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考试我要着重表扬一个人——徐飞同学,这次年级排名第一。”
全场哗然。
大家有时也猜测第一名会是谁,有人说猜是赵容爽,也有许多人猜是周泽文,还有一部分猜测会是郑越凡。总之猜来猜去,总在上一次的年级前三里头,谁能想到会是分班考试才进到他们班的徐飞?
其实,最惊讶的还是赵容爽,他隐隐觉得自己这一次保不住第一的位置了,但想着就算不是他,也会是周泽文,或者郑越凡,但结果却出人意料。如果是别人,其实也就是惊讶,但对于徐飞,赵容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愤恨,于是这种因出人意料的惊讶里头,又饱含了一中类似于“恼羞成怒”的复杂情感。
他看一眼周泽文,除了一个后脑勺其他什么也看不见。他不知道周泽文怎么样,他总觉得小可爱可能会为这个结果感到难过——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对第一都有着同样热切的追求,而且都有属于自己的一份骄傲。
出于一种安慰,赵容爽把一只手搭在周泽文的肩上,稍微用点力,就觉得少年的骨头有些硌手。周泽文也感受到了赵容爽手上的力量,作为回应,伸出一只细长的手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之后就一直搭在那只手上,再没有放下去过。
两个人都像是溺水的蝼蚁,顿时生出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来。
老王报完徐飞的成绩,接着就是周泽文的成绩——一科科的成绩报下来,总成绩只比徐飞低了一分,低在语文上。
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周泽文的拇指在赵容爽指尖摩挲两下,像是一种宽慰——没事的,很快就到你了。
但是,第三名不是,第四名不是,第五名还不是。
好了,赵容爽知道他已经跌出前五了。搭在周泽文肩上的手像是泄了气一样,一下子就没了力道。前面的少年再也感受不到身后那个人的紧张,心里急了,紧紧抓住那人的手指,掌心里沁出汗来,生怕一不小心那人就收回了手,他再也感受不到那人的一丁点情绪。
等待一个未知的结果,就像是在等待一场未知的判决。
从第一名跌倒第二名或者第三名很正常,没有谁会是常胜将军,但是对于一个好胜心极强、还有些自负的人来说,第一名和第二名就已经是云泥之别,更别说五名之外。
周泽文还在不停地摩挲赵容爽的手背,赵容爽又重新在他肩上加了点力道,告诉他:我没事。但是周泽文比他自己还要紧张,手心沁出越来越多的汗。
老王已经开始报第七名的成绩了,赵容爽也很快接受了自己考差了的事实。他用另一只手的指尖在周泽文背上画到:无事。
那指尖初次触到少年的背时,少年的背部抖了一下——他好像有点怕痒。但在少年意识到后面那人是要在他身上写字时,就立马克制自己,以至于那微小的颤抖,写字的人一点也没察觉出来。
“赵容爽,第八名。”
老王说出这几个字,所有人紧绷的一根弦都松了下来。其实在刚刚过去的几分钟里,不止周泽文和赵容爽两个人紧张,还有班里的其他同学。他们都很好奇,赵容爽这次没拿到第一,到底会跌到什么地步?
现在知道了,一些还没被报到成绩的同学又开始为自己的成绩担心,教室里的氛围依旧紧张。
老王报完前十名的成绩就让班长上去报剩下三十几个人的成绩,走的时候顺便把赵容爽一起带走了。
还是楼下的那个花坛——老王最爱找学生谈话的地方。
这时候的老王不像一个班主任,和学生勾肩搭背的,倒像是学生的好朋友。
“容爽啊,你这次怎么回事呀?没有考好诶。”
老王从口袋里拿出一份成绩单来,帮赵容爽仔细地分析成绩。他指着后边的数学、英语和理化生的分数,先是对赵容爽大肆表扬了一番。
“你看,尤其是英语,这次考了138,比之前进步了将近十分!”然后,他的手指又移到最前面的语文那一栏,“就是这个语文呐……这次是出了什么状况啊?考试的时候身体不舒服还是怎么回事啊?这根本就不是你的水平呀!”
赵容爽第一眼看到自己语文分数的时候也觉得惊奇,他完全无法给这样一个历史最低分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能……考语文的时候,脑子被门夹啦?”
