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才算强大?”
“强大起码得是,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可以随心所欲地生活。”秦渊凝视着他,“想对一个人好的时候,能有勇气、更有资格说:嗨,和我在一起吧!……”
阮轻暮心尖微微一颤,忽然有点不敢去看对面少年的脸。那目光和以往素日完全不同,像是在冰山下燃着一团暗火。
“是、是啊。”他低着头看着桌上的一堆试卷,“你说的,好像还蛮有道理的。那个……”
他的舌头打着结,想回应什么,却有点儿语无伦次起来:“总之呢,首先得独立,得赚钱,最好有份高薪的工作,对吧?靠打架也赚不来钱,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要是连一件生日礼物都买不起,那也的确蛮悲惨的啊!”
啊,要给这个人一件生日礼物的话,买什么好吗?他什么都不缺吧?
啊啊啊啊啊,神经病,为什么会忽然想到要给这家伙买礼物啊?!这思维到底是怎么发散出去的?
就因为刚刚听到这个人的生日吗?
他在心里哀嚎了一声,慌乱地低头抓起数学卷子:“要不,你给我讲讲这个,不折模型不用尺子现量,怎么做?”
身边,高大的少年欺身靠近,搬动电脑椅,坐到了他身边。
好像没有什么表情,可是眼睛里却像是发着光。
“好,我给你讲。”他轻声说,伸手抓住了阮轻暮手中的草稿纸,温热的手掌不经意地覆盖在上面,“靠折纸不行,还是要画辅助线。”
他挨得很近,低垂的脖颈和肩膀连出漂亮的弧线,修长手指动了动,标准的线条在纸上跃然而出。
阮轻暮盯着眼前那骨节分明的手,忽然有点走神,以前也是这样近距离看过这个人的手的,只不过那时候,这个人拿着的是一把长剑。
抽出剑鞘的时候,光华灿烂,宛如他大好人生,锦绣前程。
“笃笃!”秦渊停下了讲解,敲了敲桌子,一双凤目微带责备,看着他。
“要学就认真学,要玩就认真玩。”
阮轻暮瞪着他,撇撇嘴,拖长了声音:“我现在后悔来得及吗?好累啊。”
秦渊脸色微微一僵,眼里的责备立刻弱了下来,小心翼翼地说:“累了的话,就休息一下。”
阮轻暮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倏忽一软。
他叹了口气,落地窗外明亮温和的下午阳光映上他的脸,眉目精致,神情认真到极点。
“行了行了,不用可怜巴巴的,我答应你的,就一定会做到。”他笑了笑,声调懒洋洋的,眸子中却光华闪耀,“那么秦少侠,以后的日子,请多多关照,一起考大学吧。”
然后,一起变强大。
第55章 有人伺候过你吗?
夕阳慢慢沉下去, 消失在在小区高耸的楼宇间。
秦渊抬起头, 望了望外面微昏的天色:“我们俩不饿,小孩子也该饿了, 吃晚饭吧?”
阮轻暮猛然抬头,糟糕,没和他妈说, 他妈一定眼巴巴地等着他回去呢。
他犹豫一下:“晚上也在这吃吗?”
秦渊脸上表情幽幽的:“嗯,你也该回去了,家里很多人等着你。我这边有面条。”
阮轻暮:“……”
神他妈的面条。这个骗子, 他无意中打开冰箱,什么都看见了!
他胡乱收了一下桌上的试卷,冷不防地问:“也行, 那我和小桩再在这儿吃一顿, 晚上你要继续吃带鱼, 还是吃冰箱里的银鳕鱼啊?”
秦渊脱口而出:“都吃。”
阮轻暮回过头,神情似笑非笑:“行啊,这么爱吃鱼,那带鱼和鳕鱼全铺在面条上, 下面再埋点儿冰箱里的炒猪肝。”
秦渊瞪着他, 终于慢慢明白了什么。
他迅速转过身,微跛着腿往书房外走:“我去看看小桩。”
阮轻暮飞身上去一把拽住他, 硬生生把他按在了电脑椅上:“够了啊, 给我坐着!”
他威胁地瞪了秦渊一眼, 转身拿起手机, 给穆婉丽拨了个电话:“妈,跟你说个事儿。我那个同学吧——”
他斜睨着秦渊,伸出脚,在他没受伤的那只脚上点了点:“可惨了,腿肿得老高,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吃喝拉撒都下不了床……”
秦渊昂起头,一双凤眼中透出了点危险,看着他。
阮轻暮脸上笑意依稀,不知道穆婉丽在那边说了什么,点头应着:“嗯嗯,看了医生了,医生说得有人伺候着。谁说不是呢,怪可怜的。我晚上在他家帮他随便弄点饭,顺便再请教他点作业……嗯,好,回去我打车。”
刚刚放下电话,手臂就被秦渊抓住了。
秦渊目光灼灼,盯着阮轻暮:“吃喝拉撒都下不了床?要人伺候着?”
