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栖鲸微微颤抖着,在抑制剂的作用下慢慢平静了一点,脸上也恢复了一点血色。
仿佛涸辙之鲋,忽然得获升斗之水。
“现在没时间说这个,”他把抑制剂的空瓶子丢开,抓着时屿的手道,“现在就带我去药店买高浓度抑制剂,立刻,马上。”
他知道这管抑制剂抵御不了多久,目前来看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去药店,买完就立刻注射。
时屿似乎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不再多言。
当即把他抱起来,向楼下跑去。
最近的药店在十五公里外,距离倒是不远。
但是上车之后夏栖鲸就意识到,自己可能高估了那一管淡金色液体的力量。
只是刚刚关好门,身体里的燥热就重新燃烧起来,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背脊,脖颈,蠢蠢欲动。
时屿把所有车窗都摇上去,关紧了。
一个年轻omega的信息素,如果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扩散开来,引起的暴动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栖鲸昏昏沉沉地靠在座椅背上,意识很快进入了模糊状态。
浑身像火在烧。
燥热。
难熬。
热感期下的omega,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一路上行驶得还算顺利,过往车辆不多,汽车很快就驶出了别墅区。
时屿开一会儿,偏头看一眼夏栖鲸,语气是可靠的宽慰:“放轻松,马上就到了。”
可惜夏栖鲸听不见,自然也没力气回答。
时屿见夏栖鲸没反应,有些担心。
下意识就伸过右手去,摸夏栖鲸的额头。
光洁的额头烫得厉害,溢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时屿轻轻地抚摸他的额头,尽力想让他好受一些,除了这样做,他也不知道其他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缓解一点。
“马上就到了,马上。”他低声道。
感觉自己的抚摸好像也没什么用,于是想把手收回来。
就在手抽离额头的一刹那,夏栖鲸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
时屿一愣。
因为在开车,他不得不目光仍然盯着前方,尽力提高速度,争分夺秒。
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拽着。
不是刻意轻柔,而是夏栖鲸根本没什么力气了,只能勉强这样抓住他的手。
时屿没动,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慢慢向后方移去。
然后,伸进了后衣领里。
时屿微怔。
他不太确定夏栖鲸究竟想做什么,担心自己乱动的话会把情况弄得更糟,于是只能依旧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做完这一切,夏栖鲸似乎手里也没了力气,于是松了劲,微微后仰。
后颈压在时屿的手腕上,借着脑后的座椅靠背,实打实地贴紧了。
然后。
夏栖鲸微微侧过头,猫咪一般,脸颊在他手腕上轻轻蹭了蹭。
借着蹭皮肤的动作,把他的手更加往衣领里送了一点。
在时屿的指腹触摸到腺体的一刹那,夏栖鲸发出了满足的喟叹。
时屿神情复杂。
片刻之后才松动了一些,慢慢地,探出手指,用指腹抚摸了一下夏栖鲸的腺体。
这似乎会让进入热感期的年轻omega很舒服。
夏栖鲸发出了低低的一声轻吟,然后更加沉地把脑袋往他手里坠了坠。
见他不敢动作,还不满地偏过头,用小虎牙咬了一下他的手腕。
时屿:“……”
幸好三分钟后就到达了药店。
时屿抓着夏栖鲸的身份证和体检单,立刻下了车,跑向药店。
事态再发展下去,要是两个人一起进入热感期,信息素大动乱,那才是真的完蛋。
而车内的夏栖鲸,突然失去了安抚物,当即暴躁起来,抓起车上的纸巾盒就乱扔乱撕起来,撕不动,也要扔在地上,狠狠踩一脚来解气。
因此等时屿带着药店的药剂师跑回车上,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夏栖鲸哭得眼睛都肿了,嘴里咬着碎纸,脚下是扔了一地的手机钥匙矿泉水瓶纸巾盒。
听见车门的响动,夏栖鲸立刻跌跌撞撞地爬到座位上,猛地扑了过来。
而当时,时屿正好站在后面一点的位置,因为要先让药剂师查看具体情况如何。
于是夏栖鲸正正巧巧,扑进了药剂师怀里。
药剂师是个年轻男人,穿着整洁的白大褂,身上是冰冷干净的苏打水的味道。
夏栖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差点泪奔:“好好闻。”
是某种让他感到隐隐熟悉的味道。
不是具体的味道熟悉,而是那种感觉。
冰冷,克制。
能瞬间让信息素安定下来。
夏栖鲸正想再猛吸一大口,还没动呢,怀抱就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没有气息的怀抱,虽然挺有安全感,但是寡淡无味。
是被夜风吹过之后,任何气息都消失殆尽,毫无辨识度的一个怀抱。
“我来抱着他就好,”夏栖鲸听到有人礼貌而冷淡地说,“您确认一下情况,然后就可以开药了吧。”
夏栖鲸立刻反抗起来:“……不要!”
