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跟你说,你今天就别想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柯函其实也很心力交瘁。
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点什么,是他的身体反应比他自己的大脑反应得要更快。
好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就已经恼羞成怒到把沐恒给按到墙角威胁了。
相当的凶狠狰狞残暴。
沐恒:嘶——还有点可爱。
祝明承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他刚刚才结束跟救援人员的现场叙述,把他们来到这里,他的两个朋友为什么会进入火场,以及他是怎么判断那些化学原料有什么建议都说完了,他才被放出来的。
今天是真的“玩”太大了。
如果他们按照流程走一下,估计得等到明天早上直接就通宵去学校了。
而且明天早上他还是第一节 的高级化学课,如果是历史的话,他倒是能够半梦半醒地背上一圈,但明天早上的课是化学。
还他妈的是个拖堂狂魔、提问之主、改题教父、咆哮男巫。
可以想见,在没有他祝明承跟楚白月两个专业课堂捧哏的捧场的情况下,明天大家都将会经历一次何等波澜壮阔的成长暴风雨洗礼。
无能为力,爱莫能助。
他刚刚在心底惆怅完,就看见柯函表情相当激动地把沐恒按到了墙角。
草?!
祝明承人都看傻了。
过了足足一秒才反应过来,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冲过去,拉住了柯函抓着沐恒衣领子的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生气,别打架,冷静,冷静。”
柯函被祝明承这一记突然介入给拉懵了。
“你干嘛?”
因为还有点激动,他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所以听起来像是在质问祝明承——为什么要帮沐恒。
祝明承在心底“哎呦”了一声。
他这哪里是在偏帮人家沐恒啊?
他这是在挽救柯函的小命呢!
柯函手底下按得那可是沐恒啊!
他当年虽然不跟沐公子同班,但他跟楚白月是青梅竹马的发小儿啊,从穿开裆裤就互相串门的那种,还他妈相互交换自己的营养米糊品尝,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语言相互之间点评交流——楚白月能不知道沐恒都干过点什么疯子事儿吗?楚白月知道了,他祝明承就算不能全部知道,好歹也能知道一两件啊!
光祝明承知道的那一两件事情,就够他怵沐恒的了。
沐恒表面上看起来和平安宁岁月静好的一个人,鬼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突然从背后掏出一块砖头来,给你一砖头,然后说“对不起,我们可能还有点恩怨需要解决”“我想你应该需要来一下物理唤醒”。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你他妈都猜不到他什么时候会突然发病的隐藏疯批。
祝明承真的都快要被自己伟大的舍生取义行为给感动了。
沐恒看着这个突然间挤过来的人,他只需要端详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小老弟,你不对劲。
一看就是脑补过度患者。
还跟光明的那群沙雕不良一样,总是脑补一些奇怪的东西。
一想到“光明”两个字,沐恒的神情显而易见地就阴沉了一度,如果之前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个在那里猜是不是自己的人应该是……
祝明承:“大哥,大哥冷静,你冷静一点,人家小柯同学也不是故意的。”
是不是故意的,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但劝架要什么逻辑?
劝架就跟劝酒一样,不需要逻辑!
沐恒第一时间选择了拨开祝明承拉着柯函的手。
他张嘴,正想要解释一下。
可是下一秒,他就听见有人先是惊愕再是嘲讽道:“真的是你呀,水木木子同学?”
第100章
“是你啊……”
沐恒平静地起身,柯函跟祝明承主动让开位置,他抬眸就看见了一名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驯气息的少年人。
确切一点来形容,对方看起来更加像个社会青年,而不是像他们这些学生的同龄人。
柯函敏锐地感觉到气氛不对,他在退了两三步以后,又重新压回到了沐恒的面前,半拦在沐恒的前面,有点警惕地看向那个喊沐恒的人。
“柯函,让一让。”
沐恒被柯函的动作弄得无奈地勾起嘴角。
柯函侧身去看他,眼睛里充满了询问。
那一刻,他跟沐恒对上了视线,不知道电光火石之间交换了了一点什么内容,但是沐恒不着痕迹地往他的侧腰上按了一把,柯函瞬间应激反应地往旁边一撤,差点就出声了。
“沐恒。”
沐恒答应了到:“哎,我在这儿呢。”
他说着,往前走了一步,在那个喊他名字的人瞬间戒备的视野当中,脚下一个点弯,转身面对着柯函,帮他把有点滑落的外套给重新整理好,还他妈的顺便对了一下拉链,对的很仔细,甚至沐恒还弯了腰。
柯函挣扎了一下:“你干什么?”
