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饮用过多酒精的后果,就是他现在这幅鸟样,一会还得去上班。
操蛋的上班。
闻陈准备翻个身,他左半边身子过于紧绷了,还有点发麻。
然而闻陈一动才发现不对劲,这种被一百来斤压住的沉重感……格外不对劲。
“……什么情况?”
闻陈抬起胳膊。
某个温热的东西顺势抵住了他的臂膀,规律地喷洒着热气。
是个活的。
一道电光劈过闻陈昏胀的大脑,他的指尖情不自禁僵硬起来,他突然清晰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隔壁躺着个人。
活的,有呼吸,躺在他新买的床上。
空气中的酒味不知是他身上的,还是那个人身上的。
闻陈的脸色在瞬间“唰”变得惨白,各种“一夜过后喜当爹”、“包夜费请支付五百万”、“酒后一夜激♂情”之类的恶俗桥段在他脑海里频频上演。
闻陈掀开被角,露出下方一颗脑袋,对方正侧躺着,鼻尖对着他的肩膀,呼吸绵长缓慢。
闻陈打量他——
短发。
穿着衣服。
裤子也穿着。
看着有点眼熟。
闻陈还没反应过来,那人相当敏感地被吵醒了,茫然地抬起头,与闻陈的目光撞在一起。
闻陈:“……”
林择梧:“……”
林择梧原本睡眼惺忪的眼神在顷刻间化为如小刀片般的犀利。
闻陈隐隐颤抖:“你……”
话还没说完,林择梧干脆利落地掀开被子起身蹦下床,弯腰从地上捡起外套,一句话不留就想走人。
“你等等!”
闻陈起身一把拉住他。
闻陈诧异:“你怎么在我家?”
林择梧一顿,转过头看向他,那眼神更凉了。
“你不记得了?”他没什么表情。
一击必杀,这问题问得真准。
闻陈心情突然很微妙,他试探道:“关于哪方面?”
林择梧张张嘴,最终含糊地告诉他。
“没事。”
这个表情一看就有事!
“我先回家了,晚上还有家访,你要是来不了,提前告诉我,我去找大圆。”
说完,林择梧抖开外套穿上,潦草地抚平凌乱的领口,不经意间露出手腕上一截泛红的痕迹。
闻陈震惊了。
林择梧注意到他的视线,往手腕上看了眼,满不在乎地放下卷起来的衣袖。
“我昨天……”
闻陈半天憋不出下半句话。
林择梧便停下脚步等着。
闻陈艰难道:“是不是动手打人了?”
林择梧茫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闻陈一听,原地松口气,违法犯罪蹲局子的阴影从他头顶散去。
“没有就行。”闻陈推开被子踏下床,一把抓住额前凌乱头发往后撩,“下午我会去见你们班主任。”
林择梧点头:“行。”
闻陈跨过地上的西装外套,往浴室走。
“哗——”
他拧开水龙头,接冷水往脸上泼。
林择梧冷眼看了他一会,想了想,决定把昨晚上事情真相告诉他。
不然晚上家访他铁定心不在焉。
林择梧靠着门框,低头看手机,在屏幕上滑了一会忽然开口说道。
“昨晚上你喝醉了。”
闻陈动作一顿。
一般而言,这句话后头跟句“咱们都是成年人,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特别合适。
林择梧不咸不淡道:“你同事让我去接你,我把你送回家后,你开始发酒疯,咱俩最后差点打起来。”
林择梧顿了顿,最终没把他拿着狗尾巴草追杀野猫一家老小以及“还不起花呗”的言论说出来。
“嘶……”
冷水从领口滴进衣服,闻陈冻得瞬间清醒。
他发酒疯?
