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白漂亮的一双手握着卡牌微敛睫,一直没开口,“你想去看吗?”顾与修守在旁边,斟酌着问他。
韩之白羽睫轻垂,抬起微湿的眼睛,只是沉默的看着他。
“之白……?”
顾与修睁大眼睛被他一手低着摁着后脑吻过时,尝到了杏仁味与薄荷酒的味道。
韩之白慢慢放开他退后,暗光汹涌的目望着他,忽问:“你喜欢我?”
第25章 往昔二曾是惊鸿
也是后来想起来,离婚前两个月江城连着几日都在下雨。
开了年月底那起连环模仿案牵扯诸多又是恰好开年人流窜动的时候,韩之白忙的连轴转,他大概有一个星期都未见人影。
而向来在他工作忙的时候顾与修是联系不上人的,这次虽然担心也只得按耐着。
凌晨一点多外头雨下的很大,阳台上大概是风吹倒了细小树枝砸落窸窸窣窣闹的很。
这个时候他本靠在沙发上半醒半睡,忽听见门外头倏忽有轻微推开的响动。
他听见这声音旋极睁开眼睛起身匆匆迎着开门。
“你回来了?”
“嗯。”韩之白应了声掩上门。
外头雨下的大,韩之白刚从外头赶回来,进门时头发上还有些淋湿的水珠,连着衣服上也湿了大半。顾与修怕他捂着感冒,伸手想帮他解开扣子,却叫他捉住了手。
“衣服上,有血味。”韩之白稍作解释道。
他心里头明白的,过了这些年两个人的关系这几个月才摸石过河慢慢走着,韩之白不习惯也理所应当。
“没关系。”
顾与修看着他笑了笑收回手,取过烘干的毛巾递给他,温和道:“事情都结束了吗?”
“今天结案。”韩之白解开袖扣转过身去,“我去洗澡。”
“好。”
只是洗完澡出来,桌上那碗姜汤照例稳稳当当放着。从前顾与修被长辈照顾着长大,染了些与年纪不符细碎稳当的脾性。可韩之白从小的脾性养的他宁愿吃药。他有时想着,这个问题,怕是到老也难以解决了。
韩之白出来时身上只系了条浴巾,精瘦的上半身还滴着水珠,果然转过目一双眼睛神色微妙。顾与修知道他的脾气,看他这明目昭彰不接受的模样,尝试哄他:“喝一口,试试?”
韩之白这回倒牵强喝了。
做为补偿,他丢了碗唇覆上顾与修的脖子摁了灯。
这两个月,他对这倒是越发身体力行。
第二天,韩之白轮休。
顾与修拖到八点多麻着腰爬下床,这时候才发现了问题。韩之白一周没回家,这些日子他也没心思做什么。这时候找了一圈儿眼下冰箱里已经没有什么吃的。
听顾与修央他出门,韩之白闻言放下他的尸解案列抬起头,顺手取下眼镜,难得没拒绝:“好。”
附近就有商场,他们买了排骨,买了鱼还有些时蔬,路上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今天本该是如此结束的。如果没有等红绿灯时韩之白接的那通电话。
“之白……?”顾与修看他脸色不大好,却说不出究竟。
韩之白没有往家里去。
陡然加速时,顾与修紧紧抓住安全带一阵晕眩忽只觉得胃里难受。
车紧急停在医院门口。
韩之白下了车走的很快,顾与修跟在后头差点跟不上。这时候太阳已经很灼热,他追着那背影,看韩之白拐过绿茵密布的长廊走道,恍惚有种奇怪的错觉,他快追不上他了。
抢救室在六楼。
“怎么回事?”一出电梯,韩之白径自往里头走。“韩医生?”候在手术室外头的警员大概是认识韩之白的看见他急急上前便说:“情况不太好,当事人身上有外伤而且……”他说到这儿骤然刹住话神色有些戒备的朝顾与修望去。
顾与修微微抬起头。
韩之白也意识到这一点,他侧过眸望了顾与修一眼便转过身去:“去那边说。”
“好。”
顾与修一直站在尽头远远的看韩之白与那位警员交涉,他没有上前。
到中午手术灯一直没暗,他们守在休息室里头:“之白…你饿了吗?”顾与修看了看手机时间抬头问韩之白。
没有回答。
他便径自笑了笑站起身:“我去买点吃的好吗?你等等我。”
十分钟后。顾与修拎着食物回来时一问医生才知道病人已经转病房。
人在十三楼,他等着电梯。这个时间点电梯慢吞吞的一点一点挪动,顾与修等的有些着急,
电梯总算到。
门一开,却眼见一对男女抵着门热吻。“抱歉。”顾与修别过目急匆匆要走,男人却放开怀里的佳人朝他看过来,桃花眼是潋滟的脉脉春水一副风流的模样,他笑道:“你跑什么?”
