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昀随着他的脚步回了次卧,勉强撑起眼皮刷了个牙后,随后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
第二天岑昀起晚了,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做就赶紧出了门。
相应的,傅松今天早上也失去了早餐黑咖啡。
到了公司刚好踩点打卡,岑昀深呼一口气,放慢了脚步,擦着头上因小跑而冒出的薄汗,走进办公室。
“岑昀,有人找!”刚进去,前台小姐姐就说。
“谁?”岑昀问她。
前台小姐姐摇了摇头,“不认识,是不是你的什么客户?长得还挺帅的。”
岑昀思索着自己哪个客户能称得上帅,放下保温杯,走进会议室。
会议室里的人像是等了他很久,刚走进去,里面的人就立马站了起来,直直盯着他看。
“你是…”岑昀看着眼前十分陌生的面孔,虽然帅是真的帅,但确实没什么印象,他的客户里貌似没有这号人物。
这人死死盯着岑昀,“你就是岑昀?”
“我是。”岑昀坦然地看着他,“请问是来谈合作的吗?”
“合作?”这人有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脸上露出岑昀十分熟悉的表情。
鄙夷、蔑视,又夹杂了些许同情。
自从岑昀父亲去世,家中一落千丈之后,他的同学、老师,甚至于之前很是熟络的亲戚们,在看到他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露出这种表情。
有的会竭力掩饰住,但依旧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有的却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直白得坦荡。
岑昀早已对这种表情习惯了,就连之前张筠,也最喜欢带着这种表情,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他。
“不是就算了,找我什么事?”岑昀心平气和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男人却说话尖锐,尽显刻薄之意,“我还以为傅总看上的人会是什么样,没想到只是你这样。”
哦。
奔着傅松来的。
知道对方的来意,岑昀淡定地站在原地,任由对方从头到尾,从尾到头来回打量自己好几个来回,并接受了对方时不时的出言讽刺。
这种场景他早预料到了,以傅松那风流的性格、喜新厌旧的毛病,前来找他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事实也真如岑昀所料,这一天来到公司找他的人都快排上队了,前台小姐姐已经习惯性地看见有长得帅的进门就直接呼叫岑昀过来。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如第一个来的男人那么富有攻击性,有的像是真的只是好奇傅松的枕边人,过来看了一眼岑昀就离开了,没什么过激的情绪。
有的会稍微表达出“就这?”的意味,但全程举止很有礼貌,至少没让岑昀察觉出过于明显的敌意。
还有的纯粹是来看热闹的,欢天喜地地过来,拉着岑昀大讲了一通傅松的坏话,然后在怜悯岑昀中离开。
一整天下来,岑昀什么工作都没做,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办公室内宛如观光景点一样的场景也让张总找到理由挑岑昀的刺,把他叫到办公室一顿骂,让他不要把私事带到工作中来,公司里进进出出这么些花枝招展的人影响不好!
岑昀自觉理亏,没有顶嘴,默默挨着骂。
他现在只庆幸张总不知道内情,要是他知道这些花枝招展的人为什么来公司找自己,估计会直接拿炮轰了他。
第18章
晚上回家,正巧碰到傅松下班,岑昀委婉地跟他提了一下白天的事。
虽然收了钱,理应要帮金主处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但毕竟关乎到了工作,岑昀不想因为这件事被张总找到理由开除他。
傅松听了后没说什么,反而问他:“你想不想换份工作?”
岑昀一怔,“啊?”
傅松今天颇有耐心,难得地和岑昀多说了几句:“你公司眼界太窄,很难再有发展,即便不是万松,下半年也会倒在另一个项目上。”
岑昀有些诧异傅松对自己公司的了解,转念又想到以沈迟的能力,肯定早就把和自己相关的一切信息搜集出来。不足为奇。
“这我也都知道,但没办法啊,这份工作工资比较高。”
他们公司虽然坑,但至少待遇还可以,高出岑昀可以找到的其他工作。
傅松看着岑昀,“你很缺钱?”