闻陈不可置信。
“大致就是这样,你也被我踢了两脚,算是扯平了。”
小腿主动抽搐几下。
闻陈心说怪不得今早他的小腿又酸又疼。
林择梧收起手机,反手拉开门:“我先回去了,一会还有事,下午见。”
闻陈没回头,抬手朝他摆了摆。
林择梧便关上门,没直接上六楼,脚步一转下楼买早饭。
房东一大早躺在楼下躺椅里听戏,收音机的声音被雨声盖过去小半。
林择梧到了楼底才发现他忘记拿伞,外面不是他戴起帽子就能走的雨势,没走两米就会被雨淋湿透。
见状,房东进屋拿出一把伞借给他。
“谢谢阿姨。”
“没事没事,小心路,地上滑。”
林择梧举着伞往街口走,雨水溅在他鞋尖,气温比前两天低好几度。
秋天接踵而至。
然而即便刮风下雨,早餐摊依旧坚强地开着,半个人都不少。
“两颗鸡蛋,四个菜包,带走。”
“一共九块,正好。”
回去之后,林择梧把伞还了,上楼时低头查看昨天有什么未读消息,翻了翻,翻出李勋发来的几条。
粗略扫一眼后,林择梧眼皮一颤。
太空人:要办学校艺术节,参不参加?学校要求每个人参与。
太空人:你完了,还剩个灰姑娘的角色。
太空人:哦不,还有个灰姑娘她后娘,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空人:没想到吧.jpg
林择梧:“……”
林择梧编辑条消息发给他。
林择梧:不演,去不了。
那头李勋估计没好好学习,立马变为输入状态。
太空人:开玩笑的,你到时候过来蹲着演棵树,半场就能走,混个名单就行。灰姑娘她后娘多抢手,早就被抢没了。
林择梧犹豫片刻,打下一个“行”字发过去。
第27章
闻陈踩着点到办公室,一点都不像他平常准时提前十分钟到的风格。
“闻总早。”
“闻总早上好。”
“嗯。”
员工和他打招呼,闻陈含糊地应了声,表情平淡中带着点愁,提着外套一头扎进办公室。
搞得门外员工瑟瑟发抖,各个做好了通宵加班的惨痛准备。
张洵刚从茶水间出来,就见闻陈脸色不善地走进办公点,他思索两秒,决定上前探探风声。
“咚。”
刚把外套挂上,桌边传来道硬物碰撞的声音,闻陈转过身,就见张洵坐在对面,桌上是他的咖啡杯。
“状态不错,我还以为你下午才来。”
张洵上下打量他,没看到他露在外面的地方有被爪子抓伤的痕迹。
应该不需要预约狂犬疫苗。
闻陈扯松领带坐回办公椅,眼皮不抬,凉嗖嗖地问:“找我有事?”
“这不是白天光线足吗?昨晚上看不清。”张洵尴尬一笑,还是有点不确定,“你没被抓伤吧?”
抓伤?
什么状态下会被抓伤?
他干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会被抓伤?
闻陈动作凝滞一瞬,而后拿来桌角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开。
“我怎么可能被抓伤。”
这话一出,张洵瞬间心安了。
“那可不,您堂堂闻小爷,谈判时能把人噎哭,区区几条野猫算什么。”张洵拔高语调揶揄他,“就算人家一窝老小追杀到你家门口,也不是大事。”
闻陈岔了气:“……什么。”
野猫??
张洵一顿,看他表情诧异,才反应过来。
“你不会是把昨天的事忘了吧?”
闻陈没出声,等着张洵继续说。
——即便他暴露得很彻底,也依旧满面高贵冷艳。
“你也不记得是谁带你回家?”张洵“啧啧”两声,摇摇头往后靠,“资本家果然都没有感情。”
闻陈:“……”
闻陈转移话题:“那几个换我酒的畜生别让我逮着。”
张洵敲敲桌面,将他注意力转移回来。
“说真的,你昨晚上发疯的程度,我都替小同学担心,他那身子骨怕是拦不住你。”
闻陈:“……”
张洵说:“认识你这么多年,没想到你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闻陈:“………”
张洵双手一拍,坚定道:“冲你这么狂,改天带你去迪厅见见世面!”
闻陈:“…………”
看时间差不多,张洵又端着他的咖啡杯走了,出门的瞬间动作又恢复得优雅无比,实习生看得眼冒桃心。
大门在闻陈眼里自动合上,他反复想着张洵留下来的话。
——昨晚上他很狂。
最后是林择梧带自己上楼的,而林择梧左肩膀骨裂还没好,今天早上他捡衣服时僵硬的动作摆明了手臂不舒服。
“差点”打起来?怕是已经打起来了,闻陈心塞地想。
不知道林择梧昨晚上遭遇了什么,怎么连外套都飞那么远……
手指尖无意识敲着桌面,两分钟后,闻陈拿起手机走到窗户边,猛地拉开窗。
外界冷空气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闻陈深吸一口气,拨出一个电话。
“嘟——”
那头响了六七声,才被接通,瞬间被嘈杂的噪音占据。
“哥?”
