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车从顾深身边驶过时,司机狠狠瞪了他一眼,但顾深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平静地看着轿车司机那张愤怒的脸从他面前离开。
轿车驶过之后,顾深不知怎么的,突然又想起了Omega,于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轻轻皱了起来,难不成他今天的话真的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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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对于顾深说过的话,简绎只难过了一会儿,就抛置于脑后了。简绎安慰自己,他不过是乐于助人而已,他从小就这样,自己原本就没有故意要管顾深的闲事,就算对方不是顾深,遇上勒索那些事,他也一样会去帮忙的。
他就是没有多管闲事,随便顾深怎么想好了,大不了,他从此以后就离顾深远远的。
简绎说到做到,月考之后的第一堂课起,他就再也没多给顾深一个眼神。顾深仍然来了教室就睡觉,简绎认真上课,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又恢复到了简绎分化之前那样,甚至比之前更僵。
简绎自以为表现得十分泰然自若,却不知,两人之间的低气压,在旁人看来却是明显得不能再明显。顾不凡两小时内回头看了十次,每次回头,画面都是顾深埋头睡觉,简绎埋头学习,画面明明出奇得和谐,顾不凡心里却觉得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怪。
终于,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顾不凡又一次回过头的时候,简绎直接抬眼盯住了顾不凡。
简绎:“你有事?”
顾不凡一愣,吞吞吐吐道:“那个……”
简绎虽然一整天都在埋头做题,可余光却将顾不凡的数次回头尽收眼底,偏偏这人只是回头看,什么都不说又转过身去,顾不凡转来转去次数多了,就惹得简绎本来就不算好的心情瞬间就烦到了极致,说话时语气就冲了些。
简绎:“你到底想说什么?”
“顾深他……”
顾不凡看了看简绎身边已经空了的座位,有些欲言又止:“好像要被学校处分了……”
顾不凡话还没有说完,简绎就“蹭”地站起来往外跑了,顾不凡一愣,他还没有说顾深是因为什么要被处分呢,简绎跑什么?难道是简绎根本不想听?
顾不凡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完了,他就不该跟简绎说起顾深。
前几天,顾不凡一直觉得后桌这两人关系稍微有些不一样了,毕竟彼此身上都有对方信息素的味道了,所以他一听说顾深因为考试作弊要被处分的消息,就立刻想着要告诉简绎,全然忽视了两人今天异乎寻常的超低气压……可他没想到两人的关系居然已经差到一听到名字就跑开的地步了……
顾不凡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起来,懊悔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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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绎一路狂奔,跑到学校公告栏处,没找到处分顾深的通告,便改道,一路跑去了学校教务处。
自从分化成了Omega,简绎的体能已经大不如前了,他刚跑到楼梯口,就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简绎停下脚步,刚想缓口气,就隐约听见了教务处办公室有声音传来。
简绎又屏息悄悄靠近了两步,办公室里的声音就逐渐清晰了起来。
“……董老师,我不管你平时怎么偏袒他,这次你必须严惩!”
女人的声音有些不容反驳,简绎皱了皱眉,这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耳熟呢……
“哎呀,小徐,你听我说……”
“没什么好说的,作弊是我当场抓的,证据确凿。”
简绎一下就明白过来,他们是在说顾深作弊的事情,而办公室里的人,除了班主任,还有他们班的英语老师——也就是那天监考他,并且还亲手抓住了顾深“作弊”的那个老师。
“确实,人是你当场抓的没错……”董老师听起来似乎有些犹豫,接着便压低声音继续解释道,“但是,你我都清楚,他的确没有抄不是吗?”
办公室里静默了一会儿,简绎听不见声音,于是又贴着墙壁往前挪了两步。
“董老师,不是我故意要跟顾深过不去,你也清楚,班里也不止我一位任课教师对他有意见,他那个学习态度我就不说了,你纵容他逃晚自习我也懒得提……”
“小徐小徐,你别激动,顾深不上晚自习这件事,我是跟学校报备过了的……”
“我知道,我还知道你亲手给他签了逃晚自习的假条呢!”英语老师的声音尖细,语气里的不满昭然若揭,“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顾深恐怕早就在这个重点班里待不下去了。”
董又松“是是是”的应着,英语老师又接着抱怨:“可现在已经是高三了呀董老师,高三有多重要多关键,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董又松没有说话,英语老师又说:“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再这么纵容顾深下去,你这个班,迟早要被一颗老鼠屎,搅坏一锅汤!”
