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孟临翻身下车,小心翼翼地拉着纪宁枝的手,等他从车上跳下来后替他拉起挡风镜, “你看。”
纪宁枝转头朝着他指向的方向望去, 面色一怔。
海城虽然有很多荒芜偏僻, 无人的海滩, 但大部分都有海禁, 不允许行人靠近,纪宁枝都不是在海外住了好几年的蒋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马路边就是海滩,辽阔的海面上有上缓缓落下的太阳, 慢慢铺满天边的晚霞,浓烈地像不小心打泼的颜料桶。
蒋孟临把车停在路边, 不能靠近海滩,他们就在路边上看风景。
拿下头盔, 海风把蒋孟临的黑色风衣吹得猎猎作响,纪宁枝转过头看他, 看橙红的晚霞余晖落在他的侧脸,定格如同漫画中的场景。
他的嘴角带着慵懒的微笑, 纪宁枝从未见过他这么愉快放松的模样, 好像全世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不用去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不用去管让人有点喘不上气的练习。
“小的时候经常一个人来玩,成年之后就很少过来了,总觉得没有时间,其实大概是没有小时候那么任性和天真了,”蒋孟临感叹了一句。
纪宁枝想了一下未成年包子脸的蒋哥,一个人坐在这里看落日和晚霞,忍不住笑了一下,好像有点可爱。
“我父亲送我去国外学工商管理,他希望我以后能进公司给我哥打工,可是我不愿意。”
他眯起眼睛,看向海面上飞得忽高忽低的鸟,“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就是家长让我干什么我偏不要,结果在国外混了几年,什么也没有学到,反而浪费了时间。”
他叹了一口气,胳膊肘架在纪宁枝的肩膀上,“你不会嫌弃我不学无术吧,弟弟?”
“后来我爸也放弃我了,他让我回国,跟我说,只要我不给他惹麻烦,就算做个纨绔子弟也没关系。”
纪宁枝安安静静地听着,见蒋孟临扯出一个有点无奈的微笑,“又不希望人生就这样寥寥度过,又不想按照他们给我设定好的轨道成为一个啤酒肚的老板,于是我来到了WAS。”
“也算是机缘巧合吧,”他懒洋洋地撑了个懒腰,“你呢,有想过以后要做什么吗?”
纪宁枝一愣,听蒋孟临这么问,他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起来。
过了一会,他犹豫道,“如果可以,我想一直留在舞台上,如果不可以,就回家陪我爸开幼儿园校车。”
蒋孟临噗嗤一声笑出来,“那小朋友们一定特别喜欢你,我家小表弟就特别喜欢粘着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哥哥好看,小孩子最喜欢好看的人了。”
“不过嘛,”蒋孟临笑眯眯地看着他,看着他漂亮的脸和坚定明亮的眼睛,半认真道,“你还是一直留在舞台上吧。”
他会比他们任何一个人更发光,因为他本身就明亮啊。
大概是因为四下无人,纪宁枝也从未有过的觉得放松,他弯了弯眼睛,认认真真回答道,“我想……我想和哥哥们一起在舞台上发光。”
他犹豫了一下,问道,“蒋哥,was会解散吗?别人都说was撑不了多久。”
蒋孟临面不改色地一只手摁了摁他的头发,“宝贝,我教你一个道理,不要去听别人说什么,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地把纪宁枝的头盔上的挡风镜拉了下来,戴好自己的帽子,“上车,我们走了。”
纪宁枝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天已经黑了。
他留恋地看了一眼现在黑沉沉的海域,虽然远处的海面看不见一丝光亮,但是纪宁枝期待看见它再一次乍破天光的样子。
……
纪宁枝原本以为蒋孟临会带他回小蓝房,没想到蒋孟临径直把车开回了他自己的公寓。
独属二十岁男孩子的公寓比纪宁枝想象得还要干净整洁,不仅有电竞椅和游戏机,冰箱里还有蒋孟临囤的肥宅快乐水和冰淇淋,简直就是纪宁枝理想的快乐自闭小窝。
蒋孟临随手扔了一听可乐给他,“平时有家政阿姨来打扫卫生,住一晚应该没什么问题,就是厨房开不了火。”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道,“你还是除了阿姨第一个光临这里的人呢。”
“啊,”纪宁枝对自己获得这份殊荣感到受宠若惊。
“你在这玩一会,我去给你找换的衣服,先去洗个澡,”蒋孟临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头,“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
说完,他就去找衣服了,一边找衣服一边自言自语,“我记得这里留了很多新衣服,随便找一件给你当睡衣穿吧……”
过了一会,他不好意思地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出来,“我这没留什么可以当睡衣的衣服,穿着睡觉都不舒服,就这个还行,你看可以吗?”
