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之白那双应该漆寂的眼睛如暴雨中的夜色,晦暗汹涌,他向下吻过他的颈,直到倏忽贴着面扇了一巴掌。
他一顿,靠在顾与修身前,听他微微喘着气。刚才那通折腾下来,顾与修眼泛雾泽,唇红肿,低垂目间看着他冷静道:“韩先生,请你自重。”
韩之白松开手,抬起头沉默的望着他,复杂的目中似乎有很多要说的,却什么都没说。他伸手想拂过顾与修的面,最后收回手转身退出去。
顾与修撑着身子看他转身出去,最后望着门口那个方向苍然一笑,全是自嘲。
这真是可笑,可悲,可怜荒唐的一出笑话。
晚饭慢吞吞弄到七点多,顾与修简单炒了个芙蓉鸡片,一道蒸鱼,一个素汤才出厨房。
吃饭时,除了路邈,大家都似乎有些安静。
路邈喋喋不休的说着,顾与修礼貌的回应,其余的也未多说。
程芸一心一意给小朋友夹了筷鱼脸颊肉,可惜言诺小朋友挑食十分不给面子,他咂咂嘴紧拧着眉嘴巴里“噗…”一声吐出来,这下害的口水兜兜上乐呵呵的叮当猫糊了一脸。
路邈嫌脏,唬他道:“二十斤不许挑食,不然虫子咬屁股。”
言诺敏感的捕捉到“虫子”,他听得懂自己被欺负了挥着肉胳膊奋起反驳:“小叔叔咬臭臭。”
“嗨,你!”
韩之白适时插了一句:“顾老师的孩子很可爱。”他抬起眼皮看着程芸微微一笑,稀松寻常道了句:“模样倒是像妈妈些。”
“嗨韩哥,你不知道,”路邈已经十分把韩之白不当外人,“二十斤哪里是她生的……哎呦,”他眉头一抽嘶嘶吸气扭头去看程芸:“你踢我干嘛?”
程芸慢慢悠悠喝了口汤,她放下碗扭头笑眯眯看着小朋友揉了揉脸蛋轻道:“宝宝记得吃饭不要多说话,不然噎到可不好。”
“尤其是,”她转过身笑吟吟看着路邈:“某些人,小心噎死。”
啥?
路邈捧着碗的手一抖,一脸懵逼。
晚上八点十分。
顾与修送程芸到楼下叫她似乎有话想说。楼梯口光暗漆黑,他耐心等了一会儿,程芸才慢慢抬头,她死死咬紧唇也不觉得痛:“我想……”
她磨磨蹭蹭的迟疑,忽然瞥见楼梯上暗光下居高临下看着他们的人一愣,慢慢耷拉下头,心里暗暗叹气,还是算了改日再说。
顾与修也瞧出来她这神色,他回过身瞧见楼梯口那人微怔旋极回头看着程芸嘱咐道:“路上注意安全。”
“嗯,明天见。”
他微笑看着程芸走后,回头一步一步上楼,与韩之白擦肩而过。
回到家,轻掩门,沙发上一大一小的在吃零食。 顾与修想了想上前:“路邈,你去楼下买只过敏药膏送到隔壁。”
他刚才瞥见韩之白颈上那片红色,好像又过敏了。韩之白皮肤白,又易过敏,一不当心吃到什么过敏脖子上起疹子就格外显眼。
“好……”路邈这次答应的爽快,也没想起问他,是怎么知道的。
八点二十。
路邈去时,韩之白正立在阳台,他轻拧眉看对面那栋楼星星灯火若萤,等电话接通。
“喂?”
稍许片刻,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姑娘小雨雀似的雀跃的欢呼,那头软声糯气捧着电话说,“爸爸爸爸……是沐沐”。
【作者有话说】:一个耳光不够,要不然来两个?
第11章 你个憨皮
“韩哥?”
路邈敲了敲对面的门却发现门没锁。他猫着腰进去招呼了声,“药我给你放哪儿了啊…”
也没听见个动静。
他走时瞥见韩之白站在阳台上打电话,脸上的神色那可以说难得的温和,那头不知说了什么,他甚至低低哄了几声。
跟女朋友打电话呢吧?路邈挠挠头退出去。想着也不知道他听见没有。
晚上九点多。
浴室里暖烘烘的,顾与修见浴缸里的水差不多了挽起袖试了试温度,捞起怀里一只剥干净白面团儿安安稳稳放进浴缸里。
小朋友一下水欢快的很,就是旁边那几只被水波摇的来回晃荡的小黄鸭倏忽被胖爪儿死死箍住了脖子,好不可怜。
顾与修小心舀了少许水浇到他身上,小家伙哼哼唧唧唱着歌,不安分的脚扑通扑通踩水弄得他一身衣服湿漉漉的。
顾与修哭笑不得,捉住那胖藕似的胳膊唬道:“再闹就打屁股了?”