“顾深换班这个事……我还在考虑……”
董又松话里刚有让步,英语老师又立刻跟上:“倒不是我非要逼他走,但你也该敲打敲打他了,处分他算是警醒,说来说去也都是为了他好。”
“小徐。”董又松语气立刻严肃起来,“提醒他敲打他都是是应该的,但处分不是小事,我们作为老师,更不能随意冤枉一个学生,顾深他没有抄,就是没有抄,数学最后那道压轴题,全年级只有他一个人做出来了,阅卷组老师都有目共睹,你说他能抄谁的?”
“说不定他用手机没被发现呢……”英语老师有些不依不饶。
“行了小徐。”董又松接着说,“非要说作弊的话,你难道不是也偏袒了帮助顾深作弊的人吗?”
英语老师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传答案作弊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要想有得抄,那总得有个人传吧?
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了静默,简绎在门外,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有些忐忑起来,原来老师已经知道了是他给顾深传的答案吗?
“小徐。”董又松沉声道,“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犯了糊涂,你也别较真了,之后我会找他们好好谈谈的,处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过了几秒钟,办公室里突然传来了椅子挪动、有人起身的动静,简绎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了咬唇,在人出来之前离开了。
顾深不会被处分就好,至于他是“作弊同犯”的事……反正他自己也有感觉,董又松很快就会找他谈的,他到时候再跟老师说清楚就行,要是今天被发现偷听,总是不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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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绎没想到,董又松说的“找他们谈谈”,会来的那么快。
晚上的晚自习,顾深的位子一贯都是空的,所以董又松先找上了简绎,他也并不奇怪。
晚自习上到一半,本来在讲台上坐着守自习的董又松,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最后一排,还轻轻拍了拍简绎的后背。简绎立刻心领神会,停下手中的笔,跟着他从后门出去了。
简绎一路跟着董又松去到了办公室里,心里坦荡,他早已做好了承认错误的准备,可是没想到,董又松没在他面前提起半个跟作弊有关的字眼,反而将一张成绩单摊开在他面前。
“你先自己看看。”
董又松将成绩单往简绎面前推了推,简绎一垂眸,便在第一排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仍然是班级第一,但较之平时所有不同的是,年级排名那一栏,由1变成了2。
董又松不提作弊,又让他看成绩,简绎拿不准董又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乖顺道:“看好了,董老师。”
“看出什么了吗?”
简绎默不作声,等着董又松斥责或者批评他,董又松却只是叹了一口气,对他说道:“简绎啊,老师之前就跟你说过,心态心态,高考考的就是个心态,老师不是想给你多大压力,只是你这次下滑的实在太厉害了,你自己看看,这次你不仅掉到了第2名,分数上还差着年级第一将近10分……”
简绎沉默着,等着董又松把话题引向作弊,然而董又松只是继续说:“老师知道,你父亲对你期望很高,但你也别有压力,你是有能力做到的,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如果有的话,你就跟老师说,老师一定会尽力帮你解决的……”
董又松说着说着,就由责备转为了关怀。简绎早就习惯了,在家里父亲也总是这样的,但这样的关怀,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让简绎觉得更有压力。
按道理,面对这样的情况,简绎通常都会乖巧认真地附和,说些“我没事”、“我下次会做好的”之类的令长辈有所安慰的话。
可他今天不知道脑子抽什么风,董又松的话只是在他耳朵里过了一遍,根本没进脑子里,简绎满脑子都是别的事情。想着想着,简绎便开口说了出来:“董老师,是我主动给顾深的传的答案。”
第7章 不善的偶遇
简绎这话接得颇为牛头不对马嘴,董又松一时也愣住了,过了半天才说:“算了,你也别太有压力,好好找找状态,争取在下一次月考的时候……”
“董老师。”简绎鲜少那么不礼貌地打断了对方,“上次月考,是我主动给顾深传的答案,但他一个字都没抄。”
董又松有意避开这件事,可简绎偏偏在这个问题上倔得像头牛,董又松见实在避不开,叹了口气,这才将眼睛徐徐望向他:“我知道了。”
简绎低着头站在原地,等着董又松把话说下去。良久,董又松将桌上的成绩单收了起来,朝简绎摆了摆手道:“回去上晚自习吧,我之后会考虑给你换个座位的。”
简绎“唰”的一下抬起了头,也顾不得董又松对“作弊”一事的忽略,就语气有些急地问:“为什么?”
