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怔忪,仍然没有反应过来,甚至第一反应是不是要和叶开假装未曾碰面未曾复合,但兰曼瞿仲礼叶瑾都是知情人,叶通的目光又那么平和慈祥,他怎么有脸去编这个拙劣的谎言?
何况叶开出现在他眼中的第一秒,他的眼神,就已经出卖了他所有的心意。
包藏不住的、掩藏不了的、永恒的、绝不曾消褪过一分的心意。
叶开微笑着站在他稍远处,目光穿过所有的长辈,轻柔地落在陈又涵英俊的脸上。
像蝴蝶最终停在了夜色下的玫瑰。
“又涵哥哥,”声音停顿了一瞬,从满室期许、复杂、温暖的目光中镇静,目光重新回到陈又涵的眼眸中。
所有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都从此刻陈又涵的眼底消失。他认真,前所未有的认真。
心口被填满,到了揭晓谜底的时刻,叶开恍惚,竟觉得自己比一无所知的陈又涵更紧张。
这一停顿只是一秒,他继续说:“你知道吗,和你认识二十年,喜欢上你,只用了两年,爱上你,用了十五年,剩下的五年,一半的时间,我疯狂地、孤注一掷地走向你、奔向你,另一半时间,是竭尽全力地爱你。你看,二十年,我们已经完成了相识、相知、相爱的所有过程。”
他笑得纯粹天真,眼里一片澄澈,“我想,我是真的很幸运。”
陈又涵从盲目的仓皇中变得沉静。不知是谁,可能是瞿仲礼,也可能是叶通,或许是陈飞一,在他身后轻轻一推。
他往前迎了一步,继而看着叶开一步步走向他。
站在他面前。
漂亮的面容微微仰起,当着所有长辈的面握住了他的手。
陈又涵的手其实从看到陈飞一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很冰,指尖无法控制地发着抖。直到被叶开握住,他才感到一丝暖意回涌。
他看到叶开的左手上,是两枚那么晶莹、华贵、纯粹的戒指。
折射的熠熠光点瑰丽璀璨如星云,陈又涵如梦初醒。画面从那晚思源路的私会中闪回,他多迟钝,那晚叶开的订婚戒根本未摘,他却以为是叶开为了见他特意戴上。
三十六的人生,陈又涵跌入陷阱的次数屈指可数。
只是这一次,对方漏洞百出,而他,却是甘之如饴。
叶开笑了笑,声音轻下去:“又涵哥哥,我知道的,我爱上你,你爱上我,在别人眼里都是荒唐。因为这份荒唐,因为我的天真,因为差了十六年,一直都是你在保护我,纵容我,回应我。”
陈又涵目光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却在看到叶开眸底的光时改变了主意。
甚至释然地勾起唇角,抿出一个深沉温柔的笑意。
叶开屏住呼吸。他面对众人发言的场合从小到大胜数不尽,但在满堂最亲之人面前,面对着自己最爱的人,尾音却渐渐颤栗:
“又涵哥哥,人生很长,说好的,你活九十六,我只要八十岁就可以。从现在开始到八十岁,还剩下六十年,你要的地久天长,我和陈伯伯、爷爷、外公外婆,爸爸妈妈姐姐那里,都争取到了——我爱你,我可以和你并肩站在一起。命运诸多束缚,世俗如何不堪,往后六十年,人生海海,我们一起。”
兰曼捂着脸,纤细的指间,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她倔强的女儿此刻也转过了脸偷偷在眼底揩泪。瞿嘉想,她不是败给了陈又涵,那是败给了什么?
也许,是败给了爱情最好的模样。
叶瑾将瞿嘉轻轻揽入怀里,热泪盈眶。
陈又涵无法分神去一一辨认他们神情,是动容,是平和,还是鼓励,嘉许。
他怔怔而温柔地想,小开真的长大,连陈飞一都请到了场。所谓的幸福,是要彼此最重要的家人都共同见证。
叶开感到手中的手掌从轻颤到镇定,他轻而珍重一握,抿起唇角,目光定定地注视着他的又涵哥哥,那么柔和,只问:“好吗?”
