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的一切证供对我们都有利,放心吧三木先生……高师兄?”
那律师冷不防看到高明峰,十分意外,“您怎么在这里?”
高明峰微微一笑,主动伸出手和这位律师交握,他看了一眼三木,不咸不淡地说:
“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案子,我的当事人宋萧然先生遇到点麻烦,我来处理一下,师弟,改日再叙了。”
律师眼角一抽,高明峰已经越过了他们走向了审讯室。
三木皱着眉:
“那人是谁?”
律师小声道:
“高明峰,我的师兄,您应该听过他的名字,他以前在港城,被誉为‘第一大状’。”
三木楞了一下,不以为然地笑了:
“南江的司法跟港城可不一样,第一大状又怎么样?我这里人证物证确凿,你不会还给我打输吧?”
律师叹了口气:
“三木先生,有时候一场官司靠的并不是律师在台前的一张嘴,高明峰是恩南国际的法务总顾问,恩南国际的法务部又被称为西洲最强法务,高明峰来保宋萧然,您觉得这意味着什么呢?”
三木脸色一变,就在这时他那在飞机上摔得鼻青脸肿的助理拿着他的手机疾步走过来,调色盘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惊慌:
“理事,社长的电话!”
————
萧然走出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三木撤诉,萧然以携带危险物品登机被处以行政罚款,同时限制乘机六个月,这件事情在明面上就算是了了。
高明峰把萧然领出来,方茜连连道谢,高明峰笑道:
“要谢就谢穆先生吧,是他让三木撤销了控诉,否则按照台面上的证据,只怕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蓄意伤人的罪行都在受害者的一念之间,如果三木不依不饶,萧然最轻也是要被拘留的。
高明峰还传了句话:
“先生说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算了,他在港城等你,宋少爷,不如你我同行?”
萧然从进了派出所到出来一直都很淡定,听了高明峰的话他蹙了下眉:“我被限制乘机了,不能去港城。”
“没关系,”高明峰笑道,“我们乘私人飞机去。”
私人飞机不是说飞就飞的,除非提前申请了航线,机上人员也要安检和审查,但是高明峰既然这样说了,可见穆南城早就安排了一切,萧然耸了下肩:
“好吧,私人飞机连狗都能带出去,把我带去应该也很容易。”
高明峰:“……”
萧然捂着肚子看向方茜:“茜姐,我饿了。”
高明峰忙道:“飞机上有吃的。”
“我要跟我茜姐吃饭,”萧然拉着方茜的胳膊往外走,“我想吃酸菜鱼,还有土豆烧牛肉。”
方茜抱歉地对高明峰笑笑,高明峰不知道,但是方茜了解萧然的脾气,他一般这样不太搭理人,那就是心情很不好。
这孩子没受过这样的气,方茜听到律师转述的三木对萧然讲的那些话,气得银牙都要咬碎,这个混蛋鬼子,她一定一定要他付出代价。
三人就在机场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饭,高明峰很快吃好坐在那里等萧然,他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一幕若有所思。
穆南城通知他的时候,高明峰还以为宋萧然是个什么嚣张跋扈的小纨绔,身上带着非法武器,一言不合就敢用高伏电行凶,谁知见了真人差点惊掉了下巴。
宋萧然的模样不是普通的漂亮乖巧,他不言不动地坐在那里,简直就像是水晶雕出来的人像,警察不管问什么,他都轻声回答,那礼貌修养,连警察叔叔都把声儿放轻了。
但是此刻见到方茜哄着宋萧然吃饭,高明峰又觉得他能理解这小孩为什么敢那么任性了,这是真的被惯到天上去,方茜细心地把他不吃的东西一筷筷地挑干净,轻声慢哄的,恨不得拿起勺子上手喂,很显然,宋萧然是个几乎没什么生活自理能力的巨婴。
他一直被藏在水晶屋象牙塔里,他有一套自成体系的逻辑和思维,所以在面对警察的审讯时他能说出“我警告过他会后悔的,但是他自己说牡丹花下死,他自找的啊,不怪我”这样的话。
那一脸的理直气壮,正义凛然,让警察叔叔哑然无语。
