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星北没抬头。
他在一群人好奇的注视中沉默半晌,低声道:“我选……大冒险吧。”
贺淼一呆,顿时瞪大了眼,倒抽一口气:“??????”
周围人:“!!!!!”
卧槽!?!有戏!!!
但他们被八卦兴奋地憋红了脸也不敢去追问,只得任由唐星北动作利落地抽出一罐啤酒,打开,一声不吭地仰头喝干净了。
对面坐着的刘致锦似乎飞快地朝这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
等他喝完,于昭顿时鼓掌起哄:“北哥牛逼!!”
旁边的男生顿时也跟着叫:“牛逼!大气!”
唐星北拧眉,呛着咳了一声,把罐子扔到一边,这才重新坐了回去。
他转身时,眼角余光似乎朝方临的方向洒了一眼,却见他始终没有抬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游戏继续。
这一幕像是一个插曲,除了有人悄悄心动,仿佛并未激起多少波澜。
回了位置坐下的时候,唐星北并没有想太多,且下意识地想要离方临更近一点,于是右腿落下时紧紧地靠着他,几乎直接贴在了他旁边。
方临依旧低头盯着手中的水杯,眼睫却很轻地颤了下。
经过了刚刚那一幕被迫的逼问,他以为以唐星北的性格起码会尴尬、甚至躲避上一段时间,但却好像并没有。
唐星北皱着眉,一动不动地盯了会儿地面。
半晌,酒劲上来,他才吸了口气,晕晕地闭上眼,双手往后一撑,仰躺着上半身往后靠了靠。
……落手处却似乎不是草地,唐星北迅速睁开眼。
尾指和无名指的指尖搭到了一片温热上,对方似乎也是一愣,很轻地颤动了下。
可谁都没有撤开……也没有侧过脸望一眼对方。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不出声,在黑暗里若有若无地暧昧触碰着,各自望着模糊的月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方临忽然感觉到,唐星北的指尖似乎在他的手心处轻微地勾动了几下……像是一个符号。
他没动也没说话,静静感受着。
半晌,猛地抬起眼。
昏暗的照明灯下,贺淼凑过来扭着脖子盯着纸条,磕磕绊绊地扯着嗓子大声念道:“……请问,你现在有没有喜欢的人……TA的姓名首字母缩写是什么?”
F。
唐星北静静地抬头看着月亮,在心底沉默而无声地回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沈久白不黑、坐等相认啊、山河朝暮、昨日书的营养液~
第49章
“哈哈哈哈贺淼你怂个屁啊!”
“哎呀追了人一年多了!快快快表个白吧!”
……
唐星北侧过脸看着。
刚刚是周暖抽到了大冒险卡,要求和在座的一位异性对视三十秒钟。
他们都是些未成年人,不敢玩花的,顶多打打擦边球这个样子,但尽管如此,这些难得的接触对于青葱少年来说依旧令人激动。
贺淼确实是害羞了,不住地挠着头,一眼一眼地往周暖那里瞟,原本活泼皮浪的劲儿也没了,羞得一声不敢吭,越看越像个二傻子。
最后,还是周暖没忍住破了功,笑个不停,落落大方地拉起他:“不就是对视吗,来吧,你们记好时间啊。”
“放心!!”
贺淼被她拉着走到人群中央,被迫抬起头,和她对视着,没一会儿,耳朵就红透了。
唐星北看着,笑了一声。
他的手指依旧轻轻地埋在方临手心,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来。
“十、九、八……”
十几个仍显青涩的声音,带着善意的起哄,在山间喊着叫着,格外欢腾。
连林间的沉睡的鸟儿都被吵醒,扑棱棱地飞开了。
“……三、二、一!!贺淼牛逼!”
“哈哈哈哈哈水弟厉害了!”
“祝暖暖女神能够早日脱单!”
……
贺淼没了平日里臭不要脸的尽头,也不敢应和他们,脸通红地迅速溜回了座位。
周暖倒是挺愉快地笑着。
唐星北隔岸旁观着,看得清楚,在心底替贺淼道了声贺。
然后默默叹了口气。
夜色渐渐深了,这场游戏没有进行太久,等到十点多的时候,大家也意犹未尽地准备结束了。
“来来来!咱们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一次,来碰一个吧!”于昭十分热情地组织道,“祝大家高三这年成绩突分猛进,金榜题名!!”