在夏夜的晚风中,落日奔向地平线,晚霞瑰丽如梦,暑气将尽,暮色中将亮起长星,夜空中将升上月光。
陈又涵说:“好。”
—fin—
作者有话要说:三个月,一直在哭和心抽,再多不舍,我也意识到,是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陈又涵和叶开,会比我笔之所至,更为深远地幸福。
又涵哥哥,一路诸多艰辛,我给了你一个不好的开场,让你担负诸多骂名,却孤注一掷要给你最深沉的爱意。
小开,青春热烈的开场,也难免惨烈地落幕。我狠心在你成长道路上留下伤痕,幸好,在故事的最后,你也获得了成长和成熟。
从今往后,你们都有能力保护彼此。
想说的很多,姐妹们一起追连载的期待的乐趣,一起讨论剧情的热情,都长留心底。
人生无不散宴席,但山水常相逢,在下一次相遇前,就让我们一起保持期待吧。
8.27.凌晨1:10
番外后面陆续更新,请以文章【完结】状态为最终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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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番外一
陈董事新官上任, 各个分集团的述职巡视还远远没有结束,随着频繁的出入,整个GC集团的人都清清楚楚看到了他无名指的那枚银色婚戒。
最开始看到的人, 疑心是自己眼花。
“……是我最近加班太狠肾亏眼花了吗?又涵总的手上是不是多了某个不该存在的东西?”茶水间里,狠狠一杯醇黑浓缩没有唤醒周一迟滞的神志, 更不足以拯救在看到那个戒圈时的惊悚。
这个消息就如同瘟疫在职员私底下流传,虽然刻意克制着,却仍然以惊人的速度一传十十传百, 甚至从业务风马牛不相及的商业集团传到了文娱集团。
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商业集团还在震惊那枚戒指的真假, 文娱集团已经开始猜对方是谁了。
业务原因,他们见陈又涵见得少, 但听得不少。
跟圈内挨得近了, 难免会听到他从前的花边绯闻。这个明星爬过他的床,那个模特在电梯里就忍不住吻他,长腿勾住陈总裁的腰, 连姿势都传得有板有眼,似乎眼睛长在了摄像头里。他这几年低调非常,八卦几乎绝缘,但没人信, 都觉得只是没爆出来瞒得严而已。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坚信——陈总裁一定是非常看重这个相好, 才恨不得金屋藏娇。
细究起来, 上一次听到他跟娱乐圈的边角料, 还是那个新锐导演蒲柠。作为导演,蒲柠长得不差,为了那个电影基金而去讨好陈又涵的事情也成了圈内公开的秘密。
“难道真的是蒲柠?”
这猜测好惊悚。
……不是, 他这种人,怎么可能真的死心塌地结婚?多半是商业联姻,该怎么玩还是会怎么玩。
述职会开到文娱集团,听说有明星要来。茶水间都是戏谑悄声猜测,赌晚上应酬陈又涵会不会带一个走。
顾岫带着自己的总裁办和高管团队在电梯口迎接他,身后跟着的是集团目前在推进的两个S级电影项目的主创和主演团队。
一眼看去,担得起“星光熠熠”四个字。
但资本大于星光。
他们大可以不必来,只是在娱乐圈这种嗅觉比鲨鱼还敏锐的地方,顶级资方权力更迭,他们不来表忠心,就是平白给对家递梯子。
以顾岫对陈又涵的了解,其实知道对方并不喜欢如此兴师动众。只是几位项目高管众口一词,他顺水推舟点头。
陈又涵说得对,年薪翻倍,但这不是个好差事。他不是来摘果子的,是他妈的来攻坚的——好家伙,实力演绎“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把我当工具人”,用起来趁手极了。
好处是,与其余人的如履薄冰比起来,他要气定神闲得多。
GC文娱相对来说是个新成立的业务集团,最出名的项目就是新锐导演扶植基金。他们是盯准了这几年国内电影市场越来越看口碑而非盲目的大制作、大班底、大流量、大IP这一风向,主打文艺片和小众类型片剧情片,因而今天在场的导演反倒都有些新人的那种青涩拘谨,老神在在的,是主役沈籍和当红流量花应隐。
沈籍婚姻稳定,又上了点年纪,想必不对陈又涵胃口。应隐就很难说了,她漂亮、年轻,所有的野心都写在脸上,谁的C位都敢抢,并且——演技非常好。难得。娱乐圈都说,这是个眼前有台阶就要不顾一切奔着上的女人。
过惯了连鞋带都有人弯腰系、吐个枣核都有人接的生活,现在等得腰僵腿直,花朵般的女明星把不耐烦藏在眼底,却也并不敢流露在脸上,连打哈欠都是掩着嘴,就这还要被经纪人用眼神警告。
麦安言当然比应隐紧张。他又不是没领教过陈又涵。
陈又涵在迟到十分钟后步出电梯,微蹙的眉头转瞬即逝,很快便绅士地与众人握手寒暄。他向来不屑于端什么平易近人的人设,气场一分未敛。转向应隐时眼神不为所动。
社交场合握手,女士不伸手,男士便不好主动去握。
应隐不自觉挺直了腰背和本就平直纤细的肩膀,伸出手时的姿态慵懒而略带矜骄,眼尾下垂的眼睛自带无辜。但她只感受到对方掌尖的温度一带而过——陈又涵只是非常点到为止地与她握了握,便转向了下一位。
名利场里的人眼睛都尖,应隐不仅看到了陈又涵无名指的戒指,甚至还观察到了是拉丝哑光工艺。很低调雅致,让人看不出品牌。内心隐约有嘲讽。婚姻呀?婚姻在我们娱乐圈,一、文、不、值。
简略地照面一圈,陈又涵笑非笑地对着顾岫指责:“几位老师都是忙人,怎么好让他们拨冗?”