直到萧然吃了个半饱,方茜才终于叹了一口气:
“萧然,以后你遇到事不能再这样冲动了,今天如果不是飞机上有别的乘客,三木的保镖伤到你怎么办?如果不是高律师,你很有可能到现在还出不来,萧然,事情的解决有很多种方法,但是首要条件是,你要确保自己的安全……”
萧然低着头,慢慢地喝了一口汤,小声地说:
“我四哥说了,谁欺负我,就电他,就算是电了A国总统,也有他给我兜着。”
方茜把筷子慢慢地搁在桌上,她捂住了嘴,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萧然的眼圈红透了。
这句话高明峰在警察给萧然录的口供里也看到过,就是这句话几乎能落实萧然的蓄意伤人罪,高明峰看到口供那时既觉得哭笑不得,也觉得这孩子是自作自受,更觉得溺爱他过度的傅予行讲出这样的话简直是目无王法。
但是高明峰此刻却只有深深的叹息,无论是说出这句话的傅予行,还是把这句话当了真的宋萧然,都让他体会出一种浓烈到近乎悲怆的深情。
心如磐石的高律师一时竟觉得眼眶潮润,心头酸软。
萧然伸手抽桌上的纸巾,递了两张给方茜,他拍着方茜的手背安慰她:
“茜姐你别哭,我有分寸的,我笃定了三木英久不敢拿我怎么样,三木会社在港城的那座酒店,那是千疮百孔,渔网都没它那么多漏洞,即使高律师没有来,我也会让他撤诉的,我不吱声,就是多让他得意一会罢了,四哥说过,打击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再狠狠踹上一脚,落差越大,他就会越不好过……”
说着他看了一眼高明峰,仿佛后知后觉一般,
“抱歉高律师,我并不是说你来得多余。”
“……”
高明峰撑住额头,再一次啼笑皆非。
萧然想了想,又说道,“我也不是说穆先生多事,我很感谢你们。”
高明峰:“……”
方茜倒是笑了起来:
“予行什么时候这么教过你,我可不信。”
傅予行恨不得把他的小男孩装进水晶瓶里,不让他沾染上一点点污秽的东西。
“他跟别人说话的时候被我听到的啊。”
方茜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说道:
“你短期内不能出去,我找人陪我去F国吧,找到了钱明兰,我立刻跟你联系。”
“好,”萧然点了点头,他喝完最后一口汤,拿纸巾擦了擦嘴,轻轻呼出一口气,“高律师,我们走吧!”
同一时间,港城高尔夫球会。
球场上绿草如茵,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穆南城乘着球车停下来时,蒋东显正挥出漂亮的一杆,一转身看见他,扬了扬眉:
“哟,来了!”
蒋东显冲着球场上的人笑喊道,“来来来,咱们的‘地主’终于到了,拿出你们看家的本事,今儿不扒了他的裤子绝不放他走!”
一群人从草坪的各个角落里都慢慢走了过来,穆南城跟众人一一打招呼,融峰地产的太子爷彭复生,新珠宝大王梁孝和,政务司丁司长家的小公子丁雁群,当然还有H·S银行的执行总裁蒋东显……个个身边都簇拥着俊男美女,人人都是光鲜倜傥风流无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商人以利益结成圈子,港澳两地的许多巨富家族都有西方资本扶持,穆南城和他们才是真正的盟友。
高尔夫“斗地主”是比较常见的玩法,以四人一组为例,地主在一个洞如果打出的杆数是四杆,那么其他三人在该洞的总杆数如果低于十二杆,地主就输了,反之则是地主赢。
每一洞上地主的输赢都是其他人的三倍,如今场上恰是一组四人局,穆南城姗姗来迟,今儿的地主非他莫属,大家准备齐心削他。
彭复生笑问:“玩多大?”
“想让Nathan脱裤子,怎么也得一百块一个洞吧。”
蒋东显的一百块那得加个万字,丁雁群“嚯”了一声,连连摆手:
“我跟你们不好比,这么大我不玩!再说你们想让Nathan脱裤子,一个洞再加俩0也不够。”
丁雁群跟其他人不一样,他家里不是做生意而是当官的,几百万来去的游戏他可吃不消。
“你怕什么?”彭复生一边戴手套一边笑道,“Nathan赚钱是很厉害,但是说到打球他就不行了,难得让他出回血,机不可失。”
丁雁群摇头:
“你们不知道,他早已非吴下阿蒙,你们小心强奸不成反被操。”
蒋东显几个哈哈大笑:
“那就让你看看今个儿到底谁操谁!”
