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择梧身体后倾,伸长了胳膊将它拿来,只见走了没一个小时的闻陈给他发来条消息。
宛如财经公众号的微信在求租房后再一次有个活人样了。
闻陈:你们班主任人怎么样?
林择梧撑着下巴,拿着笔圈了两道英语题,左手抽空打字回复他。
林择梧:挺啰嗦一人。
闻陈回得极快:除了啰嗦?
林择梧诚实地回答:没了。
闻陈紧接着又发了条过来:……劝你善良,高中生。
林择梧嘴角微抽,认认真真地思考十几秒,一字一顿地打字发过去。
林择梧:他姓刘,挺负责的,早就想来家访,被我含糊过去几次,这回我连续好几次没交作业,还在他眼皮底下逃走,才被他逮着机会。
闻陈沉默了将近两分钟,才发来一串省略号,可见他内心多么操蛋。
林择梧回复他:不聊了,我还有事。
闻陈:?
闻陈接着又说:我还以为你今天上午没有班。
林择梧:是没有,可我要做作业,堆了好几个礼拜,试卷有点多,可我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
闻陈震惊了。
没想到这个连背五十个英语单词都得斗智斗勇的高中生能主动徜徉知识的海洋,与他刚才心平气和的“逃课”“不做作业”形成鲜明对比。
闻陈:……一个上午能写完?
林择梧:涂满没问题。[OK]
林择梧:开免打扰了,得专心学习。
之后林择梧立马遁走,再也没回过消息。
闻陈懂了。
闻陈明白了。
这高中生今天如此勤恳,都是为了明天拿给班主任看。
冷面酷哥也有低眉顺眼的时候,不愧是传说中的班主任。
.
趁着上午时间,林择梧刷完数学和英语,剩下翻了翻,实在没时间了,卷着试卷塞进书包,包又被他重新藏在沙发下面。
做完这一切,林择梧把赵倩从卧室捞出来摆在沙发上,她坐在沙发上被喂完中饭。
林择梧放下碗便匆匆赶去超市,一忙忙到晚上十点多。
“小林,这袋拿回去,赶紧吃完,不然烂了。”
大圆拿了几袋卖不完的香蕉在分,正好分到林择梧这。
袋里有七根香蕉,软绵绵熟透了放不起。
“谢了。”
“没事!”
出超市门的时候一阵凉风席卷而过,冷空气从衣缝的各个角落挤进去,林择梧原地清醒,指尖微蜷。
天气越来越冷了。
林择梧出门没带外套,一件单薄宽大的长袖卫衣贴在他上身,他戴上卫衣帽子,朝着家里走去。
他今天没骑车。
越往破楼那儿走,路上人越少,连路灯都隔了几十米才出现一个,风过树叶的“沙沙”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内。
“哐。”
林择梧拉开底楼铁门,腿边窜开两只野猫,他反手合上门,转身上了楼,一边慢慢琢磨明天怎么顺利度过。
试卷,差不多得了,老刘不会要求他的水平多高,不是40分就行。
态度,不说话点头就行。
简单来说,就是“闭嘴挨骂”。
林择梧指尖抵着坚硬的钥匙扣,一不留神走到五楼。
闻陈家的门正紧闭着,没有一点灯光,不知道他是已经休息,还是压根没回来。
林择梧抬手挡住唇边轻咳一声,他往帽子里缩了缩,没再去看那扇门。
回到家,林择梧拿了几件干净衣服进浴室,洗完热水澡将近十一点。
林择梧头上搭着干毛巾,嘴里叼着牙刷,站在洗手池旁泡衣服。
“嗡——”
“操……”林择梧吓一跳,牙刷差点从嘴里掉出来。
客厅里突如其来一阵响,在这安静的环境下突兀无比,林择梧似乎能听到卧室里赵倩焦躁的翻身声。
赵倩一旦闹起来,林择梧会更焦躁。
他丢下泡在盆里的衣服,三步并两步跨出去,捞起桌上的手机,只见屏幕上欢快地闪烁着一个名字。
——闻陈。
林择梧:“……”
名字跳跃两下被掐断,下一秒又极有存在感的蹦哒出来。
林择梧走去阳台,反手关上门后才接通。
“喂。”
“喵——”
对面一声纯粹标准的猫叫,听着有几分野,实在不像闻陈能发出来的声音。
林择梧:???
“哥?”林择梧试探道。
“喵喵喵!”