他怀里的女人生的极精致,漂亮的卷发垂落扯下一半露出的肩头,被人搅了好事,那明媚微湿的眼睛不满瞪顾与修一眼。
顾与修只得驻步低声道:“抱歉。”
那个人笑晏晏挑起目,有些饶味问道:“你一个人?”这话就有些意味不明的暧昧。
“不好意思……”
顾与修别过脸道了声忙退出去。他怕再撞见电梯里那人只能走楼梯上去。
爬到十三楼他脚步一顿。
“你……”刚才那位警官立在楼梯口,他认出他稍微松开眉:“你是韩医生的朋友?”
顾与修慢慢一笑低应了声。
“我叫李牧,韩医生在里头。”
顾与修便转过头,他站在玻璃后慢慢看清里面的情形。
躺在里头病床上的女孩面无血色,也不似记忆里娇妍明朗的模样,此刻,韩之白正静静候在她的一旁。
顾与修收回手问:“怎么回事?”
“这个不能说,不过这些年,”李牧拿了根烟要递过来,他想了想大概又意识到医院里不能抽烟缩手收回去:“我还没见过他这么紧张。”
“是啊,”顾与修听着回过身一笑:“我也没见过。”
“这样啊…”
深夜十一点。
今天关于秦知稔住院的事情大概秦家人还不知道,顾与修也没见其他人来过。那位李牧大概是很习惯这样的情形,他猫似的警觉蹲在一旁吃完火腿三明治,抹干净嘴:“你不吃啊?”
顾与修挺直背脊看着里头,连着几个小时坐着久了骨头里都有些僵硬,他转过目笑了笑:“麻烦告诉…韩医生,我先走一步。”
“哦,好啊。”
他最后看了里头的人一眼,转过身离开。
很多事情就是在这两个月发生的,之间韩之白回来过一次。
那时候天还没有黑,厨房里排骨汤咕嘟咕嘟冒着泡,桌上摆着两幅还未动过的碗筷。
顾与修蜷缩着指接过他给的文件,低头看文件上那字羽睫颤颤,他把所有的话同那份消失的欢喜咽下去,等一个一个看清楚后,抬起头微笑了笑:“好,我答应你。”
他从来没有对这个说过“不”,这一次为什么不问呢?哪怕问一问?或许……答案他自己已是心知肚明,连问都不敢问。
“你病了?”走时,韩之白瞥见桌角的药袋子问了句。
日暮西山,这时候日光被切割成两半,一半明,一半暗淡。
他把自己藏在光影的暗处很轻声说:“没什么……”
就这样吧,他想。
那天去明证局办手续的前一天,他见过一个人。
那位夫人跟韩之白生了七分相似的眼睛,别样韵味。她优雅两指递过一份请柬:“我知道顾先生有自己的事业,也有体面的工作。以后在我的能力范围以内你需要我帮助都可以提出来。”
“谢谢。”他笑着,苍白的指节握紧茶杯。
说到底最后,他与韩之白之间也只剩下这几个字。
离开江城后的几个月,一天夜里他在医院里头撞上个赤着脚冲出来的姑娘,天气那么冷,她一双脚踩在碎冰上冻得通红。
这个姑娘叫程芸,她说自己没有家人。顾与修凑了钱给她离开,可没过几天,她过几天又回来了。
言诺出生后,程芸在保温箱外头整整候了三个月。
“没关系,你抱抱他。”
于是她小心翼翼欢喜的抱起言诺,第一次展开笑。
两年后,他养了十多年的沉默在一次冬日里头冬眠,再也没有醒过来。那时候言诺满地爬的时候不知从何处找了一本书,撕的面目全非还摇摇晃晃爬起来显摆着递给他。
顾与修接过,看清那上面一分为二的一句话。
曾是惊鸿照影来。
他笑了笑,合上书。
【作者有话说】:翻翻旧帐,写着写着怕我原谅这个幼稚作妖的小朋友
卷二,絮果
第26章 这什么剧本
隔壁?那不是,韩哥家? “你是……?”路邈眼珠子转也不转看那姑娘:“找韩哥?”
