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et一笑:“我明年就四十了。”
裴苍玉吃惊地睁了睁眼睛,Jet笑着朝他身后望了望:“白先生不在吗?”
“在。在你身后。”
Jet一愣,转过身,跑完步的白石正好走到家门口,看了眼裴苍玉,笑着跟Jet伸出手握了握。Jet再一次发出晚餐邀约,白石答应了。
Jet跟他们打了个招呼便回了家,两人一直望着他进门才转身回去。
“我刚才看见他们家二楼有地方拉着窗帘,他又不在家……”
白石把脸擦了擦:“哦,他有个女儿。”
“是吗。”裴苍玉看白石,“他结婚了?”
“鳏夫,女儿是女方带来的。”
裴苍玉戏谑地看着白石:“你知道的还挺多。”
“跑步的时候跟人聊了聊。”
“你是间谍吗?时时刻刻都在打听情报。”
“算是吧,毕竟我现在也算半个绑架犯。”
“半个?”裴苍玉皱眉头看他,“另半个呢?”
白石凑过来弯了弯身子亲了一下他的脸:“另半个你允许了。”
裴苍玉:“……”
白石笑了笑,把毛巾扔进洗衣筐里:“不过认真地说,我觉得对他还是小心一点好。”
“怎么说?”
白石停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吧台上看裴苍玉:“你觉得他怎么样?用你的直觉。”
“唔……”裴苍玉本来坐在凳子上摇晃,这一问他停了下来,“说不上来。”
“你有觉得他假吗?或者藏着什么?”
裴苍玉摇了摇头:“没有,他看起来很真诚,难得。”裴苍玉看着白石,“你觉得他有问题?因为什么啊?”
“没有。”白石放下水杯,朝浴室走,“我只是怀疑所有人而已。”
***
Jet这几日还特地跟他们说只是个再普通没有的小聚会,他们家只有他和女儿,准备的也不丰盛,让白石和裴苍玉尽量随意。
裴苍玉说到做到,他准备穿T恤去。他拖鞋都穿上了,发现白石正在穿西装外套。
裴苍玉:“……”
白石:“怎么了?”
“他不是说随意吗?”
白石正在正领带:“万一。”
“那怎么着,这是你战斗服啊?”
白石停下手看他,朝他招招手,裴苍玉走过来。白石仰了仰脖子,指了指领带:“系得有点紧。”
“紧不会松一松啊。”裴苍玉一边伸手给他解一边念,顺带着仰头看了眼白石的脖子,干干净净,能看见青色的经脉。白石伸手搂住他,把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压着声音靠近他耳边:“几点了?”
裴苍玉瞟了眼表:“还有两个小时……”说完他就急了,“那你这么早换衣服干什么?!”
“我看错表了。”白石的手不安分地在他背上摸,从宽大的T恤里伸进去,按在他细瘦的脊骨上。
裴苍玉皱眉:“真的吗?我不信。你什么时候看错过表。”
“刚才啊。”
“我不信,不可能。”
白石的手把他弄痒了,又捏他的腰,裴苍玉往后缩,白石就跟上来。
“那就消磨一下时间吧。”
裴苍玉被他带着进房间,心里还是只有一个念头:“我从来就没见你看错过表,我都不看错……”
白石甩下他的西装,慢条斯理地解开领带,转开纽扣,看着论证“看错表”的裴苍玉,脾气很好地“嗯嗯”应着,在裴苍玉说到“要不买个闹钟”的时候把他压在床上。
***
白石从他身上翻身下来的时候,裴苍玉几乎化成一滩水,他趴着在枕头上转了转脑袋,把眼泪抹在枕头上,不是疼哭的。
他稍微动了动,觉得大腿根特别疼,干脆趴着不动了,他身上汗涔涔,身下黏糊糊,刚才动的大腿根的疼,现在变成一种很酸的感觉,让他张着嘴小口呼吸。
白石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看着裴苍玉闭着眼侧起身绞了一下腿,把最后的余韵排出去,终于动不了了。
“热。”他的嗓音还是哑的,刚才叫得太厉害了,白石很想告诉裴苍玉他叫的声音又浪又甜,不过裴苍玉是不会承认的,他那会儿眼一闭,什么都不管,就知道爽,没操多狠就会哭,操狠了就开始求饶,话说的乱七八糟,手也乱摆,白石必须把他摁倒,摁住不动,才方便动作。
然后裴苍玉就不记得他什么表现。
白石把空调的温度降低了一点,然后他朝裴苍玉伸出手,裴苍玉眼都没睁开就朝白石这边蹭了过来。
白石看了一会儿他,站起来去拿了根烟,裴苍玉一闻到味儿就转头:“我也要。”
“等一下。”
裴苍玉觉得烟味靠近,转头看见白石拿了个什么工具,正在他背上比划。
他警惕地抬起身子:“干什么?”
