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焰————時寅

走在由竹木编建出来的小路，维亚斯独自在林间散步着。望着天上的月亮，因多年的乡愁及现在的近乡情怯，他正在调适内心，思索着该以什么样的角色去面对以前的家。
罪人？还是探望的游子？
他不知道。
叹了口气，他想起了夏米埃尔，不可言讳的，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就算是天大的仇恨也被患难真情给磨平，任是再痛再难堪的的过去，也在他的有心下弥平，问他还恨不恨，其实，他不知道，真的。
沉重的心彷佛影响了脚步，在不甚精细的竹路上踏出嘎嘎声，但维亚斯不在意，他只是深思着现在和未来。等到这趟旅程完后，他又该以什么角色面对夏米？他是不会放自己自由的……
以前是为了游戏，那现在呢？这个问题一直盘据在自己脑海，越来越严重，他到底要的是什么？友情？尊重？不是的，他明白他要的不是这个……
再度叹了口气，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出了小林子，到了热闹的大街，映入眼帘的是妖娆女子身影，或许是前几日的经历，维亚斯下意识的退了步。只见几名女子娇笑的走了过来。
「哎呀，这位先生，有空吗？」踏着万种风情的脚步，穿著撩人衣物的女人上前。「呵呵，先生别怕呀，我们不会吃人啦。」
「这……」他最近的桃花运似乎不错。维亚斯苦笑着想。
「就是嘛，你的眼光好象我们会吃了你似的，真没礼貌。」一手勾上男人的，柔软胸部似有若无的磨蹭着。
维亚斯赶紧将手抽回来。「抱歉，我有事。」作势想走，但没几步又被女人缠住。
「怎么走这么快，别这样，我们聊聊……保证你不吃亏的。」暧昧不明的笑着，女人变本加厉的挂上男人身上。
「我真的和人有约。」夏米还在家里等他回去……他赶紧将身上女人推开。
「唷，这么急？呵呵，难道是会情人吗？也对啦，天色这么晚，最适合偷情了。」说完，女子们笑成一团，但仍不打算放过男人。「你的女人有比我们好吗？」退离一步，彷佛展示自己佼好身材般，女人转了圈。
「是我的朋友，请让我过去。」在以前他绝对尊重女人，认为女人是端庄温柔可爱的，但现在，他改观了，是的，改观了。「我赶时间。」想离开，但当维亚斯踏出一步时，女子好似无骨般软在他身上。
「别这样嘛……陪人家一下嘛，姊妹让你挑一个……还是你要多来几个？」挑逗似的在男人胸口画圆，女子对他眨了眨眼。
忍着咆啸的冲动，维亚斯冷下了脸。「到底让不让开？」
「生气啦？先生长的这么俊，生气起来也很好看呢。」女子们丝毫不将他的怒气放在眼中，只顾着自己笑。
转过头，维亚斯不想顾念什么绅士风范，但一回头，他就撞上一道有些冰冷的墙。「呃？」不禁退了步，抬头看向来者，这一看他愣了愣。「夏米？」怎么来了？
「看来你玩的很开心。」挑了挑眉，夏米埃尔冷冽目光注视着他。
「不是，你误会了。」皱起眉头，维亚斯不解他冷漠的情绪从何而来，就在他想解释时，女子们的笑声要传了过来，这让他莫名焦急的心更是烦躁。
「唷，又来了个帅哥呢！」女人踏着优雅脚步上前。「要不要换我们玩玩？那是你的朋友吧？哎，我看的出来，你比他还会玩，劝劝他，加入我们吧，他很固执呢！」
瞇起冷绿色的眸子，夏米埃尔推开她，直走往男人面前。「要留下还是和我走？」他问，双眸透着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光芒，这眼神，一直是维亚斯最怕的，但此时，他只是无奈的回视他。
「你说呢。」
就在他回答的下一秒，眼前的景象顿时改变，维亚斯怎样也想不到他竟会使用瞬间移动。「你疯了吗？」瞪大眼，他惊问。他想那些女人大概被吓傻了吧。
夏米埃尔没有回答，只是坐在男人对面的椅子上，以冷然的神色注视他。
若在以前自己势必以为他又在想什么恶整自己的把戏，只是现在，他仍然不知道他想些什么，不过看的出来，他心情没有很好。
「怎么了？」走到他面前，维亚斯问。
男人还是保持沉默。
