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手!”
林择梧死死咬着他的虎口,抓着他的手肘往墙上砸。
自上而下来看,在整座城市中,这地方实在不显眼,他们之间所有激烈的殴打都被隐藏在潮湿的角落。
无人问津。
寸头的力气真的很大,林择梧后脑了几下,被他乘虚而入蒙住鼻子。
寸头兴奋地直喘粗气,因为剧烈的运动,眼底布满血丝,手上力气也开始不知轻重起来。
“看你还逃?乖乖跟老子……靠!”
寸头手突然一松,捂着后脖颈往旁边倒,还没挨着地面,又被人揪起来往墙上砸。
“操|你大爷……疼疼!”
一下两下……接着拳头紧跟其后,力气不似林择梧这病号那么后力不足,一招招卯足了劲,打得他眼前发黑。
被松开的时候,寸头已经头晕目眩,彻底站不住了,“噗通”仰面摔在地上直抽抽。
林择梧咬着牙撑起身,看向背对着自己的身影。
——灰色家居服,下面穿着运动鞋,倒在路边的黑伞格外熟悉。
“……闻陈?”
背影动了动,闻陈回过神,转过身,看向一身狼狈却扶墙独自站立的林择梧,躁动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闻陈视线下移,停留在他脖子上,抿紧唇,喉结上下移动,眼神微闪烁。
“他是谁?”
林择梧以拳抵唇忍住咳嗽,肩膀一颤一颤:“金毛的……小弟。”
闻陈上前拉住他手腕,林择梧下意识一怔,刚才被寸头拉着按在地上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只见闻陈拉着他挽住自己的胳膊:“扶稳了,我先报警。”
闻陈身上很暖,站得很稳,林择梧握紧他的小臂,没感觉他有一丝一毫的摇摆。
警察局离这地方近,警察十分钟后就到了。
“你们地痞流氓现在就干些欺负高中生的事了是吧?”马阳骂骂咧咧。
寸头被揍得七荤八素,倒是没见血,一路听着骂,晕晕乎乎地被马阳塞进警车里,直接带回警察局。
简单问完话,闻陈告诉他:“我带他去医院,有事明天去找你。”
马阳眼一斜,林择梧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在警车里神色萎靡,闭着眼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累得睡着了。
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还没能完全看到成年男人的影子,这么远远看着,有些可怜。
马阳收起笔:“行。”
闻陈打着伞走到车门前,虽然他和林择梧现在的状态,打不打伞都没有区别。
察觉到身前有人,林择梧缓缓睁开眼,视线焦距汇聚了一会,才看清跟前是谁。
“……哥?”
“回家了。”
.
一路上,是林择梧自个摇摇晃晃走回来的。
到了上楼梯的时候,闻陈实在过不去心里的坎,没等他同意,就把人背起来,二话不说往楼上跑。
林择梧趴在他背上,也没吭气,被颠了好几下都不说,直到闻陈把他放在客厅沙发上。
林择梧一头倒下去。
闻陈赶紧俯下身查看,扭过他埋在抱枕里的脸,就见他睁着眼睛,眼珠转了转,看向闻陈时还眨了一下眼。
闻陈心情大起大落,恨不得打他一顿:“吓我很好玩是不是?”
林择梧没动,就以被他扭着脖子的姿势躺着,木然地说:“我没想吓你,他突然冲出来,我还以为我要交代在哪儿了。”
“是不是让你这几天别出门?”
“……”
林择梧不出声了。
“沉默是金?给我来这一套?”
闻陈被气笑了,没忍住抬手朝他屁股就是“啪”一巴掌。
清脆响亮。
不是很强烈钝疼顺着不知名的地方沿着尾椎往头顶爬,酥酥麻麻。
闻陈在林择梧懵圈的目光下咬牙切齿地微笑。
“看什么,想揍我?”
