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心竞赛以后,月考他就没怎么关心考试成绩了。
许坤明笑:“你又是第一呀,比我高两分呢。”
夏星遥朝他露出一个三分惊讶三分喜悦四分不好意思的眼神:“哦……哈哈,那还可以诶。”
许坤明:“……”
夏星遥:“……”
不然呢?那要说什么?
气氛十分尴尬,靠吴辙来拯救了一把。吴辙从后面追过来,拍了夏星遥背一下,问:“你们在说什么?”
夏星遥:“月考。”
“啧。”吴辙笑了,“我夏哥是永远的神。”
许坤明也笑,笑意却没到眼底:“夏哥不是凡人,哪怕去竞赛了依然一骑绝尘。”
夏星遥歪头:“只高两分,算一骑绝尘吗?”
许坤明:“……”
吴辙咳了声,很严肃:“只高两分确实不算。夏星遥,你退步了。”
“……”
他们走到至善楼下,发现公告栏已经贴上了最新的月考排名。
那排名叫“光荣榜”,只贴年级前一百名和各个科目单科前十。
夏星遥的名字高高挂在第一个,总分750,他考了703。数学146,大概不知道是哪里证明没写好扣了分;语文发挥稳定,年级第一。
吴辙搭着夏星遥的肩膀,找自己的名字。
夏星遥仔细寻找了一阵,叫他:“吴辙,你79,看到了没?”
吴辙准确定位了自己的排名,表示满意。
一班大多数人在榜上没有踪影。
大家专心搞竞赛之后,课内考试就都没放在心上了,大把人考前才匆匆看会儿书,这次一班能挤进年纪前一百的就四个人,吴辙真的算考得不错了。
虽然这考试对他没什么用。
毕竟已经保送了。
两个人往楼上走,边上楼吴辙边说:“感谢小夏老师教我学语文,虽然我仍然没有上平均分。”
夏星遥吐槽:“你后半句就不用说出来了吧?显得我好像很没用。”
*
十月往后,初秋的风带来飒飒的凉意。校服逐渐从短袖变成了长袖外套,秋雨一层一层地下着,季雅雅突然告诉夏星遥她要出差一段时间。
夏星遥问:“……为什么您这个工作也有出差需求啊?”
过了两分钟,他接到了他爸的电话。
哦。
原来是出差去我爸身边过该死的结婚纪念日啊。
这该死的甜美爱情。
夏星遥无语柠檬,问:“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吧。”
“行。”
季雅雅很不放心夏星遥,交代了很多独居注意事项。正逢隔壁吴辙过来找夏星遥借计算器,季雅雅瞅了吴辙一眼,又瞅夏星遥一眼,忽然说:“不然你们两个搭个伴吧,遥遥你睡我的卧室,让小辙睡你的卧室。”
夏星遥觉得他妈简直各种出馊主意,问:“这有任何好处吗?”
“好处就是如果有小偷进来,能有另一个人和你并肩作战。”季雅雅也学会了夏星遥平时的腔调,问,“难道不好吗?”
“……吴辙,”夏星遥转头,用商量的口吻问,“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吴辙很虚假地笑:“我可以呀。”
“……?”
季雅雅说:“看你们俩自己,我就随口出个主意。”
“挺离谱的,妈妈。”
季雅雅愉快地飞走了,夏星遥过上了独居生活。头天,上完晚自习和吴辙一起回家,推开门,家里没人也没灯,他感觉到有一点孤寂。躺在床上看微信,他妈给他发了一百个小视频,内容全是“夏明成送我的小惊喜”、“999朵玫瑰花的浪漫约定”、“儿子!看你爸帅不”以及“老夫老妻了还玩什么小浪漫”。
夏星遥:“……”
您就不能当没我这个儿子吗?把单身狗养大了杀,亏您做得出来。
第二天,夏星遥更感觉到有点孤独。他坐在书桌前写题目写到晚上一点钟,撑着下巴看对面窗口里亮的灯。
想了想,他打开微信,给吴辙发送了一条消息。
夏星遥:
-。
吴辙:
-?
夏星遥:
-你在干嘛
吴辙:
-刷题,大哥
夏星遥:
-别刷了,打斗地主不
吴辙:
-……
-那你开房啊
夏星遥火速开了个欢乐斗地主房间,邀请吴辙加入游戏。
凌晨一点打斗地主,两个人也算非常有闲情逸致了,匹配进了游戏就开始疯狂互动。夏星遥接连不断给吴辙倒咖啡,吴辙不停地发语音,“你是gg还是mm”、“你的牌打得也太好了”、“快点儿吧,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两人无聊程度有得一拼,打到两点了,吴辙扛不住了,在微信上问:
-你是不是特别孤独?
