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唯点点头。
陈熠安一个推着三个箱子,和他挥手受拜拜,艰难地往宿舍外走去,到楼梯处犯了难,看来这要搬三趟才行,正当他愁眉不展想要给司机打电话的时候,身边伸过来了一只胖手——
徐唯一把拿起其中一个,往楼下扛,“我今天还是和你一起住校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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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今晚住的这间民宿,就是个村民家的小房间,虽然陈设家具极其普通,但勉强还算干净,徐唯先洗的澡,陈熠安洗好回到卧室,看到徐唯平平稳稳地躺在床上。
陈熠安问了句:“要睡了?”
徐唯闭着眼睛,“嗯,平时在这个时间,宿舍的人基本已经全部睡着了。”
陈熠安闻言替他关了灯,也睡到他边上,不过没有睡在同一个方向,二人脚对着头。
过了一会儿,陈熠安忽然冒出了句,“徐唯,对不起,我不该不打招呼就来找你。”
徐唯好像睡着了,没有回答。
良久,就在陈熠安也快要睡着的时候,徐唯才出声:“安安,你今天来找我,我是真的很开心,我只是没表现出来。”
“刚才说不愿意和你到外面住,是因为我太久没和这个村子以外的人接触了,我怕我在这里住一晚,就再也不想回去了,也回不到学习的状态。”
“我很想你。”
“今天是我到这以后,洗澡水最热的一次,那个学校里,追求成绩已经病态了,连洗澡都得成绩好的先洗,我常常都是洗的近凉水澡。”
说到这里,他忽然翻身下床,把灯打开,翻开陈熠安带来的行李箱,游戏机什么的电子产品通通打开,也不玩,就让它们把屏幕亮着,然后坐在地上,把零食袋全部撕开,每一样都往嘴里塞。
陈熠安也从床上坐了起来,默默看着他。
吃着,吃着,徐唯忽地用手背捂住眼睛,哽咽不停,“我当然知道成绩不是人生的全部,可我现在除了学习,我还能干什么,就算是这样,我学习成绩还是吊车尾。我好想拼命证明我自己,可最后证明出来,我就是个废物啊,又蠢又白痴,什么都做不好,良淮肯定也是厌弃我,才像我爸爸一样,把我甩开。”
陈熠安心情,李良淮对他的影响,有多深。
当即蹲到他身边,“徐唯,你听我说,你爸爸不是厌弃你,他只是对你有过高的期许,不然为什么要费这么大工夫把你送到这里来,虽然我不赞同这样的做法,但我知道,徐伯伯是很看重你的。”
“至于李良淮,你始终要明白一点,不是因为你不够好,他离开你,而是因为他欺骗的事情败露,从你身上捞不到好处了,才离开你。他要骗你,只是看中你的钱,和你好不好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和你相处的那些时日,总是给你灌输思想,认为凡事都是你没做好,对你若即若离,这都是他拿捏你的套路方法,你知道么,我有一个室友,和你有一样的遭遇……”
陈熠安不忍他蒙在鼓里,把周益,还有李良淮同时和多人“交往”的事情都告诉他了。
徐唯虽说知道李良淮看中他的条件,但他总觉得或许其中掺杂了一点真心,让那份他曾经全身心付出的那段感情没有那么功利。
陈熠安的一席话,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听完后,徐唯久久没有言语,连嘴里的薯片都忘了咀嚼,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陈熠安担忧地看着他。
徐唯继续吃东西,“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那段感情,怨恨都已经是其次了,难受的是它给我信心的摧毁,你看到我这样拼命的学习,我无非是在自救,我想让我成绩上去,让我重拾一点点优越感,让我觉得自己并不是完全的无药可救,让我发现自己还是个有意义有价值的人。
“安安,我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法接受一段新的感情了,真的好累。”
陈熠安意难平,“难道就这样放过李良淮那个骗子?”
徐唯的面容苦涩,“我一直在等他的一场道歉,看来是等不到的。”
陈熠安觉得只是道歉,太轻了。
他小声嘟囔着,“道歉有用的话,还要警察干什么。”
徐唯看着他:“有,总比没有要好。”
陈熠安不明白。
徐唯狠狠抹了把眼角,忽地想到什么,“对了,你好像对他很熟悉的样子,你们在学校接触多么?”