闻陈撩起袖子,干脆坐在羊绒地毯上,与他面对面硬刚,又是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
“哥招数多得是。”
寸头打他毫不顾忌,用远超过他的蛮力硬来,要不是林择梧一开始就躲着点,左胳膊指不定就得废。
在那时候,林择梧真觉得大概到此为止了。
被揍了两下,林择梧鼻尖突然泛酸。
“我得赚钱。”他说。
闻陈听着不是滋味:“非要这么急?五千块不够,你跟我说,我帮你想办法。”
林择梧显得困倦,说话声淡得散在空气里:“我总不能老是用你的钱,五千块我还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闻陈说:“我又不是几万块都拿不出来,我负担得起。”
光靠着月薪和额外投资,他年纪轻轻买得起几万一平的房子、豪车,还有其余零零碎碎的支出。
即便闻陈平时看起来似乎被房贷折腾得焦头烂额,但这些已经足够代表他经济实力。
“你负担得起跟我有什么关系?”林择梧突然问他,接着冷静残酷地告诉他,“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没有到这种地步。”
“……”
林择梧闭上眼:“这些事只能我自己来抗。”
闻陈眼底划过不知名的情绪,仿佛是藏在海平面下的暗涌。
“闻陈,你帮我,把我这种人当朋友,我特别感激你,但有些事我能做到,我想自己做。”
“我没把你当朋友。”
林择梧的话语戛然而止,静静等着他下一句审判。
闻陈手扶着沙发边缘,紧盯着闭眼的林择梧,视线在他清隽的眉眼划过,最终停留在某处。
他倾身俯下。
林择梧睫毛一颤,抬手抓住他肩膀,却被闻陈半道截下,强硬地按回沙发。
“......闻陈......”
闻陈贴着他的嘴唇摩挲,哑声道:“别动。”
这个吻来得温柔,几乎让人沉溺。
窗外停下不久的小雨又转大,“唰唰”打着阳台玻璃,嘈杂却意外的让人平静。
半晌,闻陈退开,捏住林择梧的下巴,指腹在他红润泛着水光的下嘴唇按过。
闻陈眼底猝不及防升起一团暗火,凑近他耳侧,低声说了一句话,随后咬住林择梧被染红的耳垂。
“这种事一般是炮友干的。”
林择梧下颌绷紧:“……我还没满十八。”
闻陈十分不要脸:“没几天了,我算着呢。”
林择梧震惊地看着他,乍一看满脸惊愕,细细一想,满脸都写着“你个禽兽”。
林择梧半晌没能说出一个字。
见到他这幅难得茫然的表情,闻陈失笑,说:“谈恋爱吗?”
林择梧:“……”
闻陈捏住他僵硬的指尖,画圈揉捏两下:“谈个恋爱,帮你补课,不是说要考大学吗?我在外报价八百一节课,考虑一下?”
第54章
——谈恋爱吗?
“咳咳……”
冲泻而下的水珠被吸入,林择梧捂着口鼻原地咳嗽,回响在空旷的浴室中。
“咚咚。”
门外响起道敲门声。
林择梧看向门板处。
“衣服放在门口。”
闻陈的身影映在门那头。
林择梧动作顿了会,刚闷声憋出一个“知”字,门那头的男人便转身离开。
林择梧愣了愣,擦去脸上水珠,拧住水龙头开关。
冲泻而下的水流戛然而止,蒸腾的白汽笼罩着浴室,连玻璃门上都覆盖着层水雾。
原来闻陈给林择梧的那套衣服被他穿回家了,本想着洗干净再还回去,可到现在都在他家衣橱里压着。
他今天不回楼上,太晚了,怕吓着赵倩。
“咔哒。”
门锁被拧开,林择梧踩着地毯慢慢挪到床边,走一步,耳边那句“谈恋爱”回荡一遍,林择梧艰难地停下了。
床那头,闻陈戴着眼镜翻阅某英文原版书,床头台灯的光线将他衬托得多了几分清冷的沉稳。
十分有欺骗性。
闻陈摘下眼镜擦拭,抬起眼皮极其平常地看他一眼,说:“不冷?上来。”
这种态度又恢复得像从前那样了。
林择梧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然后窝在床沿不动弹,闭着眼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闻陈放下眼镜,看向隔壁凸起的一团被子,眼底划过一丝不知名的情绪,眉梢微微抬起。
这高中生挺会逃避问题。
这可不是好习惯,得治治。
隔壁的男人开始动了,合上书放在桌面,然后关掉台灯,窸窸窣窣往下躺。
林择梧闭着眼,充当没听见,就在半天没动静,他安心打算睡觉时,隔壁冒出一声——
“他来找你报仇?”
林择梧睫毛颤了颤。
“说话。”
林择梧抿着唇。
正斟酌着字眼,身后突然靠来一具暖热的身躯,惊得林择梧撑着床铺爬起来,爬到一半又被人拽回去,“噗通”倒下,紧接着身前被人占据。
他又被闻陈圈在胳膊间了。
“我当你睡着了。”闻陈轻笑。
林择梧感觉到额前的碎发被轻柔地拨开,指尖暧昧的划过他额前皮肤,然后沿着喉结一路往下,滑过胸膛、小腹,落在某个地方。
“我不知道。”林择梧咬牙。
“真的?”
