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出拉塞斯的照相机,对着自己画的密密麻麻的杂志练习拍照,同时留意着外面的动静。
出乎意料,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门铃?还有这个东西?
***
赛提诺又叫了她一声,站在楼梯上大声喊拉塞斯的名字,然后跑回厨房。
“我叫过啦。”她趴在桌上捏薯条吃。
“要上去叫……”夫人无奈地看了一眼她,放下手里的盘子,自己走出去,准备上楼梯,赛提诺耸耸肩,拉开椅子坐下。
拉塞斯正在照镜子,哼着一首小调,换了一种颜色的唇彩。
“吃饭啦!”门被人一下推开。
拉塞斯扔下镜子叫起来:“说了多少遍要敲门天啊……”她站起来推着妈妈的腰,“马上马上。”
妈妈一边朝外走一边说:“我再给你五分钟,都到齐了,都在等你。”
“说都到齐了,其实只有赛提诺吧。”拉塞斯顺利把她妈妈推出去,关上了门。
不要紧,听她的话下去,肯定还要等二十分钟,这是规律。
拉塞斯哼着歌坐回镜子前,朋友给她推荐了金蓝色的唇彩,她试了试,觉得不太适合自己的肤色,偏红的好一点。
她一边擦,一边朝楼下望。
她的房间正好能看见白石家的大门,她坐在这里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朝那边看看。白先生是家里的朋友,说起来最开始白先生是个一个漂亮的姐姐一起来的,那时候白先生还是告诉了她们名字,可是后来他接手了什么生意,就和大人打交道比较多,她们改口叫白先生,现在记不清名字了。
她看见白先生从大门口走出去,从门口的邮箱里拿了报纸,卷起来拿走了。他穿的是运动服,可能要去晨练吧。换了发型吗?这个也挺适合他的,说起来他是哪里人也不太清楚。姐姐小时候喜欢过他。
拉塞斯站了起来朝窗外望,看见白先生跑远,她便朝房子里看,以为那个男孩儿也会出来。
看了一会儿,门内也毫无动静。
最近白先生出门的频率挺高的,还都是晚上。她之所以发现是因为晚上白先生出门,cher会叫起来,拉塞斯伸头去看,就看见白先生在安抚狗,看见她探头,还打了个招呼。
比起白先生,那个男孩儿就从来不出门,或者是不单独出门。
她们问过白先生他的名字,却被“是我弟弟”给塞过去了,拉塞斯也问过自己的爸爸,但爸爸似乎不知道,也不太在乎。大家不怎么提他,提起也只是说“白先生的弟弟”。
拉塞斯想到这里撇了撇嘴,把东西收起来,柜子合上。
这多不好,好像他是别人的附属品一样。
拉塞斯托着下巴看那里,又想起来见到他的样子。
实在是很符合拉塞斯的喜好。
姐姐说比不上白先生,但怎么会呢,是不一样的气质。他漂亮的眼睛眼神凶恶,眉毛不耐烦地皱着,看谁都这样,头发短短的一茬,似乎有点吊着肩膀,看起来活脱脱就是街边的流氓。而且长得帅。
啊流氓。拉塞斯想,她的初恋就是个常在酒吧里打架的男孩儿,不过他坐牢去了。去就去吧,拉塞斯不太在乎,但她一向很欣赏这种美感,锐利又脆弱。不是吗?看起来耀武扬威,其实见了警察就抱头鼠窜,在雨里哭哭啼啼地爬上她的阳台,说自己在被警察追,谁谁谁又背叛了他,谁谁谁又偷了他的钱,用满是雨水的大衣拢着她,抱在一起,说些‘一起私奔吧’的蠢话……
拉塞斯晃晃脑袋,把前男友赶出脑海。
这个男孩儿虽然没招惹过警察,但他那副凶样在看见白石的时候也仓皇起来,有点发愣,下意识地就听从了。
拉塞斯心里记挂着他,吃完饭就就去了邻居家。
她发现门锁了,平时白先生在的时候从来不锁门。
于是她只好按门铃。
不一会儿,她就看见男孩儿紧张兮兮的脸从窗户边看过来。拉塞斯跳了跳,笑着朝他挥手。
男孩儿点点头,然后明白了她在让他开门,只好摊了摊手,示意自己没办法。
拉塞斯愣了,她反应了一会儿,心想难道他不能出门?但转念又想他比较有些疾病,可能也是为了照顾吧。
但拉塞斯不是个会被困难打倒的女孩儿,她比了个OK的手势,奔跑回家换下裙子,换了条长裤和运动鞋,又跑了回来。
她蹲下在地上揉了揉土,在手上搓匀,扶着栅栏,一跃而起,蹭着边缘翻了过来,还刮脱了一点线。
裴苍玉在里面看着,把水杯一放,心悦诚服地鼓起掌,一边鼓掌一边点头,很老气的模样。
拉塞斯学着绅士的样子欠了欠身,又绕到房子侧面,做了几个伸展,准备爬墙。
裴苍玉已经跑到楼上了,他推开窗户朝下看。
“我靠牛逼啊,身手过硬啊女侠。您也别爬了,您找我有事我跳下去得了。”
拉塞斯听不懂,她以为在鼓励自己,于是她说:“我在学校可是攀岩运动员啊,还参加锦标赛选拨了呢。”她说着比了个做肌肉的动作。