“拨冗”两个字过重,听得人心里一沉。
顾岫马上顺其自然地说:“是我的失误,下不为例。”
陈又涵随即一勾唇角:“看在你把沈老师也请过来的份上,算你功过相抵,”随即转向影帝,风度翩翩地颔首:“沈老师,幸会,我是您的影迷。”
如果沈籍顺着问他最喜欢自己的哪部电影哪个角色,场面就会十分尴尬。但他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陈又涵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场面话。
寥寥几句对白而已,往会议室走时,几个高管心里都有了数,看向顾岫的目光从轻视中多了几分重量。
顾岫不领资本家的情,只小声问:“戒指是不是真的啊?”
陈又涵轻瞥他:“假的,马路上捡的。”
顾岫得寸进尺说:“太好了,给我也捡一个行吗?”
“戒指好捡,”陈又涵抬手转了转戒圈,“人不好找。”
他这个动作做起来绅士倜傥,有股漫不经意的性感。
顾岫冷不丁又被塞了一口狗粮,心里骂了句妈的。
进会议室,所有项目依序进行汇报。过程冗长,一进行就到了下午,最后直奔日落。橙色的光线隔着西江斜照进宽阔的落地窗,陈又涵正站在窗边,以屈指抵着下颌的姿态度过了沉思的数秒,拍板了追投的最后金额。
话音甫一落下,主创团队眼睛都亮了起来,金牌大经纪人麦安言立刻起身鼓掌带动气氛,同时在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脚应隐。应隐起身,麦安言笑着说:“陈董的眼光魄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隐隐,晚上一定要多敬陈董几杯!”
资方和项目主创吃饭是惯例,但也是难得几次的殊荣。晚宴早有安排,陈又涵无意推辞,只是云淡风轻地一勾唇。
众人鱼贯而出,沈籍和应隐象征性地做一点纡尊降贵的扫楼互动,气氛热烈,只是应隐回眸时,发现高高在上的陈又涵在落地窗前举起了手机。
“……”
晚霞虽美,但她不觉得这样朝夕可遇的美景值得他那样的人打开相机。
叶开正收拾电脑准备出图书馆去吃饭。
北京用暴雨迎接他,他叫了专车,等车看雨的过程中收到了陈又涵的微信。
:好漂亮。
他由衷地回复,顺手给他回了张倾盆大雨中的清华园。
对比太过惨烈,陈又涵忍不住抿起了唇角笑,下意识地,做了个屈指抵唇的动作。
其实是亲了亲指环。
这样的晚宴在场的每个人都已经参加到了近乎到吐的地步,谁都奢望着快点结束,但场面上,似乎每个人都还是意兴阑珊谈兴未尽的样子。
应隐是麦安言一手带出来的辰野一姐。她和柯屿是两个极端,柯屿是极其不听话,应酬一律装病,应隐却是听话得不得了,有大佬在,她必在。但她风评其实不错,并没有什么爬床金主的料。麦安言知道她是待价而沽奇货可居,跟听话也没什么关系,非要定义这种关系的话,大概就是共生共荣罢了。
就比如现在,他一定不会建议应隐去撩陈又涵,但他没开口,因为他知道应隐一定会假装没听到。
他客观观察应隐的手段,几场对比,发现小姑娘今天是马力全开。跟今天的她比起来,过去对那些资方老板便是甜美有余但透着一股敷衍的谄媚,是明明白白地在说,我在有意讨好你。
她今天收敛了,收敛得近乎端庄清纯,笑容和眸光都发自肺腑。
但陈又涵只接了她第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