“什么?”
询问他的人,语气有些不稳。
夏栖鲸又要哭了:“不要,不要你抱。”
第38章 身体的变化
药剂师是个面容温和的年轻男人,看见时屿的表情,笑着打圆场道:“药房里的消毒水气味,的确是会对热感期的omega有安抚镇静作用的,很多顾客都说过很喜欢药店的味道,我们都习惯了。”
他猜测面前这两个人是恋人关系,于是贴心地补充道:“您可以放心,我也是omega,不然入不了这行的。药剂师每天都会接触很多热感期的omega,这对于我们来说是常事。”
时屿这才松了手,沉默地把夏栖鲸交到他手上,自己退到后面去了。
夏栖鲸终于得偿所愿,紧紧抱住药剂师小哥,幸福地长吸一口气。
冰冷的苏打水气味通过鼻腔吸入,在全身上下流动,连燥热感都消失了不少。
药剂师摸了摸面颊滚烫的omega的额头,然后微微俯身,翻开他的后衣领,用微型手电筒照了一下。
不看不知道。
一看,药剂师微微愣住了。
腺体是滚烫湿润的,这很正常,热感期的omega都这样。
硬要说的话,面前这个omega的信息素浓度似乎比一般omega更高一些,温度也更高。
但奇怪的是,腺体上竟然有吮吸的痕迹,略微红肿,四周还有一排浅浅的牙印。
这就很不正常了。
众所周知,omega进入热感期后的解决方式,要么是打抑制剂,要么是接受alpha的标记,注入信息素。
面前的这个omega既然深夜来药店买抑制剂,那自然是不打算接受标记。
那腺体上又为什么会有牙印?
牙印多半是旁边这个alpha的。可是几乎没有alpha可以忍受亲吻腺体之后,不去标记自己的omega,这是违反自然规律的。
真的有alpha能自我克制到这种地步吗?
药剂师心中颇多疑虑,但是秉持着职业操守,并没有多说什么。
迅速检查完omega的情况之后,就给夏栖鲸打了一管抑制剂。
等夏栖鲸沉沉地安睡过去,药剂师带alpha回药店开了药,把注意事项说了。
“高浓度抑制剂的注射方法和常见的低浓度抑制剂一样,注射进腺体就行,”药剂师细细叮嘱道,“但是要注意,高浓度抑制剂不能频繁使用。这位夏先生体质比较特殊,低浓度抑制剂对他没什么用,但是高浓度抑制剂也不是万无一失的,要谨防滥用可能造成的成瘾性。平时能用别的方法解决还是用别的方法,众所周知,人体信息素是最自然有效的抑制剂。”
“别的方式”指什么,不言自明。
药剂师也没再往下说了。
时屿没说什么,简单道:“我知道了。”
回了车上,夏栖鲸已经睡熟了。
车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苏打水味道,是夏栖鲸紧紧抱住药剂师时染上的。
冰凉。
刺鼻。
时屿皱起眉头,等车开到别墅群附近的僻静马路时,臭着脸把车窗都开了。
四周都是山林,微凉的夜风灌入车内,四通八达,很快把车里残存的苏打水气味吹散得干干净净。
夏栖鲸在夜风中略略惊醒,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没事,”时屿面无表情道,“嫌热,开窗通风。”
第二天,两人一起去了医院。
去的照例是时屿外公常住的那家私立医院,中午的时候没什么人,外公在睡午觉。
医生给时屿做完信息素水平测试,又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细致到血压水平、血脂都一一测了。
“我有点惊讶,”那医生和时屿本就相熟,说话也比较直接,“你最近身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变化?”