赵容爽开这个玩笑老王一点不觉得好笑,反而再次拉进了两个人的距离,语重心长道:“是不是因为上次我把你叫到办公室,英语老师跟你说了那些话呀,你就把花在语文上面的时间都花在英语上去了呀?”
“没有……没有的事老师!我可能就是发挥失常了!”
老王也只是说说,他始终还是倾向于“发挥失常”这个理由,所有老师都这么觉得,包括学校其他领导以及后来知情的学生们。
而且老王看他这段时间这么努力,最终却没能换来一个对等的结果,不但不责怪,反而安慰了很久。
最后,赵容爽以语文刚刚及格的成绩位居年级第八,被同学们口口相传,成为了一中校史中“虽败犹荣”的一段佳话。这次虽然没能在光荣榜上留下照片,但他的迷弟迷妹们对他的崇拜之情只增不减。
“风头很盛啊爽哥。”
徐飞可能觉得自己拿了第一也没有盖过赵容爽的光芒,心里有些不爽,每次碰到了赵容爽就要揶揄一番。这天赵容爽到教室来得早了点,等班里一些同学过来一起布置校运会的班级会场。但教室里就徐飞一个人。
“哼!风头盛不盛我自己都不在乎,你倒是关心得很?怎么?羡慕吗?可惜了——你怎么配?”
作为同学,赵容爽这句话是说得有些过分了,但自从他了解到徐飞的为人后,就没把他当过同学。
徐飞是个脸皮比赵容爽还要厚的,听了赵容爽说这话也不气,反而无赖似的,说:“我怎么就不配了?爽哥,我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还挺喜欢我的,怎么现在见了我就变得这么讨厌了?”
“切!说得好像我恶心茅坑里的臭粪还要给个理由似的!”
赵容爽看他一副无赖的样子就犯恶心,这会就想着赶紧离开。但徐飞就是个无赖,抓着赵容爽的手臂不让他走了。
“我记得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挺喜欢我的——怎么?现在看到我就恶心,是因为周泽文吗?他跟你说了什么?”
徐飞步步逼近,周泽文恰好从门外赶来,就看到徐飞为难赵容爽的情景。他想都不想,直接从旁边丢了一个椅子砸在徐飞身上。徐飞松手挡了一下飞过来的椅子,周泽文趁机把赵容爽护在了自己身后。
“徐飞!你想对他做什么!”
徐飞的手上被砸出一片淤青,他斜一眼赵容爽,对周泽文说:“我想对他做什么?是你想对我做什么吧?”
说完,徐飞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看似有些狼狈。
“泽文,你刚刚怎么了?怎么那么生气?”
赵容爽从来没见过周泽文发这样大的火,他印象中的周泽文是温和的、冷静的、乖巧的,却不会是刚刚那样强势暴怒的,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印象,赵容爽都不敢相信刚刚那个拿椅子砸同学的人会是周泽文本人,以至于到了现在,还觉得那是自己的幻觉。
“没怎么,我以为他想对你做什么。”周泽文望着徐飞的背影,周身都是冷冷的气质。
“害!他能把我怎么样?我这一米八的大高个儿——不过话说回来,你刚刚那个样子真是帅炸了!我当时就是懵的,我就在想那还是我认识的周泽文吗?太帅了吧!泽文你以后就该这样!真的,以后洛书景他们再为难你,你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要不然他们还以为我们泽文好欺负呢!”
周泽文本来还在气头上,被赵容爽这么一说,顿时就笑得没了脾气——他一直都不知道,原来在赵容爽眼里自己竟是个不会发脾气的。
“好啦!快去写你的诗歌!” 周泽文颇有些无奈,在赵容爽身上推了一把。
☆、天赋异禀
周泽文说的“写诗”,其实是老王在校运会期间给他们布置的任务。
一般来说,校运会期间高一高二年级是不上晚自习的,但老王说是要在校运会的第二个晚上自己班里搞一个现代诗歌朗诵大赛——全班都要参与,自由组队,每个小组选两首名家创作,另加一首个人原创。最终赢得冠军的小组将获得特殊奖励。
其实奖不奖励无所谓,关键是11班的每位同学对“第一”都有一种十分执着的迷恋和追求。考试成绩难拿第一,但如果是其他才艺那可就不一定了,所以这次诗歌朗诵比赛同学们的热情十分高涨。
反正是自由组队,赵容爽肯定是要找周泽文和郑越凡组队的,一个队至少要五个人,赵容爽又找了林安琪和王一一两个人加入阵营。作为全组的文学担当,诗歌创作的重担自然就落到了赵容爽肩上。
校运会的开幕式兼新校区建成仪式他们五个人没去看,反正都不是爱凑热闹的人——当然了,王一一除外,她是被赵容爽生拉硬拽回来的。
赵容爽是去班上的图书角看诗集找创作灵感去了,其余的四个人围坐在操场草地上一起选诗选了两个钟头,最终确定下来两首名家诗歌——泰戈尔的“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和汪国真的“热爱生命”。
“这两首啊……那个叫什么来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赵容爽回来一听,一时找不到形容词,林安琪帮他说了:“先打一棒槌再给颗甜枣!”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赵容爽拿了一本草稿纸在周泽文和郑越凡两个人中间坐下。
“你诗写得怎么样了?”
