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我们去吃只叫花鸡吧。”钟时天上次回来吃过农家乐的烤鸡,那味道记到现在。
赵疏遥却眉梢微挑,笑得意味深长,“好啊,给你吃个大的。”
钟时天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带歧义的话,红着脸给了赵疏遥一肘子,“你下流。”
他们往山上走时,偶遇了一个熟人。
“时天哥!”
是个高挑的少女,她的肤色是健康的麦色,俏丽的脸上笑容灿烂。
钟时天挥手道:“阿悦。”
阿悦脚步很敏健,陡峭的山路也能蹦跳着来到他们面前,“我刚摘完野菜,要上山嘛?”
“嗯。”钟时天说,他指了指赵疏遥,“你还记得他吗?以前也来过的,那时你才十一二岁。”
阿悦看到赵疏遥的脸,就立刻站得端庄起来,红晕爬上脸颊,声音都娇了起来,“记、记得呀,他是疏遥哥哥。”
赵疏遥也点头说:“我也记得你。”
阿悦:“!”
钟时天:“……”他几乎能看到女孩头顶雀跃的烟花。
他把赵疏遥往身后拽了一下,是显而易见的占有欲,“我们要上山,先走了,回去和你阿公说等下我们去那吃叫花鸡。”
“好呀。”阿悦甜滋滋地答道,她目送着他们往上走。
“我上次来的时候,她也对我脸红了!”钟时天冒着醋泡说,“真是个三心二意的小妞。”
赵疏遥抬手掐他的脸,“你到底吃谁的醋?”
“在女孩面前保持住你高冷的形象。”钟时天也钳住赵疏遥的两颊,挤压成奇形怪状,“不要随便放电。”
“我可没有。”赵疏遥握住他的手在齿间轻咬,“我就看得到你。”
钟时天心满意足了。
雅子的墓碑还在那个地方,夏天山上枝繁叶茂,在墓碑旁环绕了不少花花草草,有种花团锦簇的热闹美丽,他们只清理了一些过于茂盛的,其余都留下来陪着雅子。
野餐布铺开,赵疏遥摆出了各式甜点,还有精致的红茶杯。
“好久不见了,妈妈。”赵疏遥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全部都结束了,就像童话里的结局,恶毒的人受到了惩罚。”
“那个人,现在又老又丑,风度全无,您这辈子最大的失误,就是看上了那样的人吧?”
钟时天盘腿坐在野餐布上,仰头望着赵疏遥,阳光斑驳地落在他的脸上,漂亮得像山间的精灵,他认真的说:“雅子阿姨一定会说,‘但是我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的礼物,那就是你’。”
赵疏遥露出了微笑,“对了,还有一件事,您如果在天上看着,应该都知道了,这个人。”他指着钟时天,“是你的儿媳妇,我们之间经历了好多,但最后还是找到了彼此,再也不会分开了。”
钟时天的脸慢慢红了,这是他们第一次意义上的在家长面前承认了彼此的关系,虽然雅子早已离世,但如果她还在,一定会祝福他们。钟时天羞赧而紧张着。
赵疏遥低头对他说:“该改口了吧?”
钟时天站了起来,和赵疏遥并肩站着,小声局促的叫了声:“妈妈。”
赵疏遥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下山后钟时天如愿以偿的吃到了叫花鸡,回到市区里已经是晚上七点,钟时年也到家了,江茹打电话叫他们回来吃饭,但钟时天已经被叶小敏约走了,要更晚点才能回家。
他们很随意,就在路边吃烧烤。
“好久不见呀赵疏遥。”叶小敏笑眯眯道,她蓄起了长发,容貌明媚姣好,有着成熟女人的风韵。
赵疏遥点头道:“好久不见。”
“混得还真是有模有样的。”叶小敏的准新郎,大名杜昊小名阿又同志酸溜溜道,“也难怪我们时天那么痴心苦等哈。”
一见面,他就要替钟时天出气,还真是钟时天的第二个爸爸。
“你好好说话行不行?”叶小敏敲了下他的膝盖。
“就别拿我们俩旧事重提了。”钟时天双手撑在大腿上捧着脸打量他们俩,“还有一个星期你们就结婚了,有什么感想吗?”
“结婚,以后就变成一个家庭了,一辈子都牵扯着的关系,这种变化还挺奇妙的。”阿又对叶小敏说,“是吧老婆?”