阮轻暮低头看看,自己皓白的手腕被他抓着,微微有点紧。
他斜着眼,微笑看着秦渊,轻声反问:“怎么,没有过动弹不得、被人伺候的经历么?”
秦渊微微一怔,竟有点呆住了。
有吗?幼年关于母亲的记忆已经几乎没有了,再大一点生病的时候,他爸爸总是在外面忙着公司业务,家里是保姆阿姨照顾着。
再往后,家里就来了新的女主人,可他渐渐长大,好像也没有怎么生过病了。
脑海里,忽然就有一个片段跳了出来,反复在梦境里出现过。
浑身赤烫,动弹不得,胸口中了毒。
有个少年在暗夜里不耐烦地照顾着,虽然口气嫌弃,可是动作却温柔。
……他闭了闭眼睛,把这荒唐的片段从脑海中赶走。
好半晌,秦渊才低垂着眉眼说:“有保姆照顾过……没别人了。”
阮轻暮没有说话,看向他的眼神有点奇怪的怅然。
然后,他嗤了一声:“行,以后有机会叫你下不了床的。你隔壁房间啊——”
秦渊猛然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惊愕又古怪。
阮轻暮一愣,顿住了。
忽然,他一对小剑般的眉毛竖了起来:“我说的隔壁房间不是你卧室,是健身房!我说里面有沙袋有拳套,我说的是我们有空比试比试,我能揍到你下不了床……你在给我想什么?!”
秦渊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躲开眼睛。
然后,就听见他声音放低了,慢悠悠的:“奇怪……你以为我想什么?”
阮轻暮一双桃花眼瞪得溜圆,半晌咬牙切齿,伸手点了点他的胸口:“我不欺负伤残人士,等你好了,我再打到你下不了床!”
秦渊低头看看了自己的胸口,神色更加奇怪了:“你为什么老是戳我那儿?我胎记很怕痒。”
阮轻暮:“……”
他跳了起来,落荒而逃。
客厅电视上的《喜羊羊》已经换成了熊大熊二,小哑巴看得聚精会神,一眼看到他出来,赶紧跳下沙发,眼巴巴地凑到阮轻暮面前。
阮轻暮伸手指了指他的肚子,又指了指厨房,小哑巴立刻懂了,又跑回到了沙发上,偷偷看了一眼被吃了大半串的葡萄,有点心虚。
啧,真是好养,比他们家门口小店的熊孩子不知道乖多少。
阮轻暮进了厨房,拿出冰箱里被藏起来的新菜,挨个放进微波炉里热,一边顺手掏出了手机。
昨晚上的事虽然算是解决了,可是心里毕竟有点不安。
打开学校的贴吧,挨个搜了一圈,竟然没有找到昨晚那个恶心的所谓爆料帖。
看来被删了?真好。
他长长松了口气,终于彻底放下了心。
再去看其他的帖,就有点震惊了——可真是热闹!
最新的热帖当然都是运动会新闻,各种好看的照片和花痴讨论,高一新生的风云新生有专楼,秦渊有专楼,傅松华有专楼,他自己也有专楼。
他的专楼不仅是新开的,而且一骑绝尘,回帖热闹。
随手刷新一下,一会儿是秦渊的专楼在第一,一会儿又是他的被顶到了上面。
每一个专楼后面,都有红红的“hot”字样。
一大片红火火的专楼帖里,有一个特殊的高楼屹然挺立,高居榜首。
《1大佬和9学渣的激萌瞬间》。……
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也偷偷看了多少遍。
开学第一天他把秦渊壁咚在墙上,那张照片是镇楼照,接下来,就是那次早晨外出吃小笼汤包被拍下来,再往后,就是唐田田拍的那一张,他俩站在后面黑板前,一起联手出黑板报。
再往后,就是各种体育课上的远焦距照片。有他和秦渊打架的,有他们一起跑步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被人拍了一张他俩坐在香樟树下。
毕竟都是偷拍,都有点糊。
比如有一张,是他们一起并肩走向食堂,连他都不知道那是哪一天,只看得见照片上阳光炽烈,他正侧过脸去,似笑非笑看着身边神情恬淡的秦渊。
……这些女生真是闲得够呛,什么都拍。
拍就拍了,还一个个煞有其事地虚化了背景,干脆就把闲杂同学都P没了。
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占据了所有画面,搞得每一张都像是他俩的写真集一样。
往下看,傅松华顶着大名,不知道在多久以前路过留言:“喂喂,美女们不带这样的,发我们班长就发我们班长,非要带某人就带,可是把我都P掉算怎么回事啊?”