听到“打屁股”了,言诺嘴巴一抿,忙捂着屁股别过头,“爸爸坏。”
小家伙嘟囔着说着话,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挑起,变扭的生着气。顾与修看着他,有些恍惚出神,小朋友的这双眼睛最不像他。
他忽想起了今天在厨房与韩之白那个突如其来的吻。
说来也可笑,数年前他们荒唐的结了婚,又不痛不痒相敬如宾的过了七年,要说接吻那也到真是少的很。
如今他们离了婚韩之白又结了婚,他反而受了今夜这一番心血来潮的戏弄,不论是羞辱或是何意,可无所如何他有自知之明。他也,从来不在韩之白心上。
他们的婚姻本就是将就。
研一那年冬天参加他学长李文的搬家聚会,傅书家里很有些来头所以那天来的人满满一屋子,很热闹。顾与修独自捧着一杯茶安安静静坐着,忽然瞧见阳台上有个人倚着窗台抽烟。
冬日里头夜风凉,他却单薄的穿这一件薄衬衫,少年的背脊如孤竹与这里格格不入。
顾与修未曾挪开眼,问:“那位是?”
“你说他?哦,韩老你听过吧?他家的孙子,我小学弟。”李文嘴里还叼了跟烟朝那头望去,回过头笑着摁了烟头,“怎么,你认识?”
顾与修看着那个背影笑了笑道:“算起来…也算认识。” 李文一拍大腿:“嗨,他失恋了,估摸着心情不好呐。我听人家说他那个小青梅竹马的女朋友跑了,正搁那儿跟家里人置气呢。”
顾与修看着,凑巧碰上那双转过眸的眼睛,两脉极是漂亮的桃花眼,深若夜海。
不知为何,他忽然屏息凝神,急急忙忙回过头微敛睫喝了口茶。
“ 你脸怎么了?空调吹得?”
“没什么,”顾与修笑了笑:“可能是闷的。”
再回头看时,那个少年反过身胳膊肘撑着身子,他看着屋内时隐入夜色的面色只叫人觉得琢磨不透。
顾与修自己也未曾料到后来。几日后那孤冷的少年会连行李都没带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开口就问他可否借住几日。
一月后跨年那天
(社会主义省略和谐)
他听见一墙之隔外头阳台上的学生在欢呼,“五,四,三,二,一。”
“新年好啊…”
那时候,他在麻木的疼痛中倏忽清晰的听到鼓楼钟声,“当当当”,响了十三声。
“新年好。”他撑起身子吻过夜色中韩之白的眼睛。
他见过许多人,唯独爱上这双眼睛,自此凭着一腔孤勇再不回头,却自以为是的凭白耽误了那个人这些年。
情何以堪?
“爸爸……”
“嗯?”
顾与修收回神一把捞起小言诺沥干水,他擦了擦小朋友的卷毛头笑着将他颠了颠:“起来啦。”
没想到不安分的小朋友裹在叮当猫毯子里扭麻花似的挣忽扎一脚,恰恰揣上他的眼睛。
顾与修眼前吃痛眼前一暗,手不设防的一滑,二十斤小朋友结结实实砸在地上一个屁股蹲,他睁大眼睛懵然几秒。
大半夜的,浴室里响起嗷嗷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短短的更一下,消失了
第12章 隔壁韩叔叔
这一摔可不得了。
到了十一点多言诺还是哭的刹不住,他趴在顾与修肩上一抽一抽冒着泪花,可怜惨了。
“要不去看看吧,”路邈非去摸着小朋友的大脑袋壳。他十分语重心长劝道:“二十斤本来就不聪明,别这一摔到时候连小学都上不了了。到时候可怎么滴了啊……啊啊啊!”
小动物咬人了!路邈急急忙忙抽回手指头,只见手上果然浅浅的留下了两个牙印。虽说小孩儿还没长齐的乳牙咬人痛感微乎其微,可三岁看老,这德行?路邈心里暗叹就这小孩儿的脾气,这孩儿他妈得多造作一人呐。
难!
路邈摇着头走了。
小朋友凶完人紧紧攥紧顾与修的领子,就跟刚出生那时一样哼唧哼唧也不睡觉,也不说话。
顾与修瞧着十分心疼,他难得的妥了一回:“要不,爸爸给你吃巧克力?”