岑昀理所当然地点了下头,“虽然我妈的手术费暂时不用操心了,但等她出院后我们一起过日子也是需要钱的。她这辈子太苦,我想让她以后过得舒服一些。”
傅松皱了下眉,认为岑昀是在抱怨自己给的钱太少,“我以为我给的钱已经足够充分。”
“是够了,但除了这个其实我还有另一个小愿望。”
岑昀有些害羞地抿了下嘴,像是不好意思启齿,“我想把我家之前卖掉的房子再重新买回来。”
傅松显然不认为这是一个多么难的愿望,对他说:“需要多少钱告诉沈迟,让他给你开支票。”
岑昀已经预料到傅松会这么说,摆了摆手,拒绝了,“不用了,我拿的已经够多了,再多我该觉得自己配不上了。”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觉得自己要配不上了。
傅松没说什么。
他对身边的人一向大方,不论是买车还是买房都从不吝啬,只要对方提了,他都会满足。
这并不是出于什么善心或者感情,他没有那个闲心长出这些玩意儿。他只不过是拿出了对自己毫无意义的东西,并未蕴含任何意义。
第二天岑昀照常上班,终于没有人再来找他。
不过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公司里又开始传出他被富婆包养的流言。
其实这个流言在公司里已经传了一阵子了,只不过除了岑昀身上日渐昂贵的服装以及偶尔来接他下班的豪车以外一直没什么确凿证据,再加上他们也不太愿意相信自己身边真的会有包养这种影视剧里才会出现的恶俗情节。
但昨天来找岑昀的人让全公司都认定了岑昀肯定是被包养了。
他们认为这些人长得一个比一个帅,应该都是一个圈子里的。
俗称鸭子。
岑昀听说了这个关于自己的流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其实大体上他们并没有猜错,只是细枝末节稍微有些出入。
张筠上班后,踩着高跟鞋扭着腰走到岑昀面前,鄙视地看着他:“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岑昀抬眼看着她。
不用想,公司里关于自己的那些留言得有百分之八十都是从张筠嘴里说出来的。除了她,没人会往这个方向去想。
“现在看清也不算太晚。”岑昀情绪平稳地说。
张筠恶狠狠地瞪着层云,像是对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不要脸样十分嫌恶,冷哼一声,转身踩着高跟鞋走了。
流言经过发酵,基本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就连董事长在看见岑昀的时候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岑昀本来在公司的地位因之前万松的事稍有些回温,此时也又降回了原先的谷底。没有人再愿意主动搭理他,生怕他身上带了什么传染病。
工作再艰难也要坚持下去,但艰难到这种程度,几乎被全公司的人给孤立,岑昀还是有些吃不消。
从事实来讲,他确实是被包养了,只不过不是富婆。傅松是个男人。
公司里都传他之所以能解决万松的事是因为傍上了有钱的富婆。也没说错,傅松是很有钱,也很有势,至少抖个脚万松的地板都要震一震。
所以他没办法反驳什么,他确实像他们说的那样,以色侍人,出卖肉体。
他也确实低贱、廉价,做出了最不值得同情的选择,该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好好地骂上一顿。
“最近公司…咳…可能出现了一些流言蜚语,你看你要不要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工作?这样对你也比较好。”
董事长说得已经足够委婉,足够给岑昀留面子。
岑昀知道迟早会面临这一步,毕竟在公司里兴风作浪、掌握舆论的是张筠,不会就只说几天他的闲话就善罢甘休。
“我知道了。”岑昀平静地接受了董事长的无薪休假的提议。
说是无薪休假,其实和辞退没什么区别,只不过等着岑昀自己先提出离职,公司还能省一笔辞退费。
简单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收了收,身边的同事一边假装着工作,一边偷瞄着岑昀。
岑昀没说什么,也没看他们,东西整理完就抱着走了。
等电梯的时候,张筠带着胜利者的耀武扬威走到他身边。
“来奚落我吗?”岑昀率先开口。
张筠抱着胸,嘴角带着嘲讽的笑容,“你要是现在求求我,我倒能考虑一下让你重新回公司上班。不过我猜你应该也不需要,还这么苦哈哈地上班干什么,回去床上一躺钱不就直接到手了?”
“说得也是。”岑昀看着她,有些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筠咬牙瞪着岑昀:“你怎么就那么下贱?”
岑昀顿了下,用平静的眼睛看着张筠:“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你…”张筠皱着眉被打断。
“居高临下欣赏着困在泥沼里的人苦苦挣扎的惨状,再大发慈悲地施舍一点,等着看对方摇尾乞怜的丑样。”岑昀说,“只不过是我摇尾乞怜的对象不是你,所以就这么气急败坏吗?”