纪宁枝点了点头就洗澡去了,洗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蒋孟临没有给他拿裤子,喊了几声蒋哥都没有反应,只能穿着长了一截,刚好能盖住半截腿的衬衫出来。
纪宁枝出来之后没有找到蒋孟临,又不好意思乱动他的东西,刚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手机就接到了一条视频通话的邀请。
接通之后,施易奉温和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听说你和蒋孟临出去玩了?”
“嗯,”纪宁枝点了点头,又连忙道,“我们明天就回去,应该不会耽误团综拍摄的。”
施易奉笑了一下,“我不是来催你的。”
纪宁枝发现施易奉背后的场地很乱,他还带着长假发,脸上的妆也没卸,“奉哥,你现在还在片场拍戏吗?”
“嗯,”施易奉慢吞吞地应了一声,眼帘微垂看着他,“大概要拍到凌晨三点才能收工,还能再休息一会。”
纪宁枝头一次见到他露出这么疲惫的模样,看着他妆底都遮不住眼底的鸦色,顿时有点心疼,“奉哥,要不你先睡一会吧,”他就不耽误他的休息时间了。
他还有点愧疚,奉哥这么辛苦这么忙还打电话关心他,他却跟着蒋哥到处玩,好像有点小没良心……
施易奉看着镜头那边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关心地看着自己的少年,不自觉就弯了弯眼睛,“我已经在休息了呀。”
今天吊了一天的威亚,施易奉的骨头都要散开了,好不容易偷得一点闲暇的时间,他突然想起来给纪宁枝打一个电话。
果然,一身的疲惫感在他看到少年的那一刻都消散了不少。
这样随意被人左右情绪,对他来说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他有点不适应,又有点贪恋。
他垂下眼,看着纪宁枝身上大了一个尺码,明显不属于他的衬衫,和领口露出一小截骨感的锁骨,突然眼底暗了暗,“你穿的是蒋孟临的衣服吗?”
黑色的衬衫材质很好,裁剪得当,一看就价值不菲,显得纪宁枝在灯光下更是白的有点发光,皮肤像莹莹的玉石。
“嗯,我在蒋哥家玩,没有可以换洗的衣服,蒋哥就把他的衣服借给我了,”纪宁枝乖乖点了点头,他此刻还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家哥哥微妙的情绪转变。
施易奉有点不太高兴。
不过即便再不高兴,他也不会直白的说出来,只是压了压声音,柔声道,“宁枝弟弟,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不可以随便和别人回家。”
“啊?”纪宁枝突然有点茫然。蒋哥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奉哥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施易奉轻声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家弟弟还得好好调.教,警惕心这么低怎么行。
悠闲地下楼取个外卖,刚回来的蒋孟临就听到施易奉这句话,看到纪宁枝正趴在沙发上和人视频,不知道聊些什么,纪宁枝还一脸很开心的模样,顿时不爽地眯起眼睛。
他把外卖往桌子上一丢,在纪宁枝的背后摁住了他的后颈,皮笑肉不笑地跟视频里的人打招呼,“我这才离开几分钟,就在弟弟面前说我坏话?”
“怎么会,”施易奉面不改色地微笑。
“只是这几天降温,我怕弟弟着凉,关心一下他而已,不过应该是我多虑了,你应该不会这么粗心吧。”
在一旁一线吃队友瓜的纪宁枝一听这绵里藏针的话,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代入感太强,他已经开始替蒋哥生气了。
“劳您关心,”蒋孟临若有若无地捏了几下纪宁枝的后颈,又摸了摸他乖顺的头发,正大光明地嘲笑另一边只能打电话才能看到弟弟的人。
施易奉看着他随意作乱的手,脸也冷了几分,不过他现在确实不能做什么,只能转开视线,看向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少年,温和地叮嘱,“枝枝,不要玩太晚,好好休息,知道了吗?”
“嗯嗯,谢谢奉哥,你也要好好休息哦,”纪宁枝连忙应道。
“行了,拍你的戏去,话真多,”蒋孟临不爽地翻了个白眼,直接替纪宁枝把视频通话关掉了。
关掉视频才是算账的时候,他一想到是纪宁枝主动打电话给施易奉的,顿时就打翻了好几坛陈年老醋。
他拎着纪宁枝的后衣领,笑着和他对上视线,“怎么?我陪你玩你还不开心,才一天不见你奉哥都不行?这么晚了还给他打电话?”