林择梧再看了遍屏幕,确定是闻陈打电话来,他远远比了个手势,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
“有什么事吗?”
闻陈微微垂头看着楼底车水马龙,张了张嘴,决定再酝酿一会。
于是他极其自然地把话题转移。
“你在外面?”
林择梧站在屋檐下,一步远的地方雨水总往他裤腿上溅,店里面断断续续喊着收单接单,喧嚣不止。
“我在工作。”
“这么大的雨?”
林择梧往后退半步,看着远方雨雾缭绕,视线放空。
“是啊,这么大的雨,点外卖的人就多了,人手不够用。”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握紧手机说,“你是不是下午来不了?”
闻陈沉默了。
林择梧说:“如果你来不了,我可以去找别人帮忙。”
闻陈否认:“不是。”
林择梧一顿:“那你找我什么事?”
难道找你只有家访一件事吗,关心未成年身心健康不行吗!
幸亏闻陈脑子转得快,对当下场景因素的运用信手拈来。
他脱口而出:“找你要个外卖电话号。”
那头沉默了几秒,不确定地问:“要我现在送的这家?”
“嗯,一会你把号码发过来。”
然而闻陈并没有等到料想中干脆利落的回答。
林择梧多问了句:“你不是不爱吃炸鸡烧烤这种东西?”
闻陈一愣:“炸鸡?”
林择梧看向头顶招牌,确定这是家炸鸡店。
“我在替炸鸡店送外卖。”
闻陈:“……没错,就是炸鸡,今天公司团建,你把电话号给我。”
于是林择梧不作多想:“行。”
双双安静了几秒,林择梧等到准备挂电话,闻陈突然又出声。
“你左肩的伤怎么样?”
林择梧抚上左肩:“还行。你想问什么,我一会还有单子。”
“张洵告诉我昨晚上的事了。”闻陈低着嗓子,他摘下眼镜擦了擦,靠着窗台叹息一声,“我晚点给你买盒云南白药,要是伤重了,再带你去医院。”
三番两次带同一个人进骨科,主治医生怕是要打110抓他了。
这边闻陈在考虑他的健康问题,谁知电话那头林择梧竟然笑了声,气音顺着听筒爬进闻陈耳朵。
“我真的没事,比起手腕上的伤,你把我看成女生对我造成的心灵暴击比较重。”林择梧尾音微微上扬,“其实我觉得我挺爷们的。”
闻陈:“……”
林择梧继续说:“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昨晚上发酒疯非要逗野猫,回去之后,除了把我手腕锁住不让我动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干,我真没受伤,哥。”
我真没受伤。
哥。
这六个字直往闻陈脑门上敲。
闻陈懵了会,突然抓住某个重点。
他敏锐地问:“什么叫把你看成女生?”
林择梧嘴角笑容一停,迟疑道:“你同事没把这件事告诉你?”
闻陈眯起眼。
半晌,只听林择梧轻咳几声,声音突然拉得老远,似乎正在路上,真的忙得目不暇接。
“我这有新单子,信号也不不太行,我先挂了。”
闻陈:“你等——”
下一秒,电话中传来阵阵忙音。
闻陈:?
闻陈觉得很不对劲,这种对未知情况的不对劲甚至超过了“医生打110将他抓走”。
似乎与他对外高大上且冷酷无情的形象息息相关。
两分钟后。
“闻陈?”张洵诧异道,“都在办公室你打电话干什么。”
闻陈说:“有件事,我希望你告诉我。”
第28章
真相往往是残酷的。
而且非常丢人。
在知道自己昨晚上到底干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倒霉事后,一整个下午,闻陈仿佛进入贤者时间,无欲无求专心工作。
开会时,张洵时不时往他那儿看两眼,只见闻陈面色冷峻腰板挺直,身上西装熨帖整齐。
妥妥的精英范儿。
——但张洵总觉得闻陈身上那股冷酷无情装逼劲处在崩溃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