“害!哪能那么快呢!”
赵容爽有些苦恼,不过好在个人创作的诗歌不是集体朗诵,他今天晚上回去磨一磨,出个朗诵成品应该没什么问题。于是五个人商量好了,只要没比赛就在操场上的班级营地回合,把集体朗诵一起磨合磨合。
这会儿运动会也差不多正式开始,语文课代表又过来拉人去写广播加油稿了,除了王一一早上有个百米短跑项目,其他人都被拉到广播站旁边写加油稿去了。
“唉——加油稿怎么写呀?我不会写的。”
赵容爽企图以示弱的方式躲过一劫,但语文课代表是什么人?就是赵容爽的新同桌!赵容爽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吗?
“你平时怎么撩周泽文的就怎么写!”
周泽文觉得“撩”这个词用的可能有点不大准确,于是在一边咳嗽两声,说:“江天宁,‘撩’这个词不能这么用吧?”
江天宁瞄一眼他两个人还牵在一起的手,翻一个白眼,道:“行,不是撩!是相互勾引!”
赵容爽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随便别人怎么说都行,但周泽文脸皮薄,被江天宁这样一说,牵着赵容爽的手牵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还是赵容爽先放开了手,追上去对江天宁就是一顿“暴打”。大家都是玩得好的同学,什么事打打闹闹的也就过去了。
后来到王一一的短跑,赵容爽他们几个就到起点处给她加油。王一一脾气暴躁,跑起步来也是个猛的,全程遥遥领先,没一会功夫就冲到了终点。王一一这一场是女子组最后一场,下一场就是男子组的短跑。赵容爽从终点往回看起点的时候,就看到男子组里还有洛书景。
“他还报了短跑项目?”赵容爽只知道洛书景是和他一起报了八百和一千五百米的长跑项目的,现在看到他还有短跑项目,觉得他这个体育委员当的还蛮拼的。
周泽文循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洛书景。随口解释说:“跑步一贯都是他擅长的。”
赵容爽狐疑地看着周泽文,“你们真的是从幼儿园起就是同学的?”
周泽文这时候刚好拧开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口,“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觉得能一路这样陪伴过来的人很少,你们的关系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周泽文没有表露出遗憾的神色来,继续往班级营地那边走,“性格不合,话不投机,就是这样啊!”
赵容爽笑着叹一口气,周泽文不明所以,问:“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我们要是从幼儿园起就认识了,那可不就是比亲兄弟还亲了?”
“其实也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
周泽文不说话,只是看着他露出一个笑容来,任凭赵容爽勾着自己的肩膀往前走了。
王一一比赛结束后,他们小组五个人就一直在练习诗歌朗诵。练了几遍下来,流畅度还可以,就是情感把握得不十分到位。尤其是泰戈尔的那首诗,读起来太平淡了。
大家都纠结在这个关口过不去,到最后还是周泽文喊了停。
王一一有些气馁了,叹口气说:“不行啊,大家都没有经历过爱情,读出来就没那么深情了……”
“你们都没谈过恋爱吗?泽文呢?你这么受欢迎也没谈过恋爱?”赵容爽对王一一这话表示十分惊讶,想着像周泽文这样受欢迎的人不应该没经历过爱情。
“我看你挺风流的,看样子应该已经身经百战过了。”周泽文也不相信赵容爽没谈过恋爱,不止周泽文,在场的其他三位也一致认同。
王一一也连忙改口:“对对对!是我刚刚说错话了!你除外——我看你朗诵的时候,就你那部分读得最深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