沐恒一边对那个设计时尚但相当反人类的拉链一边戳了一下柯函的肚子:“别闹。”
远远看到这边不对,正在往这边走的白笑:“……”
“楚白月——”
楚白月:“你想送他们一起去见我爸吗?”
白笑纠正到:“是楚老师。”
楚白月:“……”
是你的楚老师,在家里他可还是我爸爸呢。
沐恒会这么温柔低姿态地帮别人——还他娘的是一个男人——拉拉链,这件事情,那群不良的混混们是真的没有想到。
好歹也是叱咤过一年光明的人,甚至差一点都被好几个混混群体老大看上准备培养他做接班人,当时为了一个沐恒几乎都要打起来。
然而,下一秒,更加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沐恒轻笑了一声,终于捏住了细细的秘银拉链头——“哗啦”一下——拉链就被拉到了最顶端。
柯函都被他给拉懵了。
他的两只不同颜色的眼睛愕然地看着对方,似乎是在用一种无形的语言询问对方:你干什么?
沐恒直起腰,伸出手,摸了摸整个人被包裹在他的外套里的柯函的脑袋。
他笑着,满意地离开了原地。
徒留柯函整个人被套在沐恒外套里,连手都被一起裹着,仿佛一只形状诡异的奇行种。
“你……”
“嗡——”
剧烈的震动响起,柯函的动作都被自己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给绊了一下,他停住了动作。
事实上,他的手机一般情况下都是静音的,别人的电话根本打不进来。
但只有一个电话是例外。
因为给那个电话号码,柯函设置了特别关心。
是柯女士的电话。
她新年的时候都没有回安河,只是给他发了很多的照片。
有雪山有草地有荒漠戈壁……柯女士穿得美美的,偶尔还骑一骑高头大马或者骆驼,似乎过得很开心。
她开心就随她吧。
柯函是这样想的。
城市里的新年表面上没有乡下郊区那么重的味道,但是跟柯函在国外比起来,其实已经很有感觉了。
还是那种特别明显的肉眼可见的冷清。
沙县小吃沙县小吃回老家过年了,兰州拉面兰州拉面也回家过年了。
甚至连沐恒都提前一天跟他打了个招呼,去了他的外婆家过年。
只有柯函一个人,在这座他名义上的“祖籍”或者“故乡”里,独自回忆品味着短短的几个月时光。
他当时接完他妈的电话都差点哭了。
因为柯女士好像跟一群人待在一块儿吃过年的羊蝎子火锅,身边的环境热热闹闹的,很是嘈杂。
她说:她是在草原上的一户牧民朋友家里借宿呢,他们很热情,听说她身体不好,还专门换了招待客人的大海碗奶酒,给她用小盏子乘马奶茶喝,说这很滋补身体,让她慢慢喝,不要呛到了。
柯函忍着酸涩感,对他妈叮嘱了几句以后,他就挂断了电话。
人总是要长大的。
而成长总是难以避免地跟离合悲欢联系在一起。
他要学会适应。
然而,适应着适应着,柯函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想到冰箱里还放着沐恒给他提早准备的几碟“年夜饭”。
半大不小的黑猫们在房间里四处游荡,仿佛它们就是这片天地的幽灵之王。
只有“白手套”,它好像有点饿了,跑过来找到柯函,在他略显单薄纤细的脚踝上蹭过来又蹭过去,撒娇似地……“呜呜”叫。
这群猫可能彻底被它们的奶妈“五花”给带跑偏了,始终都没能像普通的猫咪一样,学会“喵喵”叫,学会高冷得像个主子,学会弓背炸毛。
“白手套”伸出有倒刺的舌头跳起来抱着柯函的膝盖下面舔了舔,柯函垂眸望了他一眼,忽然间有点难过。
“你看沐恒平常那么喜欢摸你,结果他拍拍屁股就回家过年了,要过好几天才能回来……”
这话说的有点奇怪。
但是这里反正都没有别人,柯函说什么都只有一无所知的小猫咪“白手套”知道。那当然是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了,哪怕他现在胡言乱语也没有人会来管。
被柯函举起来的“白手套”瞪大了黄澄澄的眼睛看着他,它长长的尾巴来回扫动着,旁人估计要看一会儿才能看明白,它是在艰难地模仿一只狗来讨好它的主人。
虽然它只是一只小猫咪,但是它还是希望这只眼睛有点奇怪但意外地漂亮的两脚兽能快乐一点。
毛茸茸的尾巴扫在柯函的膝盖上,软软柔柔地又有点勾人。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雾气渐渐聚集,到了最后,还是难免在渐渐黑下来的天色里不争气地朦胧了。
“滴——”
在眼泪几乎要落下来的那一刻,柯函听到楼下传来了一声车喇叭响。
很稳,还带点沉闷。
“喂!”