叹了口气，维亚斯真的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不过就他猜，八成和方才那些女人有关吧。他的独占心一向很重……
就在他还思考着男人不悦的原因时，夏米埃尔忽然开口：
「你会爱上别的女人吗？」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维亚斯来不及反应。
「什么意思？」蹙起眉头，他不懂男人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就是你会不会爱上其它人？」长发落在面前，遮住冷白面上所有神色，也隐藏了绿眸中所有波动，夏米埃尔低平的嗓音问。
「我……」一时也答不上来，毕竟这他还没经历过。「我也不知道，我还没遇到……」话未竟，全被那更冷的声调覆盖。
「如果遇到呢，你会为了那人而离开我吗？」心中开始泛着酸苦，这他未曾有过的感觉狠狠侵蚀他的心脏，好似要将他所有的理智和自制消灭殆尽－－让他几愈发狂。
「我……」以自己的个性，若真的遇到了，当然会追求，这问题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爱上人的一天……那真有那天时，又该怎么办？
之前的问题猛然跳进维亚斯的脑中，他才在烦恼回到黑夜后要以什么角色面对吸血鬼，而现在的问题更逼的他不知所措。
「不准你有爱上别人的一天，我会杀了她，记着了，不计任何手段，你只能留在我的身旁。」冷冷说着，夏米埃尔抬起头，那冰冷残酷的气息重新回到他的眸子。
一惊，但维亚斯没有表现在面上，他只是叹了口气，在男人身旁坐下。「我没想过会有那么一天，只要你囚禁着我一天，我想爱上别人也很难吧。」苦笑，待在黑夜，他还能爱上谁？
「世事无绝对，听着，我不准你爱上任何人。」依旧霸道的宣言，夏米埃尔忽然抓住维亚斯的手，将他扯到面前。「你很懂我的。」
怔怔望着眼前发狂的男人，维亚斯自他眼中读取到急迫、不安、恐慌，那种种的情绪以平静下的风暴向自己索取承诺。
「我只能向你保证，我不会离开你。」没有人能剥夺一个人爱人的能力，就算是他－－黑夜之王，也不行。
「我要你不爱任何人。」夏米埃尔很是坚持。一想到，一想到男人爱着别的人，一想到他搂着别人，与别人亲吻、上床，他就感到一股撕裂感，很痛很痛，前所未有的疼痛。
面对吸血鬼的坚持，维亚斯不知该如何应对，他还是只能叹气。「我尽量。」真爱上了，对自己也是种折磨吧。
「我要绝对的回答。」
「你为什么要这样死缠烂打？这个答案对你而言重要吗？」皱起眉，换维亚斯发问。他不懂男人为什么要这样逼问他，他更不懂他用意在哪。
「很重要。」
「为什么？」
「……」为什么？他该怎么说……实话实说，恐怕也只会被当笑话吧。夏米埃尔心中不禁苦笑。「你没必要管。」
「那我也没必要回答。」转过头，吸血鬼的答案让他很是不满，也挑起他微微怒气。「你明明知道我不懂你的想法，你这样我不会明白，只会让我生气！」
静静看着维亚斯别开的侧脸，夏米埃尔恢复沉默，良久，他才开口。「我要说的，你不会想听。」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想听？」回头，维亚斯口气不禁大声起来。「不要私自为我做任何决定，我想听你说，我想知道你所有的想法，我、我……」其它的话全消失在男人双眼中，那深深的潭子，吞没他所有的想法和话语。
「因为我爱你。」
对着夏米埃尔，维亚斯错愕，男人简单扼要的话很明白的刺入脑袋，让他一片空白。
他说，因为，爱他……？
维亚斯看着夏米埃尔，他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是当自己回过神时，他已经离开房间，手关上门，发出喀一声，他退出了房，将两人隔绝在不同的空间之下。
这时，他才猛然发现，他离开了，他没有给任何回复任何言语的，就离开了。
被关上的门，阻挡了夏米埃尔的视线，只为他的真心留下一片宁静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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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漫漫，看着眼前的景色，维亚斯只是悲伤的低下头，什么话也不说。他终于回来了，在历经千辛万苦，他回到了他的家，已经被破坏殆尽的家。
