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们都对他手里抱着的水杯非常感兴趣,唐清之一边死死盯着她们的手谨防不轨行为的发生,一方面热心地给他们科普,女孩子在外面有多么多么危险,一定要学会自我保护。
唐清之就是这样一号神奇的人物——他能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他能和任何他想搭上话的人交朋友。
其实他本意是更想和舞池那边形形色色的帅哥们跳舞,但是无奈他现在是有家室的男人——他要学会自律。
自己真是为了这场恋爱牺牲好大哦。
唐清之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很自然地跟面前的漂亮姐姐起了身——他是纯弯的,但喜欢美丽的事物是所有人的共性,偶尔和形象好气质佳的大姐姐跳个舞,有益于心情舒畅身心健康。
这个姐姐看起来有几分眼熟,唐清之盯着她满脸的烟熏妆看了半天,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玩吧?”
这位姐姐人不错,没有看他表现得生疏就吃他豆腐,反而是主动出击,帮他推掉了几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友善的邀请,这让唐清之对她好感倍增。
“对,这些人好热情啊……”
唐清之是装纯的一把好手,顶着这张脸,他至少到三十岁之前都能胡作非为。
果然那姐姐一听便起了保护欲,拉着唐清之去了没那么多男生的地方,撒开手,肆意地跳起来。
这姐姐舞跳得很不错,一看就是酒吧夜店的常客了,跟其他多少带着点猎艳目的来的人不同,她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来跳舞。
渐渐地,唐清之发现,这人与其说是在跳舞,不如说更像是在发泄着什么不良情绪。
借着迪厅花里胡哨的灯光,唐清之看见了女孩儿眼角闪过两道不明显的泪光。
——又是个为情所困、借酒消愁的傻姑娘哟。
唐清之刚要抬手安慰他,那女孩儿自己先行开了口。
“其实我是瞒着男朋友来的。”
唐清之看了她一眼,没急着去安慰,反而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也是。”
说话间,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背脊一阵发凉,抬眼,那女孩儿聚焦在自己身后某个角度的目光,更让他头皮发麻起来。
似乎是一双无形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一般,让他喘不过气气儿来——谁给自己下药了吗?!
下一秒,一只手搭在了他的右肩上,席卷全身的不适感瞬间化成实体。
——哦,还好,不是有人给他下药了,只是被人盯上了所以不舒服罢了。
……等等?!
唐清之僵硬地回过头。
余秋竹友善而随和的脸出现在他近在咫尺的面前。
“你也知道自己是瞒着男朋友来的啊。”
……
余秋竹找到这个酒吧没费多大劲——毕竟作为前·曲城浪里白条,这些地方他踩点过不止一次。
他拄着拐自己倔强地从医院打车冲向这个迪厅时,全程都在劝解自己生气伤肝,不要使用暴力解决问题。
但是当他一瘸一拐地在目的地下车时,出租车司机的目光首先剥掉了他最外层的那份理智。
打开门,那曾经让他万分享受的震耳欲聋,裹着门口那群人或是探究、或是嘲笑的口吻刺激他的耳朵里,直接摧毁掉了他第二层的理智。
拒绝了几位热心美女的搀扶之后,身残志坚地冲向舞池,看见正和美女搭讪的唐清之时,他仅存的最后一层理智彻底崩塌。
现在,他嘴上挂着虚假的笑意,他满脸都写着一个反函数公式——笑意越浓、杀气越重。
他没有多分一丝目光给面前的女生,他只是看着自己拿不安分的男朋友相当明显地打了个冷颤,这让他心里稍稍好受了那么一丢丢——至少这混账还知道心虚呢。
“鱼鱼鱼鱼……”
那人开口的样子像是一只被烫了舌头的猫,余秋竹也不打断他多少有几分演戏成分的结巴,静静地看着他。
下一秒,那人就恨不得给他跪下了。
余秋竹早就不吃这一套了,伸出铁拐在他膝下一拦,把还在蓄力中的演技一招全部打散。
“回去说,我不在外面找你麻烦。”
余秋竹脸上依旧挂着让人发寒的笑意——他在这方面比炎炎拎得清,至少脸皮没那么厚,家丑多少还是不要外扬的好。
下一秒,唐清之求救般下意识回了个头,这个动作让余秋竹本就处在核爆边缘的愤怒值,又噌噌往上飙了几个档。
他想看看哪儿来的狐狸精又要给他的情路平添坎坷,抬眼的一瞬间,有股相当不妙的眼熟感袭上了心头。
一时间,那女孩儿非常懵逼地被迫和余秋竹对视起来。
夹在两个人中间的唐清之像是抓到了什么把柄,突然理直气壮又阴阳怪气地开口:“不会吧?难道你们俩认识?”