林择梧身上的睡裤有系带,绳结绑得很简单,只是为了系紧,没有考虑过其他任何用途,透着无处不在的青涩。
闻陈找到系带,指尖挑开它,有点恐吓的意味,可因为姿势足够亲密,而显得趋于暧昧。
“明天我去见他,你考虑好再告诉我。”
第一次被这么对待的时候,羞耻几乎漫过林择梧的大脑,可那时候闻陈喝醉了,林择梧除了趁着他喝醉踹他几脚以外没什么可干的。
按照惯例,他应该干脆地抬腿踹闻陈几脚,然后掀翻他。
可这次不一样,闻陈非常清醒。
林择梧无从下腿。
“他只说我惹到了人,其他我不清楚。”
“所以前两天有人调查你?可这调查未免过于明目张胆了。”
林择梧思考片刻:“寸头是金毛的人,金毛前段时间进去了。”
闻陈果不其然停下动作,神色渐渐凝重:“还有别人。”
“大概。”林择梧枕着绵软的枕头,看向窗外被遮住的半边月亮,“可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半晌后,林择梧仿佛下定决心,他说:“大圆那里,我这段时间不去了。”
等钱用的差不多,他再去,总要赚钱的,林择梧暗自想着。
这个想法,闻陈并不知情。
闻陈从他身上翻下来,平躺在他身侧,抬手揉他脑袋头发。
.
第二天。
闻陈去了趟警察局。
马阳顶着俩黑眼圈出来见他。
“不肯说。”马阳蹲在门口点上一根烟,每个发丝写满了凌乱,“丫嘴挺严,我猜他收钱了。”
关于是谁派寸头来的事,寸头嘴严得要命,一个字都不说,被逼得狠了,就咬死是他想找林择梧报仇。
“他在城南租了间房,天天打牌喝酒,日子过得可美,突然过来找人揍一顿?身上还带了瓶乙|醚,绝对不靠谱。”马阳沧桑地摇摇头,提醒他,“这段时间注意点,别让小林同学一个人出门,我估计他还有同伙,这群人干起违法犯纪的事都不眨眼。”
闻陈:“嗯。”
闻陈办完警察局的事,回公司工作,路上问林择梧在干什么,对方半天没回他,等闻陈坐进办公室,才看到回信。
林择梧:在学校。
闻陈:……
林择梧:什么意思?
闻陈:没,你加油,不聊了。
于是林择梧不回他了。
林择梧好久没回学校,老刘看到他后差点把眼镜摔了,一节课往他这看了好几眼,林择梧前面的学生吓得头都不敢抬。
下课后,老刘从他身旁遛弯似的走了两遍,最后才离开教室。
这一整天,除了上课就在做试卷,林择梧偶尔摸出手机看一眼,并没有新消息。
——看来闻陈真的很关注他的学业,宁愿少骚扰他,也不想打扰他上课。
放学五点,林择梧这回背着包光明正大离开学校。
马路两侧枯叶落一地,堆积着像两条褐色的镶边。林择梧正准备沿着小路走回去,耳侧听到“嘀嘀”两声。
林择梧埋头往前走,余光看往声源处,接着整个人一怔。
拥挤的路口,一辆车紧巴巴地靠着,驾驶位上的男人降下车窗,伸手晃了晃手机。
林择梧翻出来看。
闻陈发来两个大字。
——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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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买的什么?”
楼房下。
林择梧背上一个书包,手里还捧着一箱子,掂量着不重,就是箱子格外大。
闻陈关上后备箱,手里也有东西,随着动作“叮铃哐啷”响。
“小玩意,用几根彩带避避邪。”
林择梧说:“这玩意不能辟邪。”
“是吗?”闻陈说,“但它喜庆。”
这话倒是没错,花花绿绿可喜庆了,再来曲“难忘今宵”,就能放假了,更喜庆。
上五楼,闻陈推开门,把箱子搁在地上,找来把剪刀划开胶带。
里头不止有彩带,还有小灯泡、贴纸。
林择梧拿出罐子掂量,说:“过春节还有两个月,这时候买是不是太早了?”
“谁告诉你是过年用的?”闻陈拿着东西往他脑袋上套,“公司发的圣诞节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