纪宁枝被摁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刚要解释,蒋孟临就握着他的手腕把他摁在沙发上,咬牙切齿,“亏我还给你买好吃的,你这就跟人家聊上天了?待会是不是还得给你的盎哥洛哥童哥视个频?”
第28章
纪宁枝手脚乱扑棱了几下, 求生欲极强地解释,“不是的, 蒋哥你听我狡辩, 是奉哥先打电话给我的。”
“哦, 是吗?”蒋孟临动作一顿,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脸的不相信。
“是真的, ”纪宁枝点了点头, 他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很诚恳, “我洗完澡出来想找你的, 可是蒋哥你不在, 我就先接电话了。”
虽然蒋孟临还没有松开桎梏他的手,但是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他捏着他的手腕继续逼问道, “施易奉打电话给你干嘛?你们很熟吗?”
“……”蒋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都是一个团的, 他还能说不熟吗?
纪宁枝斟酌着用词,猜想施易奉这么晚给他打电话的用意, “奉哥应该只是作为队长例行公事吧?关心一下队友什么的叭?”
蒋孟临闻言,冷笑连连, “那他怎么不来关心关心我?”
他心想施易奉要是暖心队长的人设,他都能直播表演一个倒立洗头, 那家伙就是只精打细算的狐狸, 从来不做没有收益的事情, 绝对没有安什么好心。
纪宁枝,“……”
蒋孟临拍了拍他的头,“弟弟,我跟你说,施易奉那个人心机很深,你玩不过他,以后见到他都要绕着走,知道了吗?”
纪宁枝小心翼翼观察蒋孟临的脸色,把“我觉得奉哥人挺好的”这句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行了,”蒋孟临见他一幅小可怜的模样,叹了一口气,把外卖丢给他,“吃吧,吃完去睡觉,明天早上我们四点就要回去。”
纪宁枝抱着外卖,他已经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过了半天才忍痛道,“蒋哥,我不能再吃了,再吃要胖了。”
“让你吃就吃,哪那么多废话,才十八岁,不多吃点怎么长高?”蒋孟临揉乱他的头发,“你现在太瘦了,再养胖一点更好看。”
他手机响了,看了一眼联系人,跟纪宁枝说,“你吃吧,我去接个电话。”
纪宁枝看着蒋孟临转身回房间接电话,发了一会呆,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对外卖伸出了罪恶的手。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只要他吃得够快,热量就肯定追不上他。
“喂?什么事?”另一边,蒋孟临关上房间的门,懒洋洋地问道。
电话里是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声,“听宋明朗说你又赶完通告就跑了?”
“啧,我不是跟他打过招呼了吗?他怎么又把这事儿告诉你啊,就那么喜欢打小报告吗,”蒋孟临不满地拧了拧眉。
“是我让他有事都告诉我一声,”蒋孟临的哥哥蒋孟国冷冷道,“你现在背负的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是一个团,平时要多注意你的言行,要是出事你会连累其他五个人,知道了吗?”
蒋孟国很无情,“而且你还把纪宁枝也带跑了,你出事不要紧,不要连累人家。”
“知道了知道了。”
蒋孟临盯着房间虚空处,心不在焉地应付着,“还有事吗?没事就挂了。”
蒋孟国说起另一件事情,“回头你有时间回家一趟,爸已经消气了,你买点好茶叶回去给他赔个礼低个头也就算了,要不然妈天天因为你跟他吵架。”
蒋孟临觉得好笑,“老头子这不是原谅我了,是被咱妈念烦了。”
“知道就赶紧回去,挂了。”
望着被毫不留情挂断的电话,蒋孟临一时失语,突然意识到恐怕蒋孟国这老狐狸醉翁之意不在酒,打电话来怪罪他不是重点,重点是替他家父皇传达圣旨。
没办法,谁让在外面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蒋总裁在家也不得不在他们父皇和母后面前低眉顺眼的呢。
蒋家的老爹年轻的时候当过兵,铁血硬汉一个,坚信棍棒之下出孝子,从小揍两个儿子揍到大,现在虽然稍微想开了一点,但蒋孟临还是很怵他。
老爹唯一低过头的人就是自家老婆,老婆大人想自己的儿子了,老爹自然也没有办法,但又不能直接跟小儿子说让他滚回家,怎么办呢,自然就想到了自己的工具人大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