“好啊好啊!来一起喝一个!”
人声鼎沸间,唐星北却依旧发着呆,没有动,也没有抽回手……沉默地坐着。
方临看他一眼,指尖很轻地抬了抬他的手指,离近了,犹豫地低声问了句:“要碰杯吗?”
过了半晌,唐星北才啊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松开手,拿起右手边放着的啤酒罐,抬了抬手。
方临欲言又止地看他一眼,最终却没说话,无声地叹口气,越过他,伸手拿起他左手边的喝了一半的可乐,挨着他,和人群远远地碰了个杯。
“祝大家成绩进步!”
“干杯!!”
“cheers!”
……
收拾完结束时已经十一点多了,导游和几个老乡在周围分时段查夜巡逻,乐呵呵地向他们保证可以安心睡觉十分安全。
唐星北和方临俩人朝帐篷走时,还碰到大概是刚刚散步遛弯回来的周攸和贺言两个人。
他们各自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转身走了。
大概是之前惩罚的那罐啤酒灌得太快太猛,唐星北这会儿人都有些晕乎了,脱了鞋钻进帐篷就躺着眯起眼不动了。
方临坐在他旁边,从书包里把毛毯抽出来往他身上一搭,又抽出两个塑胶充气枕:“脑袋抬抬。”
唐星北皱皱眉,依言照做了。
换完衣服、收拾好帐篷内的书包和杂物之后,方临才伸手关了照明灯,并排和他躺下。
两个人挨得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得到。
方临正有些心猿意马,忽然见唐星北伸手一指帐篷侧顶的那一块儿小窗口:“你看那里。”
他小声说道:“还开个窗,万一在帐篷里干点什么不全被看见了。”
方临顿了顿:“是啊。”
“……”
两个人又沉默了下来。
唐星北不太习惯平躺着睡,于是朝里翻了个身,侧过脸来,仔细地看着他。
模糊的月色透过正方形的那一小片塑料隔膜透进来,暧昧不清。
方临垂着眼,没敢和他对视,又叹了口气。
只这么一小段时间,他叹气地次数比之前十七年加起来都多。
唐星北移开视线,重新看向那一小块窗户,半晌,忽然小声而惊讶地操了一句,犹豫着爬起身:“……这玩意儿原来能拉上啊?”
说着,他伸手把那一片圆弧拉上了,四下顿时全然陷入了黑暗。
唐星北摸着黑坐下来,刚要躺回去,却又什么都看不清,一手直接按在了方临的腰腹上。
接着就听见耳边一声低哑惊诧的嘶气,方临拧眉,有些无奈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挪开:“操,你但凡再往下按一点就……”
他忽然一停,顿了顿,没再继续往下说。
但唐星北却迅速猜到了他的后半句,顿时有些尴尬,抽回手,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躺平了。
一时间,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听着他呼吸的频率,方临大概能猜到,唐星北应该和自己一样不怎么平静。
他眯了下眼……只能看不能吃,太难熬了。
过了半晌,身边这人的指尖却忽然动了动……顺着手臂摩挲着一路向下,落到手心里。
方临没出声,沉沉地盯着眼前一小片帐篷顶。
呆了没一会儿,它又犹豫着探进来,轻轻试探着勾了下自己的手指。
方临迅速张开手,任其插//进来,和他十指相扣着握紧了。
两个人的心跳声此起彼伏,一时间竟然听不清是自己还是对方的。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唐星北很轻地叹了口气。
方临大约清楚他在挣扎什么,却并没有出声。
两个人的手指都是偏于筋骨分明的那种,牵起来十分舒适。
借着酒劲,最开始的紧张和羞耻感过去之后,唐星北才敢稍微动一下。
他犹豫着抽了抽手指,没抽动。
于是清了清嗓子:“我……喝口水。”
方临没出声,松开人。
唐星北慢慢坐起身,摸索着从旁边拿起一瓶水来,拧开喝了口,低声问了句:“……你喝吗?”