电梯到了,岑昀没再理会张筠,抱着东西走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张筠都没能说出话,眼睁睁看着岑昀离开。
突如其来的停职让岑昀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回家后他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勤快地把客厅和厨房的地拖了一遍,可外边的太阳依旧高高挂在天上,没有要落下来的意思。
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起身打开电脑投简历找工作。
虽然现在手中有点钱,就算没了工作也不至于饿死,但失去工作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焦虑。
合适的工作没有那么容易找到,看了一圈招聘信息,符合条件的工资太低,工资高的又要求太高。
挑了几家公司投了简历,半天都没得到回应,岑昀只好作罢,从电脑桌前起身。
有点饿了。
家里没什么菜了,他只能出门去市场晚饭所需的食材。
市场有些远,坐了半个小时公交才晃晃悠悠地终于到达目的地。
比起超市,市场里的菜要更便宜一些,也更新鲜。
岑昀买只小鸡,让摊主帮忙杀死去毛,用三层塑料袋装着。
今天丢了工作,得吃点好的弥补一下。
回到家,岑昀把小鸡又洗了一遍,整只放进砂锅里开始炖。
傅松的厨房里什么厨具都有,样样齐全,价格还都不菲,倒是便宜了岑昀。
除了炖鸡汤,又另炒了两个菜,清炒芦笋和蒜薹炒肉。
等全部做好,米饭焖好,炖鸡汤也出锅了。
岑昀在汤里放了大枣和枸杞,先盛了碗汤出来,又调了小料用来沾鸡肉吃。
“嘎吱——”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
岑昀抬眼看了看墙上的钟表,撇了撇嘴。
可真会赶好时候。
他转身又拿了两个碗出来,一个装着冒着热气的鸡汤,一个里是焖得软硬适中的米饭。
等摆在桌上后,傅松也已经不请自来地在旁边落座。
“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岑昀坐下来。
往常傅松回家一般都在8点左右,晚的话就不一定了,10点、12点,甚至3、4点都有过。
傅松“嗯”了一声,拿起碗先喝了口鸡汤。
他今天有些饿,中午因为开会没能吃上饭,所以吃饭的动作有些快。
不过即便如此也丝毫不影响他的动作的优雅。
傅松身上总是带着一种从容不迫的优雅,不论在做什么,都让看的人感到赏心悦目。
吃了几块鸡肉,可能肚子里有了食物,傅松进食的动作慢了下来。他放下筷子,起身往客厅走去。
岑昀抬眼看向傅松,不知他是去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傅松拿着一瓶红酒和开瓶器回来,放在桌上。
“要喝酒?”岑昀看着他。
傅松点了下头,用开瓶器把红酒打开,对岑昀说:“把醒酒壶和酒杯过来。”
岑昀顿了顿,起身去厨房拿了醒酒壶和两个酒杯回来,放在傅松手边:“给我也倒一杯吧,我也要喝。”
傅松抬眼看了眼岑昀,没说什么,把红酒倒进醒酒壶里,轻轻晃了晃,等了一会儿后倒进两个酒杯中。
他把酒杯递给岑昀,岑昀对他说了声“谢谢”,接过酒杯。
第19章
岑昀的酒量不太好,今天却喝得多了些。
可能是丢了工作这件事让他心情低落,没怎么吃东西,一闷头口气喝了好几杯酒。
“差不多了。”在岑昀还要再倒酒的时候,傅松按住了他的手。
岑昀动了动手指头,估计是酒劲上来了,语气有些可怜,“再喝最后一杯。”
傅松看着他,放开手,将酒瓶中剩余的最后那点酒都倒进自己的杯子,告诉他:“没有了。”
岑昀看着空空如也的酒瓶,又抬头看了眼傅松,像是有些不高兴。
傅松看着他,轻轻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岑昀又立刻眼巴巴地看向酒杯,眼神随着酒杯的移动而变化。
“想喝吗?”傅松问岑昀。
岑昀实诚地点了下头,“想。”
傅松却没有满足他,仰头将酒杯中的酒喝下,脖颈随动作凸出青色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