那边的猫叫瞬间激烈起来,跟被人踩了尾巴差不多。
正在林择梧沉默思考现状的时候,那边突然多了另一个的声音。
“喂!你好,请问你认识闻陈吗?”是一个陌生的男声。
林择梧皱起眉:“你是?”
那头,张洵“啪”一巴掌拍上额头,看着对面坐在长凳上的男人,苦涩道:“我是他同事。”
晚上气温过于低,林择梧在阳台待了不到一分钟就浑身发凉,他往后退了步。
“什么事?”
张洵被闻陈虐得差点哭出声,听到这个回答立马扒着手机说:“兄弟,你有时间来接他吗?今晚上应酬,他喝多了。”
第25章
林择梧赶到张洵留给他的地址时,闻陈正坐在酒店外的长凳上,矜持高贵地翘着二郎腿,全身上下都是名牌货,皮鞋尖整洁到反光。
唯独手上拿着根路边摘的狗尾巴草,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逗野猫。
“喵喵喵!”
“别逗了别逗了,放过人家一窝老小吧!”
“喵——”
“我擦,它都亮爪子了,你看到了吗?!”
“闻陈我告诉你,进口狂犬疫苗要一两千!你补一星期课的钱就没了!想想你的房贷!”
张洵嚎得领带都歪了。
林择梧快步走过去,看向早上才见过的男人,疑惑道:“闻陈?”
张洵扭过头打量。
来者是个相当年轻的人,神情略显寡淡,皮肤很白五官标志整齐,穿着白色的外套,左耳塞着只耳机,另一只耳机自然垂在胸膛前随着运动而摇摆。
张洵听出这是电话那头的声音。
“你就是……”张洵回忆屏幕上的备注,“林择梧?”
林择梧反问:“你怎么会打给我。”
张洵指着后面思考人生的闻陈:“他挑的,我可没他手机密码。”
他和闻陈住在一个地方,闻陈仅剩的理智选择打给他是非常合理的。
林择梧这样想。
“哎对了,你怎么来的?”
张洵往他身后看了眼,没看到车,但这地方离深巷子有将近二十公里路。
总不能走来的。
林择梧双手插兜,言简意赅:“打车。”
张洵:“车呢?”
“走了。”
张洵:“……”
“实不相瞒,我开车来的,但是我喝酒了,还不少。”张洵抬手抚了把脸,深吸一口气,“算了,我试试叫车。”
晚上车难叫,他们足足等了十多分钟才喊到一辆。
他俩合力把闻陈半拖半拉地塞进车后座,前排司机往后视镜里瞅了瞅。
在外人眼里,他们仨的组合就是一个冷面叛逆少年,一个人模狗样身上香喷喷的醉汉,还有一个满面忧愁的上班族。
怎么看都是一对老少情敌,再加上一个和稀泥的和事佬。
司机咳嗽一声。
“小伙子,吐车上加两百,哭的话我可以免费给你们放情歌,《失恋者联盟》听过没?《都是月亮惹的祸》也怪好听的。”
张洵擦了把汗,坐上副驾驶,拉着安全带,闻言嘴角狠狠一抽。
当代人民实在太想得开了,脑洞一个赛一个。
“师傅您放心,我绝对不让他吐出来,吐出来也得让他咽回去,咱们去那个……那个地址是哪儿来着?”
林择梧报出一串地址。
张洵连忙说:“就这个地,师傅您慢慢开,不急。”
司机拧开车载音乐,慢悠悠地踩下油门。
车内瞬间被忧愁的情歌环绕,音响那头一个沙哑的女声低低唱着粤语歌。
是《好心分手》。
张洵:“……”
司机应要求开得不快,路灯断断续续的从车窗外散进来,在车内撒下斑驳的影子。
闻陈今晚被灌了好几杯,一时半会有点上头,勉强撑开眼皮,入眼是林择梧秀气的侧脸,带着丝男人特有的冷峻。
闻陈突然神情肃穆起来。
闻陈这么多年都是独身一人,身边除了工作伙伴几乎没有其他人,能接触到旁人的路径基本靠他妈介绍相亲对象。
这会突然出现一个长得特漂亮的人,闻陈的意识立马走偏。
闻陈推了把眼镜,条件反射地往后仰。
林择梧注意到他的动作,没来得及问他有什么事,就听到耳边炸出一段话——
“我啃老、缺钱、月底还不起花呗,但我是个好男人,小姐要不要交换个电话号码?”