方临顿了顿,嗯一声。
两个人沉默着各自喝了几口水,这才重新躺了回去。
但没再牵着手。
唐星北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黑暗,忽然开口:“其实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嗯。”半晌,方临才低声回应道。
“嗯什么嗯。”唐星北对这个回应十分不满,皱眉,抬脚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方临无声地眯眯眼,音色依旧冷质,在夜色里微微发沉,十分清晰:“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两个人各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沉默了很久,唐星北才用力咬了下嘴唇,拧眉,低声说:“如果我们两个就只是普通同学就好了。”
听他这么说,方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妈妈她……对你影响很深吗?”
“……很深。”
唐星北喉间动了动,以至于声音都有些干涩:“她对我很好……虽然也很严厉。可回头看一看,还是母爱更多一些。”
他说着,又侧过脸,看着方临在黑夜中模糊的轮廓,犹豫着问:“你呢?”
方临似乎是笑了,啊一声:“还好。”
唐星北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方临家里看到的照片。
陈芸是个很文艺的女人,文艺到有些刻板,尽管那些照片都是偷拍,但只从匆匆撇过的那几眼里,唐星北依旧能看出拍摄构图上的精准。
不难感受到,这个女人精神敏感上的控制欲有些极端。
再联想起小方临曾经的遭遇……唐星北大概能想象到他的想法。
他忽然有些犹豫着开口:“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么。”方临说。
“就……你之前看到我那些照片时,是什么心情?”
方临大概是没想到他的脑回路会忽然跳到这里,愣了一下,似乎是稍稍朝这边侧了侧脸,顿了顿才说:“什么心情……”
他仔细思考着,慢慢笑了一声,声音沉而轻:“就觉得,这傻逼长得挺好,但一看就惹人讨厌。”
唐星北一愣,顿时骂了句操,支起身体气愤地瞪他,咬牙切齿地压低了声音:“从小到大暗恋老子的人从校南门排到东门!你他妈是哪里看得出惹人讨厌的!”
他离得很近,方临几乎能闻到他牙膏的清新葡萄酸甜味,笑着说:“也不是讨厌……当时就只是觉得,这个人看着又娇贵又嚣张,肯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加上我妈她……”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一下,瞥了眼唐星北。
这人并没有什么反应,啧了一声,似笑非笑地望过来。
昏暗的夜色里,只有丝缕的光透过帐篷顶偏薄的布料下透过来,模糊不清。
唐星北的表情慢慢敛了,眼瞳偏深,呼吸声也缓慢加快。
让犹豫着,似乎想开口说一句什么,却最终没有出声。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动。
方临心跳加速,唇角微抿,慢慢地往下移了移。
……清凉的葡萄味几乎近在脸前,还带着唐星北身上特有的薄荷清香,令人晕眩。
两个人似乎都想再近一步,更近一步……可又被某种说不清的隔阂压着逼着,都没有再动。
呼吸纠缠间,唐星北忽然错开脸,喘着气,愣愣地盯着虚空处的一片黑暗。
半晌,才低声匆匆说了句:“……睡觉吧。”
方临眯了下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一声:“好。”
唐星北原本以为自己会纠结得一夜难眠,却没想到,闭上眼之后没多久就睡熟了……连个梦都没做。
大概是昨天一直在辛苦奔波爬山,第二天起床的时候,他感觉到浑身上下连手腕都是又酸又疼的。
起身穿裤子的时候僵得差点都没系上扣子。
旁边的方临还在睡着,闭着眼,背对着自己,眼睫沉沉地垂着。
昨晚的记忆忽而涌上眼前,唐星北皱眉着盯着他看了很久,犹豫半晌,小心翼翼地拉开帐篷拉链,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等人脚步声消失,方临才睁开眼。
他目光清冷沉静,毫无刚睡醒时该有的懵懂,很轻地眯了眯。
这群人昨晚玩到太晚,早上起床收拾好洗漱完时,已经是十点多钟了。
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闹着,把昨晚剩下没吃完的肉和蔬菜一股脑烤了吃了当早饭,这才收拾好东西,把烧烤架重新搬回于昭表哥的车上,带上垃圾,恋恋不舍地准备下山回家。
下山的时候比上山要容易一些,但他们昨天累得腰酸腿疼,一动就格外酸爽,嗷嚎了一路慢慢磨蹭着往下挪,反而比上山还耗费了更久的时间。
和导游老乡们告别,再坐上回市里的大巴士,到A市汽车总站时,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
天色刚刚擦黑,十几个人累得灰头土脸,却还兴奋着纷纷扬手道了开学见,然后才各回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