叶小敏低头捏捏肚子,“等会儿我只吃两串青菜,不然礼服都塞不进去了。”
他们俩是叶小敏上了大学才正式在一起的,当时叶小敏追了阿又三年,阿又却总觉得她能在大学里遇到更优秀的男生,一次次的拒绝终于让叶小敏心灰意冷,放弃阿又,结果阿又又哪哪都不对劲,最后认清自己的心,勤勤恳恳追了叶小敏半年,才终于走到了一起。一个是青梅,一个是最好的朋友,钟时天由衷祝福他们。
酒过三巡,四人分成两部分,钟时天和叶小敏凑在一起看邀请人名单,还有酒店布置情况,讨论婚礼当天的安排,而阿又和赵疏遥坐到一块,你一杯我一杯谁也不想输给谁。
“什么时候回来的?”阿又问。
“初春。”赵疏遥答道。
“什么时候走?”
“不走了。”赵疏遥说,“时天在哪儿我在哪儿。”
阿又抬眼瞥他,说:“时天跟你说过没,你们刚异国那会儿,说要见面来着,结果你临时说来不了,时天就找我吃宵夜,也是这样的烧烤摊,他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哟。”
赵疏遥喝了口啤酒,却没有直接咽下去,而是感受味蕾被腐蚀般的苦涩。
“那时我就想,他喜欢谁不好,偏偏喜欢你,把自己搞得那么难过。”阿又说。
“他只能喜欢我。”赵疏遥像是自言自语,“这是注定的事。”
“你别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长得不错就自大。”阿又哼声说,“好好对时天,听到没,让我发现你又把他弄哭了,削你。”
赵疏遥面无表情:“我不会让他哭,你也削不了我。”
阿又:“……”他永远都和这小子不对付!
小聚散了之后已经十点之后了,双方各回各家。
钟时天喝了点酒,有点犯困,让赵疏遥背上楼的。
开门进屋后,家里很安静,有种空气凝滞的肃穆。
钟时天正低头换鞋,就听到客厅传来钟时年的声音:
“对不起,我还是变成了你们最不想看到的样子。”
第一百一十章
发生了什么?钟时天察觉到紧绷的氛围,扭头用眼神询问赵疏遥。
赵疏遥摇了摇头,示意他先稍安勿躁,在玄关旁听一会儿。
“以前你那个小姨,你不记得了吗?她就是被同性恋害的,当初我跟你说的时候,你向我保证不会步入歧途。”钟平北难得严肃沉声说。
“我承认,那时我撒谎了。”钟时年说,“我才十来岁,太小了,不敢出柜,就算是现在,我也在避开这个话题,因为我不想让你们失望。”
“我不赞同你们对同性恋刻板的看法,小姨遇到的是人渣,和是不是同性恋无关。”
“他要是个正常人,就不会出那样的事了!”钟平北高声道。
“好好说话,控制住。”江茹说,“时年,真的改不了吗?”
钟时年没说话,钟时天猜他是摇头了,因为他听到母亲重重的叹息声。
“我不会成为你们所厌恶的那种人。”钟时年说,“我对女生没感觉,这辈子都不会和女生结婚。”
“你!”
“可之前我听时天说你交了个女朋友,是怎么回事?”江茹问。
钟时年的声音变得无奈,“是那小子擅自推给我的,我们恰巧在工作上有交集而已。”
江茹沉默了下去,钟平北又说:“你必须得改过来。”
钟时年低落的说:“改不了,真改不了。对不起,爸,妈。”
钟时天听得极为难过,他第一次见自家运筹帷幄波澜不惊的哥哥无力卑微成这样,他故意弄出关门的动静,走到了客厅,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惊讶道:“你们在干嘛呀?都等我回家呢?”
江茹收起蹙眉的表情,起身对他说:“回来了?饿不饿,要不要吃点绿豆粥?”
“吃!”钟时天说,江茹变去厨房给他们盛。
钟时天一屁股坐到钟时年身边,抓着他的胳膊撒娇,“你有没有给我带礼物?有没有?”
钟时年转头看他,露出了微笑:“你每次去我那里都顺走一样东西,还要什么礼物?”