言诺小朋友不爱吃甜的,偏偏喜欢吃有些苦味的东西。从前顾与修怕他烂牙从来不许他晚上吃这种东西,眼下确实是没办法了。
小朋友捂着爪子慢慢的点了点头,很是忧伤。
顾与修给小朋友换了件小恐龙的衣服裹起来到楼下24小时便利店买了袋子苦杏巧克力,回来时见楼道里灯还亮着。
窗口夜风微凉,有人立在走道口那盏暗淡的灯光下那道清隽的背影如修竹。顾与修看了一眼低着头匆匆要开门,忽然听到听到低低一声:“又要走?”
又?顾与修慢慢放下手转过身,他见韩之白那双沉寂在灯下的眼睛正望着自己。
“为什么搬到这里?”他忽问。
一次两次的巧合太过荒唐,他不信韩之白是为他而来,只是也务必知道原因。再加上有上回的那件事他不得不怀疑。
韩之白望着他难得拧了眉:“有事情想告诉你。”
顾与修轻笑一声摇摇头:“韩先生,现在你该负责任,该陪着的是你的妻子,而不是纠缠着我一个外人。”不等韩之白说完,他将那门轻轻一声合上,隔断两个世界。
韩之白落在暗光中,狭长精致的目微微一点幽暗的光瞧着那方向,手机荧幕忽然一亮,短信提示收到了一笔汇款。
汇款人-顾与修。
521单元
顾与修合上了门回到房间,只觉得一身疲惫。
那些年韩之白戒学会抽烟,因为他思念着秦知稔。而他顾与修,大概只给他糟糕的回忆。
而韩之白也未知,其实早在很久之前,他见过他的。
十二年前夏天,他送一个穿马路车祸大出血的小朋友住院。那天天气格外热,他紧急抢救,旁边凑热闹的围成一圈儿闹哄哄的叽叽喳喳议论,直到后来凑上来个学生模样的人看了两眼,急吼吼朝身后唤了声:“韩……你快来帮把手。”
那时慌手乱脚的,顾与修也没看清楚那个人的模样,只记得他很冷静。做复苏,止血有条不紊边吩咐旁边的人打120。
整个过程,他全然未乱。
直到上了救护车,顾与修才看清那个少年的模样。那个男孩的眼睛很好看。身姿若松竹,俊眼修眉,哪怕这一身血污也是极好看。
谁也没说话。
小朋友送进抢救室,总算有惊无险,没抢到要害。顾与修候在手术室外头,等灯暗医生出来通告,着实松了一口气,眼转过一圈儿却没看到那个少年。
午后一点多,医院人还不多,顾与修寻了一圈儿才在长廊上找到他。
这长廊后头就是内部疗养院,环境十分好。外头竹影簌簌,温暖的天光如水泄落在那个人身上,顾与修远远看着他良久身形未动,直到有人急匆匆先他一步上前。
“之白?你怎么……”
那个高挑的女孩瞧见韩之白的模样,她惊讶一瞬,旋极亲亲热热用指尖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这个样子让韩阿姨知道又要说你了。”
“知稔,别闹……”韩之白捉着那个女孩的手,无意中是他自己都未察的放纵宠溺。
“我啊,就要闹…”女孩笑声明朗。
顾与修瞧着笑了笑摇摇头,转过身朝另一头而去。
十年前的冬天,他遇到一个独自在阳台抽烟男孩。还是那个样子,却多了几分孤戾。于是他多问了句便听傅书说着,“韩老家的三公子,听说那小女朋友跑了。人跟家里闹变扭呢。”
顾与修听完这话,他只觉得手中的水杯很烫手。
“这位小爷可是惹不起的,你最好离得远远的。”傅书又告诫他。
他垂着目应了声。
十年前跨年那晚上,那个吻。
那是松子酒,辛辣的烟味。那双干净的眼睛沉寂在暗夜里头晦暗不明,顾与修看不懂了。
他做的妥协,便是把自己交出去。
而四年前……
四年前,离婚之前最后那几个月,他也只见过韩之白一面。
很多话没说,也来不及说了。
“爸爸……”
顾与修回神揉了揉小朋友的小卷毛,他说:
“爸爸做了一件错事。”他错在贪心荒唐,愚不可及。
床上的言诺小朋友挣扎着要爬起来,他张开满是汗水的手心里,那是一颗化开湿漉漉的巧克力。小朋友天真茫然的大眼睛看着顾与修:“呼呼……痛痛…”他在努力张开胳膊做了一个飞翔的动作。
“你呀……”顾与修笑了笑。
晚上十二点,城西深夜酒吧。
此时严朗包了个厅正忙着泡妞,今晚几个本地土豪陪着笑脸做局,他能错过?软玉温香在怀里,不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电话打搅。
“喂?”
电话那头简单几句话,“你丫有……有毒啊?”严朗是听得叹为观止,他瞪大眼睛坐起身:“不,三哥谁教你这干的?你等着,哥们儿明天寄两榴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