下面有女生笑嘻嘻地回复:“谁叫你总跟在秦学霸身边,很碍眼呀。”
傅松华:“呸,本人比软轻木帅无数倍好伐!评校草的时候一个个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我就变成牛夫人了?”
那几个女生显然认识他:“哈哈哈,又不是只P你一个,方离老是跟在阮轻暮身边,也被我们P掉了嘛。”
傅松华:“走了走了,拉着方离一起,这个帖气氛太压抑了!”
阮轻暮翻着翻着,看着傅松华不时依旧出没,嘴角不由轻轻扬了起来。
再后面,就到了这两天的运动会。
照片忽然就爆了。
他跑一百米时,秦渊站在远处静静看着他;一千五百米时,他俩齐头并进奋力奔跑;跑到终点时,他愕然回头看向摔倒的秦渊;再后面,夕阳西下,校园曲径幽幽,秦渊高大的身材趴在他背上,他正往医务室走。
还有昨晚最新的,背景是烟火人间,“来几串”熙熙攘攘的大堂里,他和秦渊紧紧挨着,正相视着举起杯来。
他盯着那张照片,有点发怔。
“放心吧。”身后,秦渊的声音响起来。
阮轻暮手一抖,一抬头看见秦渊站在厨房门口,慌忙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嘟囔着:“放心什么?”
秦渊走进来,瞥了他一眼:“我昨晚就联系管理员删了。”
阮轻暮愕然:“啊?”
秦渊伸手把微波炉里热好的菜端出来,语气淡淡的:“看得这么入神,不就是在担心方离吗?贴吧是我们学生会的人在管理,我请他们删了。”
很多学校的贴吧都有专人管理,基本上都是学生负责。
负面的新闻、三观不正的讨论,当然都会被删除,但是大多数时候,删帖的标准都比较宽泛,假如稍有不对就删,那么最后贴吧也只能沦为官网。
什么校花评比、校草大赛、匿名表白,不带大名的骂战,通常负责管理的学生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抓就死、一管就荒”嘛!
阮轻暮松了口气:“厉害嘛,昨晚干了那么多事。”
“嗯,你负责踹门打人,我负责善后。”秦渊说,“不然怎么办?”
他用最快的速度联系到了失窃的女生,求证了那些东西并不是她们丢的,再去值班室找了老师,路上顺便联系贴吧的学生会管理员,这么紧赶慢赶的,还是晚了一步。
这个人啊,都说了叫他不要冲动了,结果推门一看,依旧是打得红的红、白的白,就差没把人给真打出伤残了。
阮轻暮点点头,深以为然:“好啊,以后就这么定了。”
秦渊瞪了他一眼:“还有以后?再有下次,没人管你。”
阮轻暮笑吟吟地看他,不说话。
见秦渊不理他,他又“啧”了一声:“真的啊?不管我了?”
秦渊抬眸:“你下次再这么乱来,总有一天要出事。处分什么的就算了,万一真不小心把人打坏了,难道去坐牢?”
阮轻暮满脸不以为然:“放心,我下手有分寸。”
想了想,他脸上又有了点杀气:“再说了,就凭他们对方离做的那些事,我只恨还是打轻了。”
秦渊淡淡垂下眼帘:“暂时没事了,没人敢再冤枉他。”
阮轻暮叹了口气,心里还是有点隐约的不安。
帖子虽然删了,可是这么劲爆的事,同学们又怎么可能不私下疯狂议论,到处传播呢?
正说着,手机响了,微信的音频电话界面在闪烁。
阮轻暮划开一看,愣了一下。
秦渊在边上也有点惊奇:傅松华?
阮轻暮接起来:“找我啊,傻大个儿?”
傅松华罕见地没对这个蔑称表示愤慨,却有点期期艾艾的:“喂,问你件事,你和方离要好对吧,你知道他家住哪儿不?”
阮轻暮心里有点不爽,冷笑一声:“叫爸爸。”
“什么?!”
“求人有你这么求的吗?”
傅松华软了,蔫巴巴地说:“行了行了,神勇无敌新王者,赛场体坛小健将,可以了吗?”
阮轻暮满意地应了一声:“嗯,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