是谁家的车啊?
柯函把“白手套”抱进了怀里,还没有起身就听见楼下是沐恒在喊自己——“柯函!下来到我家去过年!我外婆都准备好了!”
后来柯函真的跟着沐恒去了他外婆家过年。
司机把他们送到山脚下的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口上,然后目送着他们走上了完全就是泥土路的山道。
对方看他们的眼神似乎有点奇怪,但是如果是一个有钱人她执意要住在这种路通往的地方的话,确实是一件特别值得奇怪的事情。
不是吗?
不过,那次在沐恒外婆家过年的经历让柯函相信了沐恒的家里确实“只是”开番薯干皮革厂的暴发户而已。
因为正常的有钱人,应该不会像沐恒的外婆这么接地气,更不会自己亲手种马铃薯,种完还会忘了带小锄头用手挖泥,挖两个马铃薯来炒肉。
一群小黑猫在狗群里融入的很好,一下子就玩没影了。
柯函不知道沐恒跟那些看起来就很蛮横的人说了什么。
只是中间沐恒好像回头指了他一下,脸上挂着随心所欲的笑。
结果,就看见那群人里的某个老大气质的家伙,他瞥了柯函一眼,发现柯函也在看他。
于是他就更加丝毫不加掩饰地打量着柯函,目光自带挑衅,最后举起手来给柯函比划了一个大拇指。
柯函:“?”
这个国家的不良少年青年好像都有点奇奇怪怪的。
……
他们一群人最后被准备收场走人的救援人员给一起拉走了。
天阁市的地铁凌晨两点到五点停运,给管理人员足够的检修巡线时间。
这一场火烧下来,柯函他们大概就混到了一点多。
一点多从他们所在的位置到最近的地铁口,理论上是可以的,但是由于楚白月跟白笑的体质太差,最后这个念头就被他们强制搁浅了。
大家先去了一趟医院,接受一下身体检查。
走之前,白笑给无人机组群下了一个“回库”指令,数量庞大的无人机群带着灯光同一时间骤然腾空而起,就好像天上多了一条银河。
他没让无人机关灯,因为反正“入库”指令的最后一个小程序就是关灯,差不多得了。
中间坐在车上,他们还因为未成年的事情被司机师傅跟跟车的工作人员教育了好久。
后面到医院他们继续接受教育,特别是沐恒,他差点被给他检查的医生给活活说死在检查台上,因为他之前被爆火乍其实已经炸得内脏轻度出血了。
沐恒还是跟柯函勾肩搭背很没样子活蹦乱跳地见的医生。
后果可想而知。
医生最讨厌的就是你们这些自以为身强体壮,就什么都敢做的年轻人了啊!好吗?!
也不知道那个跟着他们的工作人员到底在医生耳边说了点什么,才让对方平静下来,勉强表现得温柔一点。
态度是变得温柔了,但是沐恒要挂的药水,要过的流程那可真是一点都没有少。
一圈片子拍下来,终于被证明没有骨折骨裂骨质疏松问题的沐恒还是被迫挂了大半夜的药水。
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自从幼儿园毕业以后,就基本上都没有生过什么病。
哪怕是在隔壁光明潜伏的那段时间,晨昏颠倒作息紊乱,他也能在通宵以后的第二天在被人堵巷子的情况下,打完架出巷左拐,在早餐店里点一碗实际上没多少肉的鲜肉小馄饨,慢条斯理地就坐在那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