林择梧:“……”
张洵僵硬地扭过脖子。
司机“啧”了声,抬手掐了歌并播放下一首,歌曲立刻从《好心分手》变成《你好毒》。
一代歌神的美妙歌喉环绕在车厢内。
张洵眼神死。
.
回到深巷子已经凌晨,他俩又费心费力地把闻陈从车里捞出来。
“啪!”
张洵关上车门,又按着车窗边缘,说:“师傅,您别走,我一会还要乘车。”
闻陈似乎酒醒了点,不再瞎说话,只是看到路边野猫依旧想去摸一把,林择梧不得不抓住他的袖管。
好不容易来到五楼,张洵打了声招呼准备先走。
“车还在下面等着,我先回了。”张洵马不停蹄地跑了。
留下林择梧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个难得一醉的酒鬼。
林择梧把人推在墙上,手伸进闻陈口袋里摸钥匙,摸了一圈没摸着。
“醒醒,钥匙在哪儿?”林择梧拍拍他的脸。
闻陈垂着脑袋,脸上没什么表情,闻言微微抬起脖子,抿了抿嘴唇。
“包里。”
林择梧翻开他的包,取出一把钥匙,终于成功进门。
“哒!”
门口一盏小灯被打开。
屋里和上回来有极大的差别,家具家电一应俱全,甚至相当有品味地摆着位置,单看内部和外边月租六七千的房子差不多。
卧室内放着闻陈斥重金买来的双人床,林择梧随手一扔就能把他扔上床。
“……”闻陈闷哼两声。
林择梧按着隐隐作痛的左肩,缓了一会,弯腰按住闻陈的小腿,左手缓慢地替他取下皮鞋。
正巧,闻陈哼哼唧唧地睁开眼。
一抬头,就见林择梧按着他的小腿,整个人站在他双腿|间。
这是个相当危险的姿势。
闻陈不太清醒,整个人发懵:“你想干什么?”
林择梧头也不抬,因为卧室没开灯,他抬了也看不清闻陈此时的表情。
“你觉得呢?”
对方手指的力度从小腿爬上大脑,闻陈木然道:“这样不好吧。”
林择梧毫无感情地扯起嘴角:“你也觉得这样不好?”
闻陈不说话了,他现在思绪很乱,一会想着自个是喝醉了,一会想着这个姿势应该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
小腿上的力度突然加重一瞬。
闻陈心跳停了一拍,他准备动手打人了。
成功脱了他一双皮鞋后,林择梧拎来一旁的被子盖在他身上,然后站在原地喘了口气。
“我先回去了。”
林择梧见他没反应,当他又睡昏了,拉了拉被角,转身准备离开。
刚迈出一步,手腕处被一扯,林择梧重心不稳向后倒去。
“……你干什么!”
林择梧被迫陷入床铺中央,被子半盖在他身上,闻陈身上特有的气息往他身上钻。
下一秒,胸前横来一截手臂,将林择梧定在原位。
“闻陈你他妈的给我松……”
“……别动。”
闻陈凑近他耳边低声道,嗓音夹杂些酒后的沙哑。
林择梧死死掐着他的小臂。
闻陈重复了一遍:“你别动。”
第26章
闻陈是被雨声吵醒的。
四周黑暗、安静。
以至于雨滴砸在楼下铁板上的无规则噪音直往他耳里钻。
闻陈对着天花板懵了好一会。
眼前没有水晶吊灯和装潢华丽的墙壁,只有朴素而简洁的衣柜,右侧落地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半点光没钻进来,只是透进来些低沉的雨声。
“嘀嘀——嘀嘀——”
闻陈回过神,抬手拍了把瞎叫唤的闹钟。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多。
按照平时这个点,闻陈应该晨跑回来准备做早餐,然而今天的他宛如一个宿醉的酒鬼。
头疼嗓子疼,哪儿哪儿都不舒服,闻陈挣扎了好几下才勉强撑起眼皮。
“……”
闻陈平躺着清醒了几秒,迟钝的大脑从卡壳状态缓慢运作,终于意识到他在家里。
闻陈回忆着昨晚上发生的事,片段零碎而模糊。
昨晚上他喝醉了,记不清哪几个挨千刀的畜生拿白酒兑黄酒一杯杯地灌他。
幸亏张洵跟着去了,不然闻陈昨晚上估计得睡在酒店洗手间的犄角旮旯里。
闻陈抬起小臂横在额前,疲惫地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