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服务生在做准备工作,正中央的表演台上,厉原的乐队哥们在调试音响,乱糟糟的,生动又热闹。
吃完了简餐,厉原跑上台去,和键盘手贝斯手一起试音,龚思年自己坐在专属小桌边,酒足饭饱,他慢条斯理地打开论坛,开始回帖。
“谁说阮轻暮作弊了?谁说秦渊传答案的?给我站出来看看。”
他用的是匿名ID,随手起了一个名字doctor123,根本没人当回事,立刻有人跳出来:“你算老几啊,要人站出来?我站出来了,我就怀疑他们狼狈为奸,怎么了?”
很快,doctor123回复了:“你不信他俩可以,可是你说他们作弊,那就是羞辱我。”
“关你毛事啊!”
doctor123:“我就在他们俩后面呢,我说他们没作弊,自然就是真没作弊。”
学校现在已经是晚自习时间了,大部分学生都收了手机,只有几个学渣还在纠缠不清:“哈哈哈,狂笑.jpg,他们坐最后一排,你坐他们后面,你是嵌在墙里么?笑掉大牙了都!”
doctor123:“牙齿掉了,来我医务室啊,我给你拔掉。不过要看是牙冠折断还是牙根折断。如果只是单纯的冠折断,可以做全冠修复,但是如果折断已经到达牙髓腔,神经暴露,就得先做根管治疗了,像你这样的小兔崽子,要是我来给你拔牙,我一定不打麻醉药。”
少数的现场围观者和那几个学渣:“o((⊙﹏⊙))o.……”
见鬼了吗这是?
正在震惊又怀疑,doctor123又贴了几张自己相册里的照片,校医务室里的铁皮柜里,冷冰冰的医疗器械闪着光,整齐的药物依次排列。
“给我听清楚了,我是当天的监考老师,我叫阮轻暮看自己的卷子,是因为我手机当时响,我看手机,他看我,我才呵斥了一句。”龚思年一字字地打,“他从头到尾,所有的题目都是自己做的,说他作弊,说秦渊传纸条,真当我瞎?”
围观的学生们:“o(╥﹏╥)o……龚医生监考辛苦了!”
妈呀,散了散了,都洗洗睡吧。
怀疑谁,也不能怀疑四大名捕,阮轻暮的分数,百分百自己做出来的啊!……
外面一道闪电,惊雷响起,雨点落了下来。
虽然是阴雨天,可是酒吧里还是不断有人推门进来,演出池里,有跑场子的小歌手开始软绵绵开始唱歌,厉原他们的乐队压轴,不到十二点不会出来,龚思年心满意足地关了手机,目光随意地望向门口。
忽然,他就眯了眯眼睛。
一个瘦弱的小男生背着书包,怯生生地从门口进来,没带伞,进门抖了抖头发,水珠儿落了下来。
他犹豫了一下,走向了吧台。
站在吧台边,不知道他向调酒师说了些什么,那个叫小艾的男侍应也凑上去答了几句,小男生忽然有点激动起来。
调酒师的表情有点无奈,很快,他冲着后面的厉原招招手,喊了一嗓子。
厉原放下电吉他,走了过去,听那小男生说了几句,表情就有点不耐烦。
吧台离得远,龚思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看见那小男生脸上的表情变得沮丧又瑟缩,低下了头半天不语。
龚思年盯着他,拿起手机拉近焦距,飞快地抓拍了一张那男孩的侧脸,刚拍完,那男孩就向几个男人鞠了一躬,推开了酒吧的门,出去了。
龚思年站起身,快步走到吧台,皱眉看着厉原:“那个男孩是谁,说什么?”
厉原叼着根烟,痞痞地看着他笑:“哎呀,我跟闲人说句话,也醋啊?”
龚思年冷冷瞪他:“我说正事呢,快点说,别废话。”
厉原举起手做投降状:“好好,我说。真的不认识那小孩儿,他是来求职的,说家里妈妈生病,不想上学了,会跳舞,想问问这儿缺人吗。”
龚思年的眉头更紧了:“你怎么回答的?”
旁边的调酒师笑着插话:“厉哥问他会跳啥,他说会跳民族舞,流行的街舞也会一点儿。哎呀把我们都逗乐了,这儿只要看钢管舞和肚皮舞,谁看民族舞啊?”