裴苍玉点头:“肌肉确实不错,你穿长袖我也看不出来。要我也比吗?这怎么好意思,献丑了。”
拉塞斯看着裴苍玉捋袖子亮肌肉,翘大拇指:“不错,你在家就是锻炼这个吗?配你挺合适的,没必要追求体量。”
他们牛头不对马嘴的聊了半天,拉塞斯终于开始爬墙,裴苍玉给她准备了毛巾和饮料,还有节奏地拍墙给她助威。
拉塞斯矜持地压压手掌,表示粉丝的欢呼已被接收。
她怕了十分钟,在筋疲力尽的最后一次尝试后,终于扑通一声翻进了房间,躺在地板上呼呼地喘。
裴苍玉跑过来拿毛巾给她擦汗:“您这又是何必?”
拉塞斯一口灌下饮料,敲了敲杯子,裴苍玉跑着又去给弄了一杯。
等她喘过气,两人对视着突然笑了,又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像也没有要来的理由。
裴苍玉有点不好意思,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拉塞斯拉住他的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裴苍玉惊了一下。
然后拉塞斯退开,挑着眉毛笑,裴苍玉又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拉塞斯站起来踢踢他,逗他,撅着嘴唇,看裴苍玉躲来躲去。
“你在做什么?”他们下去的时候拉塞斯问他,就没指望能沟通。
裴苍玉带她走下来,拉塞斯看见地上的地图和上次的杂志,画了很多东西。
她和裴苍玉一起坐下来,裴苍玉似乎在对着地图标杂志,有些东西他只能看形状相似,正好拉塞斯可以帮他校准。
虽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拉塞斯还是帮了他的忙。
“对了。”裴苍玉停下来,比划着咔嚓咔嚓的方块,又指着自己。
拉塞斯看着他的动作,看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一拍手:“照相机是吗?”
裴苍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就点头。
拉塞斯说好,就要站起来去拿,但是听见门口的响动。
裴苍玉僵了一下,然后迅速把地上的东西拢成一团,飞快地收起来塞进水槽下面的隔板,紧张兮兮地样子望着门口。
其实不难猜,这么随意的响声肯定是主人发出的。
拉塞斯很奇怪地看着裴苍玉,裴苍玉朝她比了个“嘘”的动作,拉塞斯点了点头。
但是门响动之后许久,白石才从门口进来,他看见拉塞斯也不太惊讶,跟她打了个招呼。拉塞斯站起来解释了一下她是怎么进来的,手舞足蹈,好像在描述跋山涉水的艰难一样。
裴苍玉没说什么,他猜白石刚才没有直接进来一定是在周围看了看,明白了情况才进门的。
他看着拉塞斯抱着白石的手臂摇,似乎在请求什么。
白石转头看裴苍玉:“她要你明天陪她去河堤,需要你帮她拍照?”
裴苍玉愣愣地看拉塞斯,后者朝他眨了眨眼睛。
白石问他:“你去吗?”
裴苍玉干咽了一下:“你要我去吗?”
白石对这个态度很满意,于是他转向拉塞斯:“好。”
于是第二天上午,拉塞斯很早就站在门口等裴苍玉,还带了cher,cher最近迷上了刨地的游戏,不停地嗅着又用爪子在地上挖,水泥地也一样。
裴苍玉走出门,白石跟他挥手道别,又转身回房子里去了。
裴苍玉看着们慢慢关上,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自己单独行动了,或许这就是考验,毕竟对白石来说,所谓“平和正常的生活”,总不可能时时刻刻捆在身边。
裴苍玉心里狂跳,他不知道他是不是该趁这个机会找些帮助,可又怕白石准备了什么后手,而且虽然他不想去想,这两天他们几乎都在床上度过,他现在闭上眼都是白石的脸,白石碰他一下他就反射性地想靠过去。
非常,非常可怕。
拉塞斯朝他招手,裴苍玉赶紧走过去。
顺理成章地,拉塞斯把照相机借给了裴苍玉。
裴苍玉总是心事不宁,他走着走着还超后看了一眼,没感到任何异常。
拉塞斯和狗玩得欢,跑得很靠前。
在经过某个转弯时,因为路边停着的车,裴苍玉不小心瞟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发现身后有什么人。
他猛地转头,什么也没看到。
拉塞斯停下来:“什么?”