白石让他趴好,把他身上的被子掀下来,猛地暴露在凉气中,裴苍玉还瑟缩了一下,白石摁住他的腰:“别动。”
裴苍玉转头看他:“干什么。”
白石说:“纹身。”
裴苍玉抿了抿嘴,趴了回去,一脸很烦躁的表情,但是不动了。白石比划了一下,又看着裴苍玉,极短的头发,那张脾气不太好的脸侧着印在枕头上,画了一点银色在断口的断眉,高挺的鼻梁,不高兴撇起的嘴角,浓密的睫毛打出侧影,在枕头上扇动。
白石站起来,踩在床上,俯视着裴苍玉。看他肌肉纤薄的身体,蜜色的长手长脚嵌在乱七八糟的白色床单里,轻微地打着颤。
裴苍玉等得不耐烦,转头看白石:“还……”
他一看就愣了,白石的表情很暗沉,又很明显地架起了长炮。
裴苍玉稍稍坐起来:“我帮……”
“你别动。”白石盯着他。
裴苍玉犹豫了一下:“口也可以……”
白石踩了踩他的肩头,没用什么力气,但说得很肯定:“你别动。”
裴苍玉便转开眼睛,又趴了回去。
他看不见白石在上面干什么,但他能猜出来。
等到一阵冰凉打在他身上时,他抖了一下,白石俯下身抱住他,亲了亲他的嘴角,又换回了那种温柔的语气:“改天纹身吧,今晚有聚会。”
***
所以裴苍玉在拜访时就透着疲累。他们穿得都比较随意,正好符合了Jet的风格。
Jet心情不错,和白石握了下手,还和裴苍玉拥抱了一下,裴苍玉觉得很莫名其妙,他看起来很好相处吗,就不能像对白石这种正经人一样好好地握个成年人的手吗?
Jet穿着件深紫色的衬衫,很好地修着自己的身材,却怎么看也不像下厨的。裴苍玉朝厨房望了一下,以为能看见请来的家政,但是没有,听动静只有一个人。
Jet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朝他笑笑:“没事,等下她就会出来。”
他们三人走向餐桌时,才发现桌上已经上了些菜,白石又道歉,说来的太晚了。Jet连连摆手,说完全不会。
就坐之后,没有人动筷子,Jet和白石随意地聊着,裴苍玉却望着厨房,他很好奇是谁在做饭。
不一会儿,厨房里的人出来了。
是个女孩儿。
大约十五、六岁,但是个子不高,穿着件长袖的灰毛衣,红灰色的格子裙,走路有点扣肩,梳着马尾,头发是红色的,脸上有点雀斑,眼睛并不看来客。
她跟Jet说:“还剩鸭子汤。”
Jet一听便微笑着站起来,对女孩儿说:“谢谢。”又看白石和裴苍玉,“我去帮下忙。”说着一指椅子,女孩儿便走过来坐下。
她并没有瑟缩,但她却也不看向任何人,她的表情冷冷淡淡的,但裴苍玉觉得她看起来很无聊。
白石是不会错过伪装正常人的机会的,他笑着问女孩儿:“是你做的饭吗?辛苦了。”
女孩儿看了他一眼,又转开,自顾自地给自己的茶杯里倒水。
白石,长这么大,第一次在跟男人女人搭讪上碰钉子,他愣了。
裴苍玉噗嗤一声笑出来,引来了白石哀怨的眼神。
以及那女孩儿看了他一眼。
Jet把汤放在了搁架上就走了过来,抖开了餐巾:“你绝对想象不到,凡妮莎的手艺……哦,忘记介绍,这位是凡妮莎,我过继的女儿,不过我一向视如己出。”他看向裴苍玉,“她听得懂你的话哦,希望你们能成为好朋友。”
裴苍玉看向凡妮莎,以他浅薄的英语阅历,也觉得这个名字并不适合她。
裴苍玉看她:“你好。”
她轻轻点了点头,继续切自己的牛排。
白石看向Jet:“这里建高中了吗?她是在本地上学吗?”