显然是想走同归于尽的道路,然而并没有成功,那女孩相当决绝地摇头,表示没见过余秋竹。
“不是吧不是吧?你以前单恋过人家?”
唐清之来劲了,丝毫没觉得有被绿的风险,反倒是巴不得有什么,好让那人没有立场去批判他今天的绝佳表现——显然这人已经疯了。
余秋竹冷漠地瞥了这一眼:“我要是你,我会选择不说话。”
唐清之立马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迅速萎掉了。
有一说一,他也觉得这姑娘眼熟,只不过实在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这样的疑惑一直延续到了半分钟之后,女孩儿的一个小姐妹,估计是怕女孩儿被两个男生缠上了,过来特意确认她的安全。
“冉冉,你没事儿吧?”
姑娘吧他们俩当成坏人并不意外,只不过这句子前一句称呼确实让两个人心惊肉跳。
冉冉……冉冉?!
方才还火光四溢的两人瞬间又对视上了——如果没记错的话,冉冉应该是……
周泉的女朋友?
唐清之率先打开朋友圈,点开周泉的头像——这个曾经充满了狗粮香气的一亩三分地,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仅三天可见。
不过唐清之还是在他们几个的群聊记录里找到了他和他对象的合照。
照片里清纯可人的冉冉和面前浓妆艳抹的冉冉,风格大相径庭。
但仔细看五官,确实是一个人——确实是那个北大女神、人美声甜的冉冉啊!
唐清之瞪大了眼睛给余秋竹看,余秋竹看完了也露出了满面惊悚。
冉冉刚和姐妹打完招呼,回来再看到两人是,仿佛面对的是两块不会说话的大理石。
“怎么了?”冉冉撩了撩披肩长发,疑惑道。
“冉冉……呃……我就想问问你认不认识……周泉……?”唐清之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
冉冉大名叫孟冉,确实是周泉的小对象儿。
她这次周末自作主张来的曲城,没敢直接去找周泉。
“我爸妈让我来跟他分手的。”
孟冉叹了口气,想找两人要根烟抽,却没想到这俩男的居然都不抽烟。
“我顶不住啦,家里给我的压力太大了,他们让我好好念书、读研,让我在学校找个男的……当初读高中的时候不听话,不好好读书,现在出麻烦啦……”
孟冉脾气应该属于那种大大咧咧的,她想尽量把话说得轻描淡写,只不过心情大约是真的不好,尾音掩不住地颤着,心疼得唐清之伸手要安慰她。
余秋竹见缝插针地瞪了唐清之一眼,吓得那人立刻缩回了爪子,只得用语言柔声安慰他。
“不急不急,总会有办法的……”
现在说什么都很苍白无力,这是人家的私事儿。他们俩更不好说周泉怎样怎样喜欢你,谁都知道这种话说出来只会徒增悲伤。
再后来是冉冉把他们俩推走的,说是不想让男朋友的室友看见自己这副样子,转身的时候两个人都看见姑娘瞬间泪水就失禁了。
他们没多回头,只是心情有些复杂地走出了酒吧。
现实就很奇妙,明明那么互相喜欢的人却没法在一起,明明没有眼缘的两个却很有可能被捆绑度过余生……
搀扶着男朋友的唐清之还想即兴作诗一首,感叹人生无常,结果刚一抬头,还没来得及看着月亮说点什么,那熟悉的压迫感又掐住了他的咽喉。
“哟,对别人的事儿还真是上心啊。”
阴阳怪气唐清之永远比不过他对象,本想摈弃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提溜起自己那双健康的腿撒丫子逃离现场,但是下一秒,男朋友的钢铁义躯就已经卡死了他的退路。
“还跑?觉得自己没错是不是?”
