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时天用力揉了把脸,“不好笑!”
见面的地点是一家西点店,钟时天到达时就看到北原云正优雅的吃着红丝绒蛋糕,她穿着亚麻色的连衣裙,上身套着一件格子衫,她看起来文静秀致。
钟时天忽然觉得眼熟,他在哪里看过这个画面。
想起来了,是旧照片上,雅子曾经也这么穿过。
北原云抬起头,蹙起秀眉,“你站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她一开口,熟悉的感觉就全没了。钟时天走过去坐下,侍者送上了茶水和菜单。
“给我一份芝士蛋糕和提拉米苏,还有牛奶布丁,谢谢。”北原云用英语说。
钟时天惊讶看她一眼,“你一个人吃?”
“不行吗?”北原云对他很不客气。
钟时天要了一杯摩卡咖啡和牛奶巧克力派。
“我的工作是模特。”北原云轻轻搅动咖啡,“所以是不能吃那么多甜食的,但是我的心灵受到了伤害,必须要甜食治愈,明白了吗?”
钟时天很是理解的点头,“我也是。”
“你也是什么?”北原云用莫名其妙的意味看着他,“你也被影秀那家伙伤害了?怎么可能,他宝贝你宝贝得不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时天哭笑不得,“我是说,甜食确实能治愈不开心。”
“哦。”北原云不咸不淡道。
些许僵硬的气氛持续到甜点上桌,甜蜜的味道让北原云眼睛亮了些。
“你肯定觉得我很可笑吧?”北原云说这,往嘴里送了一块芝士蛋糕,感受细腻的甜美在嘴里化开,才继续说:“喜欢了一个人那么多年,对方居然是个基佬。”
“这没什么可笑的。”钟时天说,“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没错的。”
“影秀那家伙,在其他地方对我很好的。”北原云看着银叉上的蛋糕,“我一直想当模特,但是爸爸妈妈都不允许,他去支持我的梦想,我犯错了会严厉的指责我,也会在爸爸面前替我求情,爸爸走了之后,他承诺会负责我的人生,明明我们是同龄人,他却像我的哥哥。”
“可他这个人,超级讨人厌。嘴巴很毒,也不温柔,从来不把别人的心意放在心上,在爱情上更是不给我一丝可能性,我为什么会喜欢他?”
钟时天低垂着眼,他认真听着,心里无声泛起酸涩,这是赵疏遥和另一个人的故事,与他无关的故事。
“你知道吗,影秀他来南野家的第一年,雄志先生就去世了,在去世前一天,他宣布影秀是南野家的少主,成年后直接继任家主之位,听着很风光,但雄志先生离开后,南野家就没人能保护影秀。”
“被虎视眈眈,这可能也是雄志先生的目的,想用身边的环境鞭策影秀快点成长起来,但是那时候他才十七岁,就被迫陷入龙潭虎穴里。”
“虽然能上学,外出,但无论他做什么,身边都有两个以上的人监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手机都是受监听的状态。”
“南野家没人承认他少主的身份,那个家对于影秀而言,就是被猛兽环绕的孤岛,他寸步难行,说的每一句话都要谨慎。”
“大概是他在这样艰难危险的境界,依然能挺起胸膛无所畏惧,太过耀眼了,我才会那么喜欢他吧。”
北原云缓缓呼出一口气,又吃下一口蛋糕,补充了一点甜。
她又接着说:“这么多年,他在那个家做过的傻事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现在想来,都是与你有关的。”
钟时天微微睁大眼,讶然的眼神无声询问。
“之前告诉过你的,因为一张光碟,影秀和立武拔刀相向,立武是南野旭人的儿子,当时他想把影秀养成傀儡,是南野家幕后的集权者。影秀和立武起冲突是非常不明智的举动,他因此被关了三天的禁闭。”
钟时天怔愣地看着眼前精美的糕点,胸口像被堵住,不通畅的闷疼。
“再之后,影秀的一个音乐盒失踪了,那家伙几乎要把南野家翻开来找,不冷静的模样被南野家的那些人挑出来责怪,最后找到的时候,那个音乐盒都碎了。”
“影秀的下场也不好,他被施行家法,遍体鳞伤的,我去看他的时候被吓了一跳,以为他会这么死掉。”
“我以为那是雅子小姐留给他的遗物,他告诉我不是,是他喜欢的人送他的生日礼物。”
钟时天握紧拳,想用指甲扎进手心的疼痛让自己克制住,冷静点儿。他一直知道赵疏遥在日本过得不会太好,要是他有能力保护好自己,就不会走到断联系这条绝路,钟时天不想去追寻这些内因,然后对赵疏遥心软,这是赵疏遥的选择,就像他自己所说的,走捷径的代价。
……可做不到。
他做不到在得知这些详细的事,得知赵疏遥曾受过的苦,疼过的伤而继续无动于衷。
仔细想,赵疏遥对他的喜欢似乎没有带来过好事,让他有了软肋,走得畏手畏脚,甚至可能把命搏出去。
可他还在喜欢着。
钟时天呼吸都变得难过,他迫切想做什么,做一件被他埋在灵魂深处,几乎要被他遗忘的事。
“那么,你对影秀是什么想法呢?”北原云直视着钟时天,目光冷硬而具有穿透力,“说实话,我看不出你对他有多喜欢,要是你不要,那就让给我好了。”
钟时天猛地抬头,漂亮的眼睛里有菱角般尖锐的严峻。
北原云不以为意,说:“如果你点头说喜欢他,我明早就回日本,说实话我更习惯东京的生活,但你摇头了,我就一直待在这里,影秀在哪我就在哪,死缠烂打,迟早会耗得他投入我的怀抱。”
”你的回答是?”