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董又松都没想到简绎反应会那么激烈。
作为班主任,班级里的事情平日董又松都看在眼里,照他来看,顾深和简绎这两人的关系,应该并不算好才对。可要说不好吧,简绎又是主动给顾深传答案,又是一听到要换座位就激动起来,反倒显得两人之间像是情谊深厚一般。
但董又松不得不有所顾虑,简绎虽说是高二才转来的学生,且不说他父亲是学校的股东怠慢不得,简绎自身本就品学兼优,现在几乎已经成了所有老师手里的宝。而顾深性格孤僻,虽说他有意护着,但实在也不敢耽误了未来的栋梁之才。
一边是学校的佼佼者,一边是老朋友的侄子,这两个孩子都是董又松心里不愿意怠慢的。
“老师是这样想的。”董又松耐心地劝说道,“顾深的情况……我想你大概也了解了,他坐最后一排是常事,当初把你安排过去也是出于无奈,这次你成绩下降的那么厉害,坐在最后一排对你听课看笔记都有影响……”
董又松不死心地继续劝:“主要是高三不同于平时,你父亲对你的期望很高,换座位这件事情,也是你父亲之前跟我提过一下,我才……”
简绎咬着唇,他知道董又松的意思,无非又是父亲怕顾深影响了他的成绩,可他就是不想换座位,坐哪儿不是坐,做最后一排他也能考年级第一。
董又松没有再说下去,一提到父亲,简绎心里便像压了一块巨石一般喘不上气。最终,简绎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下次会做好的,董老师,如果我下次没考回年级第一,您再给我换座位可以吗?”
这下董又松彻底想不明白了,明明在学校关系冷淡得不行的两个人,怎么还分不开了呢?居然还用成绩作了担保。董又松真是越来越不理解现在的年轻人了,不过他想,他当初安排简绎去做顾深的同桌,也是存了私心的,既然简绎本人不愿意换……
“算了。”董又松说,“不换就不换吧,你能认真学习就行,之后我会跟你父亲说的……”
一听见老师还要跟父亲报告,简绎突然就有些心虚起来,而董又松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般,正色道:“上回月考那件事,学校已经决定不追究了,我也就不通知家长了,但是务必!”
董又松提高了音量强调:“务必要记住,以后不许再犯这种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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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绎接下来几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连高三学生唯一能休息放松的体育课都没了什么兴致。
顾不凡看着孤零零一个人坐在看台上发呆的简绎,免不得心中感慨万千。果然,做惯了高岭之花,跌落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吧?月考成绩已经公布了,班里的同学对简绎的成绩都表示出了不可置信,大大小小的考试都连冠第一的简绎,这次居然差了别人10分。
如今顾不凡看简绎这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看出了落寞。这么大的打击,要是换做他,恐怕也接受不了吧,顾不凡想着想着,居然有些心疼起简绎来。
顾不凡从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两瓶水,然后就凑去了简绎身边:“怎么没去打球?”
简绎接过水,摇了摇头,闷声道:“不想去。”
空气静默了片刻,顾不凡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决定直奔主题。
“你别太难过了,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力就行了,反正离高考还有大半年呢!”
顾不凡不擅长安慰人,说话也只是试探着一点一点来,简绎没说话,只眯着眼看远处移动的人群。简绎一沉默,顾不凡就不敢再随便开口,生怕自己哪里又说错了。
静默的空气里,却有一股味道十分让人在意,是从简绎身上散发出来的。平时还好,这么挨着静坐着的话,顾不凡闻着他,只觉得这人像是一个行走的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