在岁月的侵蚀下，过往繁华已不复见，流到这里的水流被阻断，这里不再是个绿洲，而是个被黄沙掩埋的，黄沙一部分。
静静看着曾经是自己家的建筑物，那露出一小角的残破石块，维亚斯怀念的轻抚着。
站在他身后，故地重回，夏米埃尔也有些感触。「你要我怎么忏悔？」至今他们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就像逃避似的，维亚斯不看他不对他说话，好似彻底漠视自己一般。
……「道歉。」
听着简短的两字，夏米埃尔忽然笑了。他早就忘记要怎么向人致歉，这段时间太遥远了，他不记得。「我很抱歉我所做的事。」他平静说着。
「这是一个道歉者该有的态度吗？你让我觉得一点诚意也没有。」冷冷说着，维亚斯回头注视他，湛蓝眼睛映不入碧绿的存在－－他避开了他的眼。
瞇起眼，夏米埃尔握紧了手。「数十年前的灾祸，是我的错，我不该滥杀无辜，在历经五个月的旅程中，我回到此地，为亡者重新吊唁，我愿献上我最真诚的歉意。」。
静静听着，维亚斯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接下来，他扔开夏米埃尔，径自往着他熟悉的地方走去。虽然这里被黄沙覆盖，但有许多地方仍保持着原样，他一一触碰着，回味着。
望向消失夜色中的身影，夏米埃尔坐了下来，看着天上依然皎洁的明月，他面无表情。什么样的痛能让人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苦笑、只能自嘲、只能在剎那的瞬间，想离开。
他不是个懦弱的人，但面对现在的情境，他却无能的想走。维亚斯的冷漠对他是个很大的伤害，他放不开他，但却也不想回到过去那强制留下他的日子，自私的、贪婪的，他希望维亚斯能是自己心甘情愿留下，没有其它外在因素。
至于响应自己的感情，他不敢想。
可是，留下真的好吗？或许只有痛苦，是不是放他走比较好？起码，心不用这么难受，只要维亚斯一走，一离开他的生活，那一切都会回到过往，他不必为任何人伤神，不必在乎着其它的人的目光。
红艳唇畔挑起了笑，下定了决心，他缓缓往着与维亚斯相反的方向走去。一步步好似印证他的觉悟般，有力而快速。
自回忆中走了回来，维亚斯找不到男人的身影，但在不远处，他看见了他，皱起眉，他不明白他要去哪，提起脚步，只是任他跑的再快就是追不上黑色影子，越跑，他越心惊。
梦，怎么和那场梦这么像？！他要去哪！
好不容易追上男人的脚步，维亚斯一把扯住他。「你要去哪？」气喘吁吁，他从不知道追赶男人的步伐是这么疲累。
回过头，夏米埃尔看了他一眼。「忏悔完，我就该走了。」
该走？「你要去哪」他走，那自己呢？他为什么……
「回我该去的地方。」继续脚步，夏米埃尔没有丝毫减缓，这让维亚斯明白，以往的五个月的路程，是他配合着自己，他一直让着他。
「等等！」受不了的扯回男人，他让他面对着自己。「你到底什么意思？」皱起眉，不安如潮水般涌上，好似要将他灭顶。
忽然笑了出来，夏米埃尔推开握着自己手臂的手。
「意思是，你自由了。」
他要走了，他不想再等他，不想再慢下自己的脚步，不想再期待，不想再有丝毫感动，不想再有任何情愫，如果情愫换来的是昨晚的情形，那他宁愿永远浸浴在冰冷中。
愣愣望着夏米埃尔，维亚斯呆立原地，这话好似雷，劈得他失去知觉，只能看着男人转过身，一步一步，远离。
不要走、不要走……只是为什么，他又发不出声音来了？！
就在夏米踏出三步时，一道不寻常的破空声往维亚斯方向过去，瞇起眼，走历过战场的他非常明白那是什么。回过身，他将男人扯向自己。
「你发什么呆！」低吼，也在同时一支箭就射在维亚斯方才站立的地方，箭身还微微颤抖，证明了发箭者非凡力道。
大梦初醒，维亚斯一震，背后传来的冰冷感很清楚的告诉他，夏米就在他身后，他没有如梦般真正远去。「我、我……」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也不知该说什么。