裴苍玉朝刚才看见黑影的地方快步走去,只有一条空荡荡的巷子,两侧有晾着的衣服在飘。
那个黑影看起来并不太高,而且很宽,应该是个很壮实的人,不像是白石。
裴苍玉觉得很奇怪,他想仔细看看,但拉塞斯撅起嘴催他,他只好先放弃。
他们停在路口等红绿灯,cher又在转着圈咬自己的尾巴,把拉塞斯气得要死:“你说他怎么就这么蠢!”
裴苍玉笑起来,cher躺在地上滚,他看见对面停着一辆车,从一家商店里走出两个男人,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很高,另一个稍矮一些,瘦长的身影,穿了件深蓝色的宽夹克。他们正从商店走出准备上车,距离裴苍玉一个路口。
裴苍玉呼吸都停了,蓝色夹克,那是费左华。
他盯着那边,就像有什么感应一样,那边正在讲话的费左华突然停了下来,在茫然地四下转了转头过后,即将看到这边。
却被一个身影挡住。
白石出现他们面前,再加上车流,正好挡住了那两个人。
白石笑了笑:“说起来,照相我也算会一点,不介意的话一起去吧?”
拉塞斯笑着看裴苍玉,裴苍玉脸色苍白。
白石看他:“怎么了?”
裴苍玉稍稍退了退,再看过去,那边什么都没有了。
“没事……那一起去吧……”
第120章 蓝水草-8
斯卡德从他扁平的酒瓶里喝了口酒,拧回盖子,看了眼表。
凌晨一点三十五分。
他坐在这辆老式的福特车里,望着两百米外的房子。
这辆车不是他的,是旁边这间住户的。两个小时前,斯卡德熟门熟路地走过来,只用了三秒就撬开了车门,坐了进来。
他选这辆车是有原因的。
原因之一是它就这么随便的放着。你瞧,这帮外来的有钱人对于“打造和谐社区”有很强的执念,他们甚至审核进入社区的人身份和品行,只为了选出他们承认的邻居。于是在这么个社区,车子就这么放着,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个本地的流氓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明目张胆地坐进车里。
另一个原因就是它好撬。这么辆老车,要不是古董车,还真进不来这个社区。斯卡德想着便朝方向盘上啐了一口。他搞不懂有钱人,听说这种车很贵,有这个钱为什么不买辆新车,开起来轰隆隆。
最后一个原因,就是正好能望见那户人家。
斯卡德松了下领口,就为了不引人瞩目,还特意换了件看起来正式的衣服,虽然不过就是件干净点的衣服,但对于斯卡德来说也足够称得上“隆重”了。
他抬手看了眼表,喝光了瓶子里的酒,把酒瓶甩开,从后腰掏出枪,卸了弹夹,数了数。
然后咔地一声扣了回去。
还有十五分钟。
路边的灯亮着,所有的家都熄了灯,连狗也睡了。斯卡德知道,那家里的人一天在家的时候基本一整天都在做/爱,也快要准备去睡觉了。
他轻蔑地笑了一下,仰头灌酒,发现酒罐空了,骂了一句,把脚伸到手套箱上,沉沉地看向那一家。
两点整的时候,斯卡德挪动着,皮质座椅响起一阵吱呀的声音,他从座驾里钻出来,把风衣的领立起来,缩着头向那家走去。
他走的是后院,避开了隔壁的狗,很快地翻过了栅栏,踩着树叶向前继续。院子里一片漆黑,这倒是新鲜,他以前来踩点的时候,他们常会留一盏院子里的小灯,橘黄色的。
他瞟了一眼一楼东侧的卧室,低声吹了声口哨,那两只小鸟估计正光溜溜地抱在一起,睡他们精致的好觉吧。
斯卡德靠近后门,从耳朵后面拿下夹着的铁丝,捅进锁眼,没花几秒便打开了门,他放慢脚步走进去,又摸了摸腰后的枪,给自己定神。
他走进巨大的房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他反身关上了门,防止他们两个中谁逃跑。他把枪拿在手里,慢慢地向里走。在过走廊的时候,看见了一排酒架,斯卡德停了一下,看了一遍,赞叹地啧了一声,留恋不舍地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