不然无聊成这样,打斗地主打到凌晨两点。
夏星遥微微一怔。
-?
吴辙:
-需要爸爸过来陪伴吗?
夏星遥:
-免了,您老人家照顾好自己就行
吴辙:
-没事,我愿意照顾你
夏星遥:
-……
窗外秋雨霏霏,夏星遥随手把手机一扔,伴随着雨声陷入了睡眠。1104的灯也在几分钟之后熄灭,吴辙看着微微散发着荧光的聊天框,头一次感觉到自己说话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
早晨。
雨声潺潺,天色阴沉。
夏星遥收拾了一件长袖卫衣出门,加绒的那种,胸口印着硕大的四个字母,“JZZX”景州中学的拼音缩写。他把卫衣的帽子戴上了,脑袋缩在帽子里,显得脸无敌小,眼睛无敌大,神色有点苍白憔悴。
吴辙合上背后的房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疑惑:“还没到秋天吧?你怎么穿成这样啊?”
吴辙本人火炉本炉,火力旺得不行,只穿短袖丝毫不觉得冷。
夏星遥打了个喷嚏,揉了下鼻尖:“不知道。昨晚可能睡觉着凉了。”
“……阿姨不在你就把自己弄感冒。”吴辙摇头,问,“吃药了没?”
“吃了一颗感冒药。”夏星遥把脸皱起来,“不想吃药。难受。”
“那你想打针?打屁股那种。”
“……就不许我自然好吗?”夏星遥扶着电梯的墙壁,没精打采地跟吴辙斗嘴,“我年轻,身体底子好,偶尔感感冒,不在乎。”
吴辙:“……”
到了教室夏星遥就开始睡觉。吴辙想起什么事情来,把他顶着的帽子扯下来,问:“你吃早饭没?”
夏星遥含含糊糊地说:“……没胃口。”
吴辙站起来出了教室,十分钟后再回来,手里拎的塑料袋装着两罐八宝粥,一个甜面包。他把袋子放到夏星遥桌上,随口说:“饿了吃。”
夏星遥把自己的帽子拉上去点儿,整个脑袋完全挡住了,是完全不想说话的状态。吴辙看他桌上放了个杯子,就又去给他接了瓶热水,但他还是在睡觉,很不舒服的样子。
早自习他这么睡过去了,台上领读的英语课代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第一节课是许淑芬女生的语文课,不能一直睡了,但吴辙还是没叫醒夏星遥——也不是没叫醒,就是根本没叫。
许淑芬女士这节课讲《梦游天姥吟留别》。
她夹着教案从教室外翩翩进门,一袭长裙优雅温柔,在讲台上站定,先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在了把自己完全裹住趴在桌上的夏星遥,柔声问:“夏星遥他怎么了?”
吴辙压低了声音回答:“感冒了。”
“哦……”许淑芬女士问,“还醒着呢吗?”
吴辙试探着说:“不然我叫一下?”
说是这么说,完全没有尝试的意愿。
“算了,不舒服的话趴着休息一会儿吧。”许淑芬女士很耿直地来了一句“多喝点儿热水”。
夏星遥在上课二十分钟左右的时候清醒了过来,缓缓从桌子上抬起头来,帽子从头顶滑落,露出一张睡得满布红痕的脸来。
他转头,沙哑着声音问:“放学了?”
睡懵了,还没彻底醒过来,眼睛显得湿润懵懂,吴辙心忽然一跳。
夏星遥小声嘀咕:“天怎么这么黑……”
吴辙问:“现在是公元2335年,你是地球上最后一个人类,你还记得吗?”
夏星遥大力摆了一下头,费力地揉了揉太阳穴,终于彻底清醒了。
讲台上许淑芬女士正在解释“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夏星遥听了一耳朵,头实在是很晕,低头开始在书上鬼画符。
吴辙给他推过去一张小纸条。
上面惟妙惟肖地画着一个穿着卫衣外套的夏星遥,是那种少女漫的画风,脸有些红,眼睛微微张着,表情有些可怜。
吴辙写:像不像你?
夏星遥用左手撑着脑袋,右手在那张纸条上写字:
更像你
吴辙:
?