钟时天像个撒泼的孩子一样嚷嚷“就要就要”,赵疏遥也坐下来,问钟平北有没有醒酒的茶,钟平北就去给他泡了。
家长们走了后,钟时天抱住钟时年,毛茸茸的脑袋拱着钟时年的脸,也不说话。
钟时年心领神会,让弟弟蹭了蹭,最后忍不住把他推开了,“我洗过澡了,又蹭我一身烧烤味儿。”
之后的氛围又回到平常,赵疏遥以前的家前几年就被归为城市开发区域,一栋大楼替代了它,所以赵疏遥今晚理所当然住在钟家。
以前他都默认和钟时天一个房间,但经过今天的事,没人对江茹给他安排的客房有异议。
钟时天没心没肺的和爸妈说这在学校的趣事,把二老逗乐。钟时年松了口气,起身说了句“晚安”就回房间去了。
钟时天注意到,钟时年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时,钟平北的目光在他的手上停留了一会儿。
十一点的时候,江茹和钟平北也去睡觉了。
赵疏遥洗澡去了,钟时天在客厅里坐了十来分钟,然后才起身走到钟时年的房门口。
“叩叩。”
“哥,是我。”钟时天说。
“门没锁。”
钟时天推门而入,钟时年坐在窗台上,指间的烟忽明忽灭。房间里只开了床头灯,夏日姣姣的月光从窗口洒进来,像给钟时年披了一层迷蒙的纱,他的侧脸英俊忧郁,钟时天有种错觉,好像一眨眼钟时年就会消散。
“哥。”钟时天叫他一声。
“嗯。”钟时年应道,随手把烟掐了,“你今天玩了那么久,还不累啊?”
钟时天坐回去和他抵足而坐,“想和你聊聊。”
“你回来的时候都听到了吧?”
“听到关键的了。”钟时天小声说,“我要是知道了,就不介绍惠惠姐给你了。”
“何惠人挺好的1,和她交朋友对我的工作也有帮助。”钟时年笑了笑,抬手揉了揉钟时天的发顶,“我也知道你的小秘密。”
钟时天惊讶地看着他。
“你当我是瞎吗?你看疏遥的眼神,和明摆着说我喜欢他没两样。”钟时年说。
钟时天臊红了脸,他还以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咱们家这基因啊,真是绝了。”钟时年感叹。
“我是来安慰你的,怎么还绕到我身上?”钟时天别扭道,“哥,你今天怎么突然就……”
“被爸逮到了。”钟时年说,“我去厨房帮妈洗碗,他看了我的手机,里面有我和别人的聊天记录。”
钟时天不满道:“爸怎么能随便看你手机?”
“他本来想看我女朋友长什么样的。”钟时年耸了耸肩,“结果看到了大料。”
钟时天握住了钟时年的手,真挚道:“哥,爸妈那边我来劝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你来劝,等会儿把自己也爆了。”钟时年嗤笑。
钟时天生气鼓脸掐他的手背。
“当好傻白甜弟弟就行了。”钟时年弹了弹他的额头。
“我才不傻白甜。”钟时天不开心地瞪他。
兄弟俩聊到了半夜一点,钟时天才回到房间。
一开房门,就看到赵疏遥穿着棉质睡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本漫画书,安静的侧脸美好得像壁画。
钟时天忽然想到了赵疏遥在他家留宿的某个夜晚,那时候他们的关系还不好,赵疏遥不愿意和他一起睡,坐在沙发上看书的模样很乖巧,可钟时天已靠近就要被瞪。
钟时天走过去,从沙发后捂住了赵疏遥的眼睛。
赵疏遥仰起头,虽然眼睛被挡着,但钟时天依然能感受到温暖的视线。
“聊完了?”赵疏遥没有把他的手拿开。
“嗯。”钟时天说,他低下头,亲了口赵疏遥的嘴唇,放下手坐到他身边,“你还不睡觉?今晚得分房哦。”
“拿到晚安吻就睡。”赵疏遥虽然这么说着,却把钟时天抱到双腿间,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问:“和时年哥聊了什么?”
“说了今晚的事,他告诉我他初中就知道自己喜欢男生了。”钟时天说,“高中就交了第一个男朋友,还带回家了,我还见过呢,真是大胆。”
赵疏遥闷声笑了一会儿,说:“你不也一样么,高中交了男朋友,老和他睡一个床铺,在家长面前也不知收敛。”
钟时天下意识反驳:“我哪有……”仔细想想,还真是。
钟时年高中时做了什么钟时天不知道,但他知道自己还蛮玩得开的,在这个房间里还发生过不少次……
他羞得回忆不下去。
“耳朵红了哦。”赵疏遥调笑道。
钟时天哼唧了一会儿,又说:“我哥还告诉我爸妈为什么会那么抵触同性恋。”
那时钟时天很小时候的事,江茹的一个表妹和一个男人结婚,几年发现他居然是骗婚的同性恋,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最后在男方决绝的刺激下,女方跳楼自杀了。
这一直是江茹的心病,就算她从不提起,可从她对钟时年十成不赞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