾连脚尖夹角弧度都没变过,踢了踢他:“大黑炭,你以前当兵的?”
葛捷锡依旧目不斜视,良久,不耐烦地“嗯”了一声。
高震淣一撇嘴,嘀咕了句:“难怪硬的跟石头。”
他说完,支着个头,整个人弯出了一个销魂的S型曲线,随口问葛捷锡:“你一个姿势站那么久,二弟不夹得难受?”
葛捷锡终于有了一丝反应,头朝右转过一标准45度角,居高临下地看着高震淣:“你不仅手欠收拾,嘴巴也挺欠收拾的。”
“哟,你不就空有一身蛮力,瞧把你能耐的。”只要葛捷锡不动手,高震淣这张嘴才不会轻易放过他,目光沿着葛捷锡全身挑剔地打量了一圈,啧啧,“听说你们当兵的圈子窄,都喜欢内部消化,真的假的?你这样子,在里面最多也就是个0.5吧?”
孰料,这句话后,高震淣瞬间感觉到一片阴云朝着自己头顶压下:“娘娘腔,不想被//干出血,就给我闭嘴!”
高震淣本能往后一缩,等了好久,也没见高震淣像往常一样和他动手,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他现在是客人,料定葛捷锡不敢拿自己怎么办,站起身,冲重新恢复成哨岗状态的葛捷锡一昂脖子,不甘示弱道:“真无知,技术差才会流血,你让我上,我保证你舒服得不让我停。”
葛捷锡听到这话,豹子似的双眼倏地一眯,散发着危险光芒,绷紧的肌肉已经处在揍人边缘......
空旷安静的别墅里,纪玦一只手紧紧攥着顾桓,另只手一路沿着应声而起的廊灯开始解衣服,一言不发,直到在浴室里停下脚。
舒适的温泉水潺潺流出,纪玦身上只余一件单薄的背心,被灯光勾勒出完美的肌肉线条,而令顾桓诧异的是,纪玦身上之前诱着他的潘多拉魔盒再不复半遮半掩,而是在流水下晕出了一小片悲戚的伤痕。
紧接着,顾桓已经被纪玦一把扯去外套,一同站到了淋浴头下。
“好好洗洗,别再让我听到刚才的胡言乱语。”纪玦声音和夜色一样冰冷,暗哑低沉,他一只手猛然一下捏起顾桓下巴,而另只手上,大片鲜血从迸裂的伤口处悄然滑落,顺着流水汇成了一汩汩铁锈味儿的红泉。
顾桓被迫抬头,眼前霎时蒙上了一片水雾,温热的水滴在此刻沿着他的锁骨流淌至四肢百骸,顾桓一直到现在才传至神经末梢的反射弧,开始意识到后背火辣辣的疼。
他死死地绷紧薄唇,掰开纪玦的手,依旧桀骜地看着纪玦:“你特么的才该好好洗洗脑子,要合作就好好合作,别整特么的这么多幺蛾子!”