“嗯。”她微微一笑敲了1502的门,语气轻缓道:“我找之白。”
路邈琢磨过味儿来了,“嫂……子?”1528那门开了,开门的那男孩瞪大眼,口中活生生憋出的这两个字,却清清楚楚落在他耳朵里。嫂子?大新闻啊…原来,韩哥的女朋友这么漂亮。
“那,再见小朋友。”秦知稔眨眨眼一笑转身掩上门,路邈犹乐呵挥手道:“再见。嫂子下次记得跟韩哥一起来吃饭啊。”
门一关上,他即刻低头拨号码报告情况。
铃声响了几声。没接,挂了……
什么情况?
夜里头江上有风。
电话进来,来电显示是路邈。韩之白扫了眼,他直接掐断了。“要怎样,你才不生气?”他看着顾与修,重复的问。
他执着的问这个问题。而此时此刻,顾与修意忽然识到横在两个人中间的这个问题。
韩之白出生优渥,他作为天之骄子被宠着,惯着养大,他要的,便唾手可得。他尚且不明白很多事情不在于生气二字……横在他们中间的,岂止是四年而已?
他还未明白。
顾与修恍惚想着,怀里头的言诺执拗的一心一意非闹着揪他的衣服纽扣,他只得伸出一只手捉住小朋友的胳膊。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人眸光微烁轻道,“我……”我并不是生气,只不过,不愿也不想再一次漫长的等待。等待着,你回头的时候。
这话说到一半,这时候路邈打来电话,顾与修转身接过电话:“喂…”
路邈在那头声音听着很开心:“哥,我看见韩哥他女朋友了,我跟你说那姑娘绝配!人长得……”
路邈蹲在走道暗处兴奋的喋喋不休讲着八卦,顾与修清楚听着每个字,他转过眼去看韩之白。
韩之白没注意到,他低头看那条短信,“三哥大事不妙,你快回来吧!”--严朗。后头还跟着一排感叹号显示事情的严重性。
可惜严朗这通话云里雾里,韩之白看着拧了眉确实不明。顾与修挂了电话回过身看着他,也看清他的神色,心里便都明白了。
他不能忘记,韩之白的妻子,活生生的这个人存在。
顾与修看着眼前的人,忽然发现此刻他对他,再没有任何的念想。他曾幻想着与他的一生,也只是幻想。大抵做梦终归有一天要醒过来,这个时候他也不能再装作若无其事。
他们的婚姻本非所愿,他拖着韩之白荒唐的过了那些年,转过身来一看发现荒唐至极。他不知道韩之白是否分的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执念,可能他永远不会明白。韩之白告诉他的话,叫他曾经有过一念。
如今,便是这一念也没了。
他静静看着韩之白温和道:“我没有生气。你也不要道歉好吗?”
韩之白闻言神色微缓:“我送你回家。”
顾与修看着他摇摇头只道:“我就算要回去,还有些东西要留在那里要收拾也不急一时,倒是你,别让家里人等急了。“他话中意有所指,韩之白却以为他说的是严朗他们。
“我待会儿自己回去就好。没关系。”顾与修又道。
韩之白总算应了:“嗯。”他没有发现顾与修话里的“回去”,并未说是哪一处。
顾与修捉着言诺的爪子:“跟叔叔,说再见。”
卷毛小朋友开心的吐了个泡泡,到底还是没学会说这两个字。
再见,爸爸。
九点半。
“你回来了?”
顾与修一进门见时燕还在浇花。院里头好端端一盆牡丹给他浇的积了水,半死不活的垂着头。
“嗯…”顾与修把言诺放在小木椅上玩儿,自己坐在石桌前自己倒了杯茶。
时燕转过身一看他这模样就琢磨过味儿来了,他丢了那水瓢挑起目看着顾与修忽一笑:“他让你一个人回来?有意思。”
顾与修转过头看看他,什么也没说。
“饿了?”
“还好…”
可惜时燕这样的人是不会听别人的回答。他转身回厨房过了会儿端了碗面出来。
高汤做底的挂面,还心情颇好的撒了些白芝麻。顾与修是吃不下,只是勉强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谢谢。”他认认真真道。
时燕居高临下的盯着他,忽然说:“我对你很感兴趣。你可以试试喜欢我。”
与其说给建议,不如说是下命令。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执拗。
今天月不明,星也稀。顾与修仰头看星星仔细数着,等数完一百颗星星回过头看着时燕,笑着回答:“好。”
或许,可以试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