“哎?”梁孝和突然发现话题的中心人物异常沉默,“Nathan怎么不说话?”
穆南城慢慢地往球洞走,明显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蒋东显喊道:“Nathan,小心前面有洞!”
穆南城顿住脚步,下意识地往脚下看去,众人一阵大笑。
“这可奇了,”丁雁群道,“十二级台风年年有,Nathan这么魂不守舍的样子我还是头一回看到!”
“男人打球分心跟在床上分心一样要不得,得治!”蒋东显笑喊,“兄弟们家伙抄起来,今天不把Nathan操上高潮可别说自己是港城的男人!”
一群人大笑的大笑吹口哨的出口哨,穆南城跟没听见似的。
就在这时,韩臻拿着手机走上前来,轻声说:
“已经登机了,两小时后就到。”
穆南城一脸的冰霜就跟被温水化开了一样,他举起球杆向对面挨个指了一圈,笑着吐出三个字:
“你们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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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萧然和高明峰到达高尔夫球会的时候,穆南城一场球赛刚打完,韩臻亲自去外面接的人。
球车直入球场,萧然远远地看到穆南城穿着一身白色的polo衫,黑色的休闲裤,他戴着一双白手套,正拄着球杆站在一座小山坡上和人说话。
在人群中,穆南城总是很轻易地就能成为焦点。
阳光筛过淡薄的云层跳跃在穆南城的身上,勾出颇具钢笔素描感的立体轮廓,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总是带着一身不容易让人亲近的冷意,然而当他的目光和萧然相碰的一霎,那双黑沉的眼眸分明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萧然从球车上跳下来站到穆南城身边,轻喊了声:
“穆先生。”
“嗯,”穆南城摘下白手套,把他揽了过来,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低头问他,“被人欺负了?”
萧然愣了愣,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尴尬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周围的人则全都愣住了。
蒋东显饶有趣味地问:
“Nathan,不介绍一下?”
“Shraon,”穆南城摊开手,简单道,“家里的小朋友。”
众人齐齐一哂,这算怎么个介绍?
“小朋友?”蒋东显笑得又痞又坏,他伸手过来要拉萧然,“Shraon是吧?来来来,我是你蒋叔叔,跟叔叔到休息区那儿,叔叔给你见面礼。”
穆南城一边挡住他的猪蹄子一边用球杆狠狠在蒋东显的脚踝上敲了一记,笑骂道:
“滚,老东西!”
萧然歪了下脑袋,竟真的不卑不亢地喊了声“蒋叔叔”,他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见底,嗓音又清又亮,盈着满满的少年感,叫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只有穆南城哭笑不得。
蒋东显三十七八岁,倒也不是当不起这一声“叔叔”,不过他可真是占足穆南城便宜了。
穆南城掐着萧然的后颈按了按,唇角略带气恨地挑起一个弧度:
“不许乱喊,叫蒋大哥。”
众人这就明白了,原以为这男孩是穆南城子侄的人都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
萧然乖乖巧巧地挨个叫了人,双手交叉着垂在身前,穆南城举了举球杆问他:“会打吗?”
萧然点点头。
穆南城把球杆塞到他手里,完全不避讳一双双或好奇或兴味的眼睛,低沉的声音里含了一丝难以言描的情绪,他笑说,
“来帮我报仇,我被他们欺负惨了。”
萧然:“……”
蒋东显他们都跟被雷劈了似地面面相觑,都觉得今天的港城有点梦幻。
萧然傻着眼,磕磕巴巴地说:
“我水平……很差的啊……”他也就是懂个规则,挥得动球杆而已。
穆南城侧了下头,想了想,然后自然而然地用自己的手掌包住萧然攥着球杆的手:
“那我们一起打吧,那个什么……”他眼里笑意弥漫,差点自己要笑场,“什么什么同心,其利断金。”
除了萧然和韩臻,没人知道穆南城说的能断金的“什么”究竟是个“什么”,萧然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根,他发现穆南城这人真的是百无禁忌,一圈儿站的人全是他自己的朋友,他讲这么降智的话也不怕丢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