厉原挥挥手:“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年龄他妈的还不到十八!我当然给回绝了,现在的这些小孩,比我那时候还叛逆呢。”
“你又好到哪里去了,还不是十几岁就组乐队,你好好学习了吗?”龚思年没好气地数落。
厉原伸手搂过他的肩膀,一口烟嚣张地喷在他鼻翼间:“那不一样,我天生就是做乐队的料,读书是耽误我。”
龚思年难得地没挤对他,沉思了一阵,忽然说:“那孩子留电话了吗?”
旁边的调酒师回答:“没留,厉哥直接给赶走了。还教训了他几句,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呢。”
龚思年一惊:“那他怎么说?”
这儿可是正经的同性~酒~吧,稍微在这个圈子里混的人都知道,门口的彩虹标志也隐晦地点明了性向,那个孩子……是无意中闯进来的吗?
调酒师摇了摇头:“那孩子说他知道。”
龚思年心有点儿乱,狠狠瞪了厉原一眼:“你没长脑子吗,这么直接赶走,他接着去下一家找怎么办?”
厉原瞪大了眼睛:“哎你讲点理成吗?我特么的还得为每一个推门进来的小可怜负责人生啊?他进来,当然什么都想好了,不在我这儿做,去找下一家,我管得着?”
“你怎么就不能管一下,人家才十七岁呢!”
旁边的小艾凉凉地撇嘴:“十七怎么了,老娘十六岁就满场跳钢管舞挣钱了。”
龚思年扭头看着他,一字字说:“我和厉原说正事。你别插话。”
小艾脸“腾”地就红了,看着厉原完全没有为他解围的样子,一跺脚,又羞又气地跑了。
龚思年这才转过头,看着厉原:“我跟你说,下次你别这么混账,不准直接赶人走,懂吗?”
厉原急了:“我真去嘘寒问暖了,你那手术刀不是要割我的小小原吗?”
旁边的调酒师和几个侍应生笑成一团:“卧槽小小原是什么啊?真的很小吗?这话被你那些迷妹迷弟听见,心该碎成一片片了啊。”
厉原一巴掌打过去:“也能大也能小,高兴的时候就超级大!”
龚思年没理他们的荤话,转身走到角落,沉吟了好一会,开始找微信号。
找了一会,他的手指停在了“学生”分组里,按在了秦渊的头像上。
……
文体楼三楼的学生会活动室里,半边灯亮着,阮轻暮恹恹地趴在桌上,把手机举在眼前,扒拉着回复:“好吧,这个江湖郎中我原谅他了。”
秦渊和他一起看着那个贴,微微笑了:“我说过的,他是个好医生。”
阮轻暮悻悻地哼了一声:“要不是他乱看手机,我也不会被冤枉。”
看的还是那种小黄图!
窗户开了条小缝透风,外面夜风渐大,吹得厚窗帘微微翻卷,阮轻暮忽然打了个喷嚏。
秦渊默不作声地脱下校服外套,披在他身上。
阮轻暮吃惊地扭过头:“干吗?……”
秦渊的校服里面是一件米白色的薄毛衣,袖子有点长,笼着修长手指,只露出了大半截骨节分明的手,他淡淡地道:“热。”
阮轻暮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忽然伸出手,好奇地戳了一下:“又在骗人,你的脸和脖子都红啦。”
秦渊侧头看了他一眼,洁白如玉的脸安静又专注,忽然伸手抓住了阮轻暮那不安分的爪子,轻轻按在自己的额头。
“没有骗人,是真的。”他低声说,声音沙哑,“不信……你摸摸看。”
秋天的夜晚,气温下降得快,活动室里空旷,有点儿微微的冷,阮轻暮只觉得自己手指冰凉,这样覆在秦渊那阔朗的额头,感觉到的,的确宛如火烫。
好半天,阮轻暮忽然震惊地跳了起来:“你你……你发烧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秦大佬:今天又是面对不开窍阮阮的一天……
第72章 同一类人
秦渊定定地看着他, 表情似乎有点一言难尽。
“是发烧了。”他甩开阮轻暮的手, 有点无奈似的,“几分钟就好,不用担心。”
阮轻暮担忧地看着他,有点犹豫:这是什么毛病啊, 发烧还带几分钟的?
忽然,秦渊的手机微信轻轻响了一下,格外清晰。
两个人都从恍然中猛地惊醒, 扭头去看亮起来的屏幕。
秦渊一眼看去,就是一怔,赶紧划开了手机。
龚校医:“你在学习吗?有件事想问你一下。”
两个人在各自的晚自习班级里点了卯,抽了个空就分别偷偷溜到了这里。
刚刚已经有同学发现了论坛的最新状况,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俩, 这一转眼, 龚校医就来消息了, 是说这事吗?