“我不认识什么影秀。”钟时天说。
北原云眉梢微挑。
“我只认识赵疏遥,他已经把自己送给我了。”
钟时天起身,对她礼貌微笑,“多谢款待,祝你平安到家。”
北原云看着钟时天离开后,御姐的神情一下萎靡了下来,她泄愤般把精致的蛋糕戳得稀巴烂,愤声说:“可恶!我是输了吗?区区一对基佬!你们不会长久的!可恶可恶可恶!”
侍者推着餐车走来,三层餐车摆满了美丽香甜的糕点,“刚才那位先生为您点了店内所有蛋糕,请问要打包吗?”
北原云的表情短暂的阴转晴,她哼哼道:“点那么多,把我当猪吗?先上再说!”
钟时天回到家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屋子里却没开大灯,只有沙发旁那盏昏黄的台灯。
台灯的光刚好能照亮躺在沙发上的人。
因为太高了,他必须屈着腿才能被沙发装下,他枕着胳膊,侧颜安静姣好,睫毛投出长长的阴影,唇形完美,微微下塌,一看就是个不近人情的美人。
钟时天走近他,伸出手轻轻触碰他的脸。
赵疏遥眉头动了动,睁开了眼,看到钟时天他先笑了,声音有些沙哑,“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
他坐了起来,仰头依恋的看着钟时天。
钟时天问:“赵疏遥,我送你的音乐盒呢?”
这个问题让赵疏遥一瞬间慌乱了起来,“音乐盒它、它在我房间里……”
钟时天在灯光下显得晦涩难懂的目光又让他放弃了挣扎,他丧气的低下头,“我没保护好它,对不起……”
接着,他被拥抱进一个些许单薄的胸膛里,那双环着他的胳膊力道很大,甚至在微微颤抖。
“……时天?”赵疏遥不可置信,他的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起来回抱着钟时天的背。
“赵疏遥,你这个人,你这个人……”钟时天嘶哑的说,他深深埋进赵疏遥的颈窝,那里的温暖唤醒了他身体里所有的悸动,他无法自控的流泪,说不出完整的话。
“时天,怎么哭了?”赵疏遥让他坐在自己的大腿上,手一下一下抚摸他的后背,“你去见谁了,他欺负你了是吗?”