时屿:“嗯,不然我也不会来检查。”
医生:“具体说说?”
时屿:“昨天晚上在家,不知道怎么回事,信息素突然爆发了,中间有一度感觉大脑很热,记不清发生了什么,等清醒过来的时候,信息素已经消失了。”
医生略微皱眉:“没有其他人在场吗。”
“有,”夏栖鲸抓了抓头发,上前道,“我……一直在旁边。”
夏栖鲸道:“当时本来室内开着空调的,然后我突然感觉温度降得很低很低,一开始以为空调坏了,后来才闻到了一点很奇怪的味道。”
医生:“时屿的信息素?”
夏栖鲸:“嗯,但是不是普通的气味,而像是……下雪的味道,是很冰凉冷淡的气味,就像雪化在鼻子上,融化的雪水的味道。”
医生没有多做评价,问时屿:“你以前从来没有释放过信息素?”
时屿摇摇头:“没有,只有以前喝醉酒的时候,能闻到一点其他人的信息素的味道。我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有信息素了。”
医生点点头:“后来呢,怎么解决的,吃抑制胶囊?”
夏栖鲸想起起昨天自己被压在沙发上的种种情形,脸色僵住了。
时屿适时地接过话头来,把过程掐头去尾,道:“没有吃抑制胶囊,过了一会儿,信息素自己消失了。”
“这倒是古怪,”医生在纸上记了几笔,又道,“那,是怎么引发的呢?信息素爆发前,发生了什么?”
夏栖鲸:“当时我在做题,没忍住偷玩手机,时屿就发了火,然后信息素就突然爆发了。”
“等等,”医生突然猛地抬起头来,“你是说,信息素爆发的时候,只有你们两个人?”
两人都不太明白地看着医生。
医生干脆跟他们挑明了,神色严厉:“信息素的爆发,只可能因情欲而起,因情欲而终。我不清楚你们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也不要侮辱我作为一个医者的基本常识。时屿信息素的突然爆发,多半就是因为发火引发的情绪波动,至于原因,我并不感兴趣;而信息素的消失,也一定是因为获得了发泄口,心理和生理都得到了满足,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突然消失。”
夏栖鲸脸色一阵白一阵青,恨不得逃出门去。
时屿倒是依旧面不改色。
片刻后,对医生说了声:“抱歉。”
医生撕了一张纸,重新写字,道:“具体情况我差不多能猜到了,你也不用再编理由了。总之,好消息是,你的信息素开始恢复了,体检单显示体内的信息素浓度呈曲线式上涨,虽然比一般人迟缓很多,但的确在外界环境的诱导下开始抬头了;坏消息是,它极其不稳定,需要倍加的注意和小心对待。我会给你开一些稳定激素水平的药,但是只能起辅助作用,你自己逐渐熟悉和接纳它,习惯它的存在,学会与它和平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时屿:“谢谢。”
医生:“如果再次爆发,我的建议是也不要吃太多抑制胶囊。你这二十几年都没吃过几颗抑制胶囊,贸然吃很多,很可能会产生抗药性。”
时屿:“我明白了。”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夏栖鲸终于松了一口气。
昨晚因为太累了,他回到家之后就直接睡了。
今天早上醒来,回想起昨夜的事,依稀记得时屿信息素消失后,自己被迫进入了热感期,高浓度抑制剂偏偏又用完了,于是坐车赶往药店。后来在车里的事,昏昏沉沉的,就记不大清楚了。
因此他一大早醒来,原本是想把时屿揍一顿的。
结果在医院听了医生的一席话,知道时屿当时的确是信息素不稳定,身不由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他一向是很容易心软的,细究起来,时屿的信息素爆发也的确是因他而起。
而且时屿能够恢复性征,也是一件好事。
这么想着,夏栖鲸的气就消了一大半。
夏栖鲸对时屿道:“昨天晚上的事就算了,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后来也送我去药店了,一码归一码,算扯平好了。”
时屿眨巴着眼睛看他:“谢谢你……可是,你能告诉我我当时究竟做了什么吗?我只能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失控了,至于具体做了什么,真的记不得了。”
夏栖鲸避开他的目光,云淡风轻道:“过去的就过去了,记不得也没什么损失。”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时屿追着他问了几次,他就用同样的话术敷衍了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