Jet点了点头:“是的。其实之前那么多外国富商来这里住,并不让孩子在这里上学,只不过给自己找个暂住的地方,长此以往对本地发展并没有什么好处。我想发展还是……”他停下来看了眼白石。
白石朝他举举杯笑了下:“我同意,我正打算在这里长住。”
Jet眼睛一亮,很有些兴致勃勃地讲起了他的理念。
两人很快便聊起来。
裴苍玉则时不时地看着这个女孩儿,她的皮肤稍黑一些,确实和Jet长得没有一点像,她动作很轻,对周围的事都没什么反应,根本也不抬头看。
裴苍玉猜想,也许她是个内向的人也说不定。
但她的眼睛却突然抬起脸,很对面的裴苍玉撞上,裴苍玉被看得颤抖了一下,她的眼睛是一片冰冷的蓝色。
但很快又低下了头。
整场饭局裴苍玉都不再说话了,他很分了几个心思在女孩儿身上,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他总觉得蓝眼睛的人该是能望到底的感觉,但刚才她的眼睛就不太一样。裴苍玉低着头吃饭,还咂出了味,他越想越觉得她的眼睛是有点灰蓝色的,只是他没怎么见过蓝眼睛的人,所以一概而论了。
白石和Jet聊得很不错,从天南聊到海北,白石的叙述中他是一个创业者,可他这个年龄,怎么想都不会是个白手起家的人,Jet似乎也看得出来,他常年摸爬滚打的经验让他对白石很有办法,他对待白石的态度就像老狐狸顺狼的毛一样,带着点儿哄和捧的意味。白石也许看出来了不在乎,也许没心思管,向来都是照着自己的逻辑和节奏说话的。
裴苍玉听着他们俩聊天偶尔还会传来的笑声,就又瞟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儿。女孩儿去拿酱料,左手翻了一下,裴苍玉眼睛跟着动,看到手上便猛地一惊,但女孩儿很快压下了手,遮住了手腕上的伤。
裴苍玉因为这个咳嗽了起来。
Jet和白石停下话头,转脸看他,Jet很和善地问他要不要添酒,裴苍玉摇了摇头。
整体而言,晚餐吃得还算不错,Jet把他们送到门口,又寒暄了几句,才跟他们道别。凡妮莎并没有出来,不过隐约可以看见她在里面忙碌的身影。
裴苍玉心上有挥之不去的阴影感,不知道来自哪里。
白石已经走到了前面,回头看他:“怎么了?”
“哦,没什么。”裴苍玉加快了几步,走到了白石的身边,又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出了一身冷汗。
那并不是个会让人起冷汗的场景,事实上就像任何普通的家庭,裴苍玉透过门纱看见了Jet走到凡妮莎身边,拍了拍她的肩。
裴苍玉才明白这种违和感从哪儿来。Jet仍旧风度翩翩,他打扮得极为入时,举止潇洒,充满仔细,可凡妮莎恰恰相反,她的肩是塌的,她的衣服是灰白而老气横秋的,她整个人透露着一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感觉,她毫无生机。
直到晚上睡觉,裴苍玉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白石歪着脑袋看他,第一次觉得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摸了摸裴苍玉的腰,想继续下午的纹身,裴苍玉推开了他的手,坐在椅子上抽烟。
“怎么了?”白石坐到他对面。
裴苍玉摇了摇头,他还没想好。
白石便站起来去洗澡,准备睡觉。
等他回来,光了灯,铺了铺床,裴苍玉仍旧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发呆。
白石问他:“你爱上谁了吗?”
裴苍玉翻了个白眼。
白石躺到了床上:“你如果爱上了谁,要跟我说一声。”
“你准备怎么着,给我俩送祝福,点一首百年好合?”
白石诧异地看着他:“在你心里我是这种人?”
裴苍玉懒得理他,总不能把他真正以为白石会做的事说出来吧,那种事情说出来裴苍玉都觉得残忍,他根本不想把美好的事和那些东西扯到一起。
白石又望了一会儿他,躺了回去,扭亮床头的灯,拿起手边的书开始看。
裴苍玉仍旧不说话,望着窗外的月亮抽烟,白石看着书,翻动着书页,房间里分外安静,昏昏欲睡。
“我以前……”
白石听见裴苍玉开口,抬起脸,把书扣在腿上,裴苍玉没看他,望着外面。
“就是这样。”
白石稍微坐直了些,语气轻柔:“什么?”
“你知道这种事,他基本上就是……把光偷走了。”
白石皱了皱眉,他没听懂,但嗯了一声。
裴苍玉突然有点激动,把烟按灭了,转身看白石。
“就是……他……这就像一个守恒一样,他把这些东西从你身上拿走,去滋养他,他就会更加自信,这种秘密让他长得很好。”裴苍玉的语速很快,但又没什么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