说到这里,陈熠安呼出了一口气,拿过他手里的虾片,吃了一片,“徐唯,我做了一件糊涂事。”
长达一个小时,陈熠安把和梁怀的所有事,统统告诉了徐唯。
他的记忆是碎片化的,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徐唯至始至终都是无声听着,手上的零食也被他扔到了一边。
说到最后,陈熠安靠在床边:
“事情就是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不想逃,又靠近不得。”
他推了一把徐唯,“你怎么都不说话。”
徐唯叹了口气,“我没什么立场说话,毕竟你是为了我,我到底是帮你说话,还是帮这位梁怀学长说话呢。”
陈熠安恶狠狠地捶了一下他的脑门,“当然是帮我说话,你的胳膊肘不能往外拐。”
徐唯忍不住绽放了今夜第一个笑容,大力拍着他的肩,“我想说,够意思还是你这个兄弟够意思,为了我以身犯险。”
陈熠安松了口气,现在这样的徐唯,总算找回了一点点从前的感觉。
他疯狂摇着徐唯的肩膀,“啊啊啊啊你别光顾着笑啊,想想办法。”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这脑子。”徐唯给他晃晕了,爬过去,靠在他身边。
陈熠安唉声叹气,像个小老头。
徐唯忽然猛地弹起,“我知道了!”
陈熠安握住他的手臂,“快说快说!”
“就是……” 徐唯回忆了下, “就我外婆常年在电视上看的那个,什么处理夫妻感情纠纷的情感节目,有个金牌调理人在那调解的,你们这事我看难办,要不我出钱,送你们去参加这节目,找专业人士当个中间人调一调……”
“我揍你!”陈熠安捶着他软绵绵的肚子。
二人笑闹了好一会儿,东西也不收拾,两个人就这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陈熠安看了眼时间,都凌晨三点了,“你是不是该睡了,明天还有课业。”
徐唯轻“嗯”一声。
陈熠安再次爬起来熄灯。
黑暗中,两个人的眼睛都睁得又亮又圆。
“安安,你有没有觉得大人们常常把一句话挂在嘴边,叫少说话多做事。”徐唯说道。
陈熠安:“嗯。”
徐唯抿了下唇,“但我觉得这句话也有不对的地方,如果你不说,对方怎么知道,你为一个人做了事,你就应该完完整整地让他知道。
我觉得这事你得和他说,亲口告诉他。”
“我说过了啊,所有的事他都知道了,可他就是不相信我。”陈熠安的情绪低落,翻了个身。
徐唯:“造成的误会也好,带来的伤害也好,你确实都告诉他了,那你有没有好好传达你的真心,你应该完完整整,没有保留地让他知道的,你难过他为什么一直没有安全感,不信任你,那你给他安全感了么。”
陈熠安摸不着方向,“这样做真的有用么……”
他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还是那句话,有,总比没有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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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才闭一会儿眼睛,给徐唯定的闹钟就响了。
不愧是军事管理化训练过的学生,徐唯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开始快速穿衣服,“安安,我今天从校外去教室,有点远,我要快一点。”
陈熠安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从床上慢悠悠坐起来,“你确定不和我一起回天纵?你放心,徐伯伯那边我帮你搞定,而且现在你心思也在这上面了,我觉得在哪里学都是一样。”
“那不一样。”徐唯雄心壮志地和裤子作斗争,因为太胖一直吸腹才能系扣子,“我可是立志要把垃圾袋扔别人那的人。”
“出息。”陈熠安笑着斜了他一眼。
徐唯穿戴完毕,用陈熠安带来的漱口水洗漱,“安安,你今天就回去吧,这破位置也没什么好玩的,就算待在这,我每天和你见面的时间也不多。”
陈熠安懒洋洋地靠在床上,娇滴滴地逗着他:“客官,这刚下床就要把人家踢开,真是位薄情郎……”
徐唯失笑,“是的,不仅要踢开 ,还要嘱咐你以后别来了,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只要不违纪,其实都过得去,你好好在天纵等我,来年做你的学弟。”
陈熠安扬着下巴,“先叫声学长听听。”
徐唯四处看看,并没有遗忘东西,他急匆匆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过头,“学长,那我走了啊,下次见面,带我见见那位同名的梁怀。”
“好。”陈熠安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第64章
天纵大学, 男生宿舍,405寝室。
何之观见门没有关紧, 微微敲响,然后探头。
坐在位置上的侯果循声望过去,发现他后,忙招手让其进来。
侯果提着满手的外卖盒,看了眼坐在位置上一声不吭的梁怀,对侯果做着嘴型:“怎么样了?”