「注意点！」冷冷注视四周，夏米埃尔提醒。
「呃嗯。」因男人的话，维亚斯也开始观察起周遭的异样，他发现有一大群人正躲在暗处，该死的！他刚刚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就在两人思考着该如何应对时，那群人忽然化暗为明，通通走了出来，也渐渐将两人包围起来，这时他俩才知道究竟是谁，胸口的银色十字异常刺目，是圣堂之徒，但也不只他们……
「夏米埃尔，我们又见面了……」
还有白昼。
原来这两股势力竟然结合在一起。
瞇起眼，夏米冷冷看着眼前阵仗。「原来打着神的旗帜，圣堂也只能和白昼这等盗贼同流。」他轻笑讽刺。
「不用说大话！你今天是逃不掉的！」男人指了指天色。「快亮了呢，你还不逃吗？」唇边挂着令人厌恶的笑。
经他提醒维亚斯这才发现天竟然已经朦胧亮了，他不禁心急。
之前在绿洲的那教士走了出来，他对着维亚斯一笑。「你是人类，不要被恶魔迷惑了目光，只要你愿意舍弃他，重回光明怀抱，我们不会为难你。」他嗓音非常温柔，也的确非常诚恳。
听见他说的，维亚斯想也没想的要拒绝，但身后低沉嗓音却早了他一步。
「他和我已经没有关系，我与他的契约已经终止，让他走」夏米埃尔冷冷说着。「所有的事，由我承担。」
闻言，维亚斯一愣。「等等！」转过身，他想说些什么，但面对吸血鬼漠然的神色，那话又吞回去了，不过，虽然他们的关系变得模糊，却也不会改变他的想法。「他依然是我的伙伴！」回过头对面前众人说着，不管背后射来的目光，他稳稳说道。
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吗？夏米埃尔不懂。
接过他的宣言，众人看了眼，教士无奈的摇头叹气。「既然你仍然执迷不悟，那就不要怪我们了。」比了个手势，就见所有人握紧手上武器，蓄势待发。
维亚斯冷哼「虚伪！」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全往他两冲去，见此，他同样拔刀相对，顿时，黄沙夹带刀鸣声，哀嚎不时传出。
在两人联手下，白昼与圣堂也难犯其锋，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在战势正紧急时，数把弓箭瞄准了维亚斯。
注意到这点，夏米埃尔一惊，急忙将他扯入怀中，那几支箭全没入他背后，溅起一片血花。
眼瞇起，注意到天色的变化，夏米埃尔提起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扫开众人，带着维亚斯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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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吸血鬼，维亚斯替他拔出箭。他们躲进了以前酿酒的酒窖，此处隐密又藏在地底，既可防追兵也可防阳光，可说是他们目前最好的藏匿处。
「你没事吧？」皱起眉。夏米埃尔的情况不太乐观，他不停的咳出鲜血，吸血鬼的伤口是可以自己复原的，他背上的伤已经好很多了，但他的面色还是不太对劲。
「咳……」抚着胸口，夏米埃尔目光开始涣散。
注意到这点，维亚斯紧张极了。「你不要吓我！夏米！」捧起吸血鬼的脸，他不安的注视着。「你怎么了？」男人失去风采的眼让他莫名难过，但这眼神是如此熟悉……「要血吗？」
夏米埃尔没有回答。
「回答我，你是不是需要血？」皱起眉，维亚斯急问。
良久，他才隐约听见夏米的回答。「这里是你的家，你愿意让我吸血吗？」这里对他而言是个意义非凡的地方，他会想在这里舍弃过去所有让他吸血吗？
这关乎了仇恨、自尊和罪，一但让他吸了血，那么就代表他已经拋弃过往的仇恨，拋弃身为被害者的自尊，更是背负起愧对整个家族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