钟时天让身体和赵疏遥贴得更紧,几乎要把自己嵌进去。他摇头,呜呜哭着。
“乖,乖,抬头让我看看。”赵疏遥柔声哄着,手轻捏钟时天的后颈。
钟时天蹭了几下赵疏遥的衣服,抬起头与他面对面。
他才看到,赵疏遥的眼眶也红了。
然后嘴唇贴了上来。
辗转的亲吻带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惶恐,钟时天闭上眼,放松身体交出了自己。
“时天。”赵疏遥吮吸着他的下唇,似乎哽咽了,“我好爱你……”
第一百零四章
自那晚钟时天主动投怀送抱后,两人的关系似乎变得亲昵了,可又总差了那么点儿火候,钟时天的坦诚似乎是昙花一现,赵疏遥每次看到他又在和自己保持距离,就不禁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是否是真实的,不过他故意拉近距离钟时天也没抵触,这让他稍稍安心。
赵疏遥尊重钟时天的踌躇,他们的关系已经更进步一了,要拿下只是迟早的事,他不急于求成。
之后钟时天完成答辩,论文也顺利过关,同时又要准备教师面试,虽然忙碌,但一切都进行得有条不紊,最终结果也没辜负他的努力,毕业后的一个星期,钟时天正式上任,成为一名伟大的人民教师。
教的是历史,学生是半大不小,正值中二期的初中二年级。钟时天任教当天在学校引起不小的轰动,因为他长得帅,脸又嫩,是师太与方丈中的清流。
刚开始接触那群小萝卜头,钟时天还有些应付不来,因为他之前面对的都是大学生,他们安分老实,除了偶尔看看手机,还是很乖的。
但初中生的精力旺盛得可怕,特别是新老师看起来不比他们大多少,闹得就更欢了,他们虽然不是故意让钟时天下不来台,但钟时天面对一池青蛙乱叫,确实下不来台了。
为了庆祝他第一天上班,赵疏遥带他去吃高级海鲜料理,得知他的上班体验不是很好后,赵疏遥心疼又生气,“你那么软,他们肯定欺负你,要凶起来。”
钟时天做了个皱脸龇牙的凶恶表情,“这样吗?”
赵疏遥笑着摇头,“不行,可爱的表情在家做就行。”
可爱?钟时天照着手机,被丑到了,他开始对赵疏遥的审美产生怀疑。
不过万事开头难,钟时天的专业水平过硬,再加上严厉的班主任替他提前做好了学生的工作,青蛙们终于收声,课堂总算和钟时天想象中的重合。
赵疏遥每天都会来接他下班,只不过他总把豪车停在校门口,然后再往车门上一靠,就跟怕杂志封面似的,不引人注意都难。
香车美男风雨无阻的出现在校门口,想不引起讨论都难,在某次办公室里老师们聊起这件事打趣钟时天是“微服出访的大少爷”,被主任听到后,他就被约谈了一次,说主任叫他低调些,别把不良的奢靡风气带到学校。
他把这话和赵疏遥重复了一遍,后者不满道:“他在胡说八道,我接老婆下班碍着谁了?”
钟时天脸发烫了,瞪了赵疏遥一眼,“你也在胡说八道。”
赵疏遥小媳妇一样沮丧地低下头。
之后赵疏遥给三中捐了一栋图书馆,主任就再也没找钟时天说过低调的事。
不过钟时天又自己提了这件事。
在这天放学,钟时天坐上了车,突如其来道:“你以后别来接我了。”
赵疏遥一脚踩下刹车,转头难过地看着他,“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是。”钟时天有些烦躁,让他先开车,过会儿才说道:“和我教一个班的化学老师,五十来岁了,她今天问我你的联系方式。”
钟时天意识到自己说得引人误会,又马上补充,“她有丈夫了,对你没兴趣的。”
“那很好。”赵疏遥点头道。
“也不好。”钟时天又拉耸下脑袋,“她有个女儿,想撮合你们俩。”
“……”赵疏遥没经历过这个,自然也理解不了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和一个素未谋面的妇女以及她的女儿产生关联。
“所以说,你要是再那么高调,像只大公鸡似的,就会有越来越多人想把女儿介绍给你。”钟时天说。
赵疏天却问:“那你给了吗?”
“啊?”钟时天反应过来,“没、没啊,私自给出别人的联系方式是不礼貌的。”
“可我怎么听说你就私自给出了时年哥的联系方式?”赵疏遥挑眉笑道。
“那是我哥,怎么能一概而论。”钟时天说。
赵疏遥则找准机会委屈卖惨,“对,你们是亲兄弟,我只是个外人。”
“……”钟时天自认理亏,“你不要扯到别的地方去。”
赵疏遥便绕回来,“那你诚实告诉我,为什么不给?”
钟时天扭头瞪着他,憋了一下才一口气说:“就是不想给,不愿意给,不行吗?”
赵疏遥露出了迷人明媚的笑容,“当然行,无论你做什么是对的。”
钟时天才不信他的鬼话,要是他回答“给了”,赵疏遥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先去超市买菜,车开到半途堵了会儿,钟时天在这时接到了安岚的电话。
“钟时天!!!”
高八度的嗓门尖锐骇人,钟时天嘶了一声把手机拿远。
赵疏遥也听到了,目光转了过来。
“安公主,您这又是抽了哪门子风?”钟时天心有余悸地把耳朵贴过去,“咱们挺长时间没联系,没必要给那么大‘惊喜’吧?”
“你还知道我们那么久不联系了?!”安岚娇蛮喝道,“你也不知道联系我,连你什么时候毕业都是林然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