侯果摇摇头,指了指身后的梁怀,小声道:“这样坐在桌前已经快一天了。”
何之观望了眼,后轻叹一声。
侯果接过他手里的东西, 问:“你这边也联系不上陈学弟吗?”
何之观点点头,“我觉得熠安并不是无缘无故失联的人,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没能联系上的,因为就算去了国外,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就算是飞机上也能用网络的。退一万步,他到了也要用手机的吧,总之肯定会联系我和彭彭的, 现在还有联系, 肯定是什么事耽误了。”
侯果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他们交谈的声音虽小,不过梁怀应该也听到了, 但依旧是石化浏览电脑的状态。
侯果走过去,推了推梁怀的肩膀,“喂,换个思路想, 他去国外是提升自己的,对他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是不是,而且这些事都说不准的,说不定没过多久陈熠安就又回来了……”
说着说着,他的话忽然定住,因为发现梁怀的电脑屏幕显示的网页是:
【意大利哪个学校的影视专业比较好】
侯果:……
差点忘了这也是个富二代。
侯果挠挠头:“不是,我说你怎么想的,如果要留学的话,你学制片的,个人倾向要是偏商业一些,还是去美国比较好吧,那里好莱坞制片体系比较完善,意大利这种国家做艺术电影的比较多吧,搞搞独立制片还行。”
于是梁怀又清空搜索栏,输入:
【美国和意大利坐飞机多久的路程】
侯果:……
“你说你们这又是何必。”
梁怀偏头,顶着双一看就没休息好的充血双眼,幽幽地看着他。
侯果竟然从其中品出了一丝可怜的意味。
他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把何之观带来的外卖,分给了他一份,“先吃饭,免得一会儿又低血糖,我怎么和陈学弟交代。”
听到陈熠安的名字,梁怀默默打开外卖,是里脊肉炒面,他扒了两口,忽然从位置上坐了起来,“我今天还没有喂蛋黄。”
侯果看着他拿起猫咪零食盒就往外走,忙道:“诶,宿舍要锁门了,你动作快一点,不然给你锁外面了!”
话还没说完已经不见梁怀人影了。
因为临近熄灯锁门的点,校园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梁怀的步伐加快,倒不是怕赶不回去,主要是怕蛋黄饿着。
自见过陈家哥哥后,他一整天心神不定的,把铲屎官的职责都给忘了。
现下,已经能看到保卫科的建筑的了,不过人还没有走近猫窝,却听到了猫的惨叫声,他浑身一震,忙扔掉手里的零食盒,大步跑过去。
竟发现猫窝边站了个人,单手拽着蛋黄的腿,这样倒吊着,蛋黄想要用嘴咬他的手,却因为不得力,一直在空中摆来摆去,乓乓害怕得在角落里蜷缩着。
关键是这人的动作十分危险,眼看着作势要把蛋黄用力抡到地上,梁怀当即暴喝一声:
“住手!你在干什么?”
那人的动作瞬时一僵。
梁怀加快速度跑到他身后,“你什么人?”
这个人穿着连帽的卫衣,此时把帽子兜在头上,脸都笼在阴影里,梁怀一时看不清楚。
只看得出穿着打扮是一名男性。
这人松手,蛋黄跳到地上,稳住后连忙叼着乓乓逃到梁怀身后,对着李良淮哈气喷口水。
连帽男子抬脚就要跑,梁怀却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走,对方掰他的手,没有成功,倒是在争斗之间被梁怀掀了帽子。
“是你。”梁怀怔了下。
李良淮的双手都被他制住,眼看跑不得,换上了他惯用的李会长式温和的笑容,“阿怀啊,误会误会。”
梁怀没有动,无声地看着他。
李良淮的微笑,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诡谲,“刚才我看这猫的脚好像伤到了,又怕它咬我,所以就这样抓起来看,并不是想对它做什么。你得体谅一下我啊,做善事也要先顾及自己的安危吧。”
他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不想梁怀却抓得更用力了。
李良淮的眉间闪过一丝厉色,但很快隐匿了,“阿怀,刚才是夜色太深了,你可能没看清,我真的是一片好心,我怎么样的为人,你还不清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