第59章
唐清之知道自己现在是死到临头了。
他看着眼前人拄着拐、一脸低气压的模样,决定先下手为强,认错悔过发誓一条龙,以最快速度把风暴平息了。
“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
他抬眼,泪汪汪地攥住了余秋竹的手——以他对男朋友的了解,委屈认错是灵丹妙药,包治百病屡试不爽。
然而这一次还偏偏就真的失灵了。
那人冷着脸把自己的手剥开的一瞬间,唐清之的小心脏当场碎成了沙漏里的稀里哗啦的沙子。
“你错在哪儿了?”
唐清之不知道现在余秋竹表面的平静还能维持多久,于是赶忙坦白从宽供认不讳。
“对不起,我不该丢你一个人在医院的……”
余秋竹的脸色在月光下又难看了几分。
唐清之只觉得舌头又打了个结,赶忙又补了一句:“我不应该去这种场合玩……”
余秋竹拄着杖的手已经在颤抖。
唐清之的上下牙也跟着打起战来:“我我我不该跟周泉的女朋友跳舞……”
余秋竹的脖子骤然暴起了青筋。
“嘤……”唐清之觉得自己能坦白的已经坦白尽了,真的再憋不出一个字来。
“算了。”余秋竹怒火中烧地看了他两眼,拼命克制住没说脏话,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愤然离去。
“鱼鱼……”唐清之想上去扶他一把,却被那人一个加速甩在了后面。
“鱼鱼……我真的知道错了……”
唐清之简直不懈地跟上去——这会真的是自己理亏,不然他哪个前任能听见自己这么服软过?
唐清之在心里警告余秋竹不要不识抬举。
然而这个人不仅不识抬举,甚至不知好歹不管死活,一个八十迈的弯道超越,恨不得直接把唐清之一个人丢在夜色里反省。
“你干嘛啊余秋竹?!”
唐清之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他大声朝那人控诉着,却不料这人大概想跟自己磨到底了,就这样看着他,一如他平时看别人一样不带任何情绪。
这样冷漠的目光实属勾起了唐清之心里的委屈。
“你有话好好说不会吗?跟我打哑谜是什么意思?”
唐清之莫名其妙的理直气壮让余秋竹甚至想笑——还真就又觉得自己受了欺负了?指望这人反思简直是自己脑子被雷劈了。
“你哪儿来的自信这么横?”
余秋竹只觉得腿和头都被血压冲得突突得疼,甚至没有力气再跟唐清之瞎掰扯,以至于这句话说出口,居然平白无故显得有些虚弱。
唐清之一听这话,也跟着怒气值狂飙。
“我都依你的没去上次那地儿了,我就无聊出来蹦个迪、连舞伴都是女的,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啊?”
这一反问,很显然唐清之又把自己归位到弱势方了。
“所以你呢?你这么快能找到这个地方,以前没少来玩吧?”
唐清之最擅长的就是无中生有,变着法子揪人家小辫子。
“或者说狐朋狗友真是不少啊?之前那些个风流债我跟你追究了吗?都是混架子还装什么清高啊?”
拉对方共沉沦是唐清之的下下策,不过真气到头上了,谁还管那么多。
话一说完,唐清之便自觉失言了。
这也是造成他恋爱短命的首要原因——通俗话来说,他喜欢“杀熟”。
他在亲近到一定程度的人面前是没有情商的,或者说他不在乎。
他能花心思讨好一个对他横眉冷对的路人,却不肯费时间多给自己的伴侣一句安心的话。
或许自己天生就不配谈恋爱吧,唐清之有些难过地想。
而此时,比他更难过的,肯定是这个不断遭遇飞来横祸的余秋竹同学。
——瞧瞧。
余秋竹甚至笑出了声。
这一声冷笑让唐清之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平时温顺又佛系的人,垮下脸来总是让人汗毛竖立,唐清之不是没见他发过飙,不过对着自己,还真是头一次。
余秋竹的目光浅浅地在这人脸上掠过——瞧瞧这人一本正经控诉自己的样子,不知道的真以为同为自己做了多大的牺牲。
跟对象动手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出来的事情。
此时此刻他只是闭着眼,努力压下心中喷薄而出的怒火,他只是想,让彼此更体面些吧,真没必要把事情做得那么难看。
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把自己丢在病床上出去厮混他必定是气的,但他更气的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撒谎。
这让他难免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出轨之前就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撒谎——或者说她一直就满嘴谎言。
一开始余秋竹是不信的,现在他明白了,有些人天性就是如此。
他或许本就不该对唐清之抱以过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