纪玦没说话,看到顾桓衬衫上染湿的血印,不知怎的,刺眼得生疼,立刻关掉流水,就要去解顾桓衣服。
顾桓本能地抓住他的手,一双墨玉般的眼珠犹如大雨过后的山间竹林,清冷干净:“别碰我。”
他说完,攥着纪玦的五指又一点点地收紧力度,犹如无声反抗,一路沿着绷紧的下颔线不断下滑的水珠,在这个瞬间,将本就鲜艳的红色又无声无息地浸湿了几分——纪玦喉咙微动,再度体会到了那种无法言说的刺眼感觉,然而,不待他重新伸出手,就见顾桓松开了自己,自顾自地开始脱//衣服。
大片擦伤完全暴露于纪玦眼前,和白//皙肌//肤形成了极大反差,纪玦手指不由攥紧成一团,仿佛那些伤痕都隔空落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顾桓咬着牙,强忍住这一刻骤起的疼痛,不用看也能猜到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狼狈,他一把扯过浴巾,胡乱裹了几圈,丢下句“不用你管”,随即砰地一声带上浴室门,大步离开。
怕被喂鲨鱼的高震淣正和冤家葛捷锡相看两生厌,都快要打起来了,见顾桓出来,一把推开葛捷锡,脱口而出:“您这么快?还没十分钟呐——”
他话音未落,突然发觉顾桓脸色不怎么好看,立刻闭上嘴,讪讪地拿起衣服递给顾桓,离开之前,还没忘记甩葛捷锡一记眼刀子。
“走。”顾桓到了车上,才发觉刚才装逼装大发了,脱什么衣服啊,艹,特么的,这会儿真疼。
都怪纪玦个王八蛋。
纪玦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对着瓷砖上那堆被血染透的衣服怔怔出神,眸中仿佛生出了一团细小的火焰,少顷,直接起身,一语不发地朝外走。
葛捷锡看到纪玦出来,立刻抬脚跟上,安安静静地跟在纪玦身后。
射击场,厚重的铁门呼啦一下被人推开,发出了一串刺耳的巨大摩擦声,正在喝酒的纪崆吓了一大跳,抬头见是纪玦,就又重新翘着二郎腿,懒懒地靠回沙发上。
纪玦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利索地拿出自己惯用的手木仓,子弹上膛,扣动扳机,然后朝着靶场中央啪啪开了数枪,枪枪命中不断移动的目标物正靶心。
随后,纪玦倏地转过身,将手里的枪对准了纪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给蠢布丁投雷的小莱莫以及所有收藏评论的小可爱鸭,爱你们,么么么么哒!
第21章 2019.08.11
周遭安静,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硫磺味道,俩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陡然凝重起来的气氛将射击场变成了一座濒临崩塌的废墟,无一人敢上前。
纪崆一愣,反应过来后将酒杯朝地上一摔,斜着眼道:“什么意思?有本事开啊,来,就朝这,你TMD今天要是不开枪,老子把头剁下来给你当球踢!”他边说边凑上前,大力戳着自己头顶,冲纪玦嚷道。
纪玦脸色平静,微微眯起的眼睛冷冷盯着纪崆,手指依旧扣在扳机上,一动不动地保持同一个姿势。
许久无言,纪崆起初还骂骂咧咧地和纪玦对峙,越往后声音越低,犹如强弩之末。
再然后,纪玦开了口,语气讽刺:“你如果不怕,哆嗦什么。”
“老子哪里哆嗦了!”纪崆强装镇定,“你TMD眼花了!你再不开,就是个怂逼!”
他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纪玦轻轻笑了下,下一秒,纪玦手指微动,利索地扣动扳机。
纪崆彻底傻眼了,想也不想就抱头下蹲,大腿跟患了肌肉萎缩似的瞬间没了力气,跪倒在地的同时,裤子也跟着一热。
却没有听到意料之中的枪声。
纪崆身子微抖,依然没敢抬头——这么多年,他一直摸不准纪玦脾气,此刻根本不能确定纪玦是在耍他还是玩真的。
直到轻如鬼魅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
“你躲什么。”纪玦上前,一只手拽起纪崆,左手灵活地把玩着手木仓,在他眼前转出了一圈叠影,“哥,你看,它是空的。”
纪崆被纪玦这一声“哥”叫得头皮发麻——天知道,从他见到纪玦的那一天起纪玦就话少得吓人,曾经一度被父亲当成哑巴才成了家族弃子——而现在,不争不抢的弃子分明长成了爪牙锋利的狼犬,隐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纪崆冷汗涔涔,衬衫晕出了一大片汗渍,一把挥开纪玦的手,借着沙发的力量站起身。
纪玦嘴角挂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目光掠过纪崆裤子上甚是扎眼的暗色痕迹时,眼底嘲弄尤甚,随即收起手木仓,对准枪口轻轻吹了一口,这才抬眸,对纪崆冷声说:“我不想再看到你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
纪崆反唇相讥:“是他自己水平不行,全马场最听话的伊丽莎白给了他,他都管不住。”
“你真以为在这里对顾桓做了些什么,顾家能饶得了我们?”纪玦闻言,语气愈发冰凉,拿有手木仓的指尖微动,重新指向纪崆,一字一顿地说,“你一个人找死可以,别拉整个纪家给你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