你是指夫妻相吗?
第19章 共振
夏星遥:“……”
吴辙这个人说话真的,不管是谁,张口就撩。夏星遥干脆不理他,垂眼仔细观赏着纸上画的漫画。
这真的是数学考试练出来的技术吗?那这数学考试时间可能确实挺长的。
夏星遥在吴辙那行“夫妻相”上涂了一笔,把字涂掉,随后写:
-画得是挺像我的
过了半晌,补充:
-本人确实有这么帅,谢了
-兄弟
吴辙一哂:
-……你还挺会自夸的
感冒是感冒,头疼是头疼,丝毫没有影响夏总对自己美貌的欣赏能力。
大课间因为下雨不用去操场跳广播体操,不过景中有一个特别弱智的室内操来让同学们在教室里跳,还会有检查扣分的同学。
夏星遥趴在桌上不愿意起来,体育委员刘路在讲台上询问:“夏总?夏总?您老人家能站起来稍微与民同乐那么一会儿吗?”
夏星遥闷着声音:“不能。我老人家今天比较想昏庸无道。”
吴辙适时插话:“不舒服,让他趴着吧。”
刘路表示挺无奈的。
不过一班也没指望着大课间做得好不扣分什么的。
教室里群魔乱舞,检查的同学可能根本没注意角落里有个睡觉的。
夏星遥睡了半觉,半梦半醒之间,吴辙忽然推了推他:“夏星遥同学。”
“……?”他脑袋侧过来对着吴辙,睁开一只眼睛,以示自己在听,有屁快放。
吴辙给他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纸杯:“你最喜欢的小吴老师为你泡了一杯你最喜欢的999感冒灵,暖暖的,很贴心,怎么样。别的小朋友都感动得快哭了。快起来喝了吧?”
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次性纸杯,感冒灵估计也是现去医务室拿的。
夏星遥睁开眼睛,艰难地坐起来,接过吴辙手里的杯子。纸杯捂在手里是温热的,感冒灵特有的焦甜味萦绕在鼻尖。
他偏头看了看吴辙,哑声说:“谢谢。”
一饮而尽,趴下继续睡。
吴辙抬手摸了摸他细软的黑发,又帮他把卫衣帽子妥帖地盖上,感叹自己简直发挥了这辈子不会有第二次的同情心。
雨一直在下,临近放学的时候下得非常大。
放学已经快到十点了,夏星遥和吴辙在楼道里分开,吴辙交代他:“特别不舒服的话就叫我。洗完澡早点睡,别看书了。”
夏星遥呆呆地答应了,脑袋又被吴辙一顿乱揉,懵懵地自己进了家门。
他先吃了一捧药,洗完澡之后就爬上了床。
窗外雨越下越大,雨声打在窗户上,发出噗噗的声响。
高中英语课文说“Rainy days make me sad”,夏星遥头又晕,身边又没有父母,还不好意思跟他们说自己感冒生病,心里油然生出一种Sad的感觉来。
还有些委屈。
他窝在被子里看手机,看完微博看知乎,绕了一圈绕回微信,给吴辙发过去一条没有任何意义的微信。
-。
吴辙回复得很快,看起来不像是在学习的样子。
-?
-。。
-??
-。。。
吴辙:
-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星遥按下语音键,手一滑,发了条语音过去:“辙哥,我头好疼啊……”他窝在被子里,有点儿困,吐字含糊,那种含糊劲儿在吴辙听起来很有撒娇的感觉。
两分钟后,1103门口传来敲门声。
夏星遥抱着病体,一步三挪跑去开了门,让吴辙进来。
吴辙看着他病歪歪的样子,都提不起斗嘴的兴趣了,问:“还是很难受啊?量过体温吗?”
夏星遥愣愣地看着他摇头。
“别是发烧烧傻了吧。”吴辙把夏星遥按在沙发上坐好,俯下身子用手背试了下他额头的温度。两个人一时间距离非常近,吴辙甚至能感受到夏星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而且闻到刚洗澡的人身上沐浴露的清香,是一种薄荷与海盐的气味。
他复用手背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严密对比之后判断:“夏星遥,你发烧了。”
夏星遥有气无力地歪在原地:“哦。”
“有没有体温计?”
夏星遥指使他:“在电视柜第二个抽屉里。”
吴辙找来体温计让夏星遥量体温,吩咐他:“不要动。”又问,“饿不饿?不然我给你做点夜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