秦渊赶紧回了过去:“龚医生您好,我有空, 您说。”
龚思年很快发了张照片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我看着像我们学校的学生,有点印象,但是不确定。”
秦渊只看了一眼,就惊讶地立刻回复:“当然认识, 这是9班的方离,怎么了吗?”
龚思年答非所问,却问:“这个孩子成绩怎么样?”
秦渊犹豫一下:“成绩中等吧。”
阮轻暮盯着屏幕上的消息, 焦急地看了看秦渊,做了个直直下坠的手势。
秦渊明白他的意思,又小心翼翼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最近好像成绩下降得比较厉害。怎么了吗,龚医生?”
好半天,那边才又问:“这孩子在班上有要好的同学吗?”
秦渊和阮轻暮对视一眼,郑重地回答:“有的,我和阮轻暮都是他的朋友。龚医生,有什么事的话,您可以相信我们的。”
龚思年不说话了,半晌才含糊地回复:“行,有需要,我会找你们的。没事了,你学习吧。”
阮轻暮盯着暗下去的屏幕,有点焦躁:“这医生怎么说话说一半,急死人了,方离和他有什么关系?这照片又是怎么回事啊?”
秦渊皱着眉:“不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阮轻暮急了:“不行,我去问问方离他在哪儿!”
秦渊伸手拦住他,静静地盯着那张照片,眼睛里光芒一闪。
伸手一点,他放大了背景中的一处模糊的霓虹招牌。
三两下锐化加调高对比度,那招牌的字迹就显露了出来。
“虹都酒吧”。
他飞快地上网搜了一会儿,再打开百度地图,然后抬起头,看着阮轻暮。
阮轻暮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找到了吗?方离在哪儿?”
“看照片的角度,是从这家酒吧的正对面往外拍的,它的对面那一家,叫‘异色’。”秦渊神色凝重。
阮轻暮茫然地问:“异色怎么了?”
秦渊抿着嘴,好半天才轻声说:“我搜了一下,那是一家……同志酒吧。”
阮轻暮听着,猛地呆住了。
同志酒吧?
外面忽然划过一道雪亮的闪电,雨点开始落下,砸在窗外的大合欢树的枝叶上,发出“簌簌”的绵密声响。
活动室里静极了,室内的日光灯管映着对面秦渊的脸,沉静又淡然。
阮轻暮的心一阵乱跳,一片静默中,他轻轻咽了一下唾液,喉咙间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响。
“啊,是、是吗?”他眼神飘忽,慌乱得像一只草丛里被惊动的兔子,“方离他……可是无论怎样,他都是我们的好朋友,对吧!”
秦渊深深地看着他:“是啊。”
阮轻暮好像大大地松了口气:那就好,秦渊不介意!
想了想,他又忍不住焦躁:“可是,龚医生发这个照片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现在是晚自习时间,方离在那儿?!”
秦渊皱着眉:“他今晚不在教室吗?”
阮轻暮脸色有点难看。
他当然知道方离最近常常缺席晚自习,老简已经找他谈过几次话,可是方离总是默默听着,转身又不见了,谁也没有办法。
他还以为方离只是偷偷去舞蹈室散心了,也不方便总是劝说。可却没想到,现在竟然发展到偷跑出了校园!
而且还是去那种地方。
一想到那个词语,他的心就颤颤的,不知道为什么,不敢细想。
秦渊望着他坐立不安的样子,忽然开口:“你怎么了?”
阮轻暮张口结舌:“啊?没怎么呀!”
秦渊静静地望着他,似乎极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得听不见。
他站起身:“走吧,回寝室,快灯了。”
两个人收拾书包出了门,外面的雨点越发得大,两个人都没带伞,一起拔腿飞奔,冲进了雨帘。
快要跑到宿舍楼前,阮轻暮忽然在雨声中小声叫:“对了,龚医生!”
秦渊淡淡地问:“怎么了?”
“我胡说?你不是这几天都不在教室吗?都在生病,所以找医生?”傅松华哑着嗓子问,明明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可是心里就是憋闷得想爆炸,看到龚校医的举动时,甚至想要冲出去打人。
他为什么送方离回来,为什么那样温柔地摸方离的头?
方离嘴唇颤抖,忽然一甩手,激烈地向楼上跑去,刚刚跑了几步,身后傅松华就追了上来。
傅松华人高腿长,三两步就把方离堵在了拐角,伸手圈住了他。
方离恶狠狠瞪着他,眼圈红了:“放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