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沐阳怔住,话凝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道:“姑姑家那只橘猫有十五年了,她说猫咪十五岁相当于人类七十六岁。”
凉风吹过,扫过抽出嫩芽的银杏树丛,席沐阳的声音轻的似乎听不见,“我看得出来,它已经过了十五了。”
***
晚上十点,三三两两情侣依依不舍相互告别,不少学生拍着酸软的肩膀从图书馆里出来,还有成群结队的学生从校外有说有笑回来……喧闹了一整天的H大逐渐归于平静。
“查寝了,查寝了,请打开寝室门!”
H大制度严谨,曾经H大中出过一次因为宠物引起的疾病感染,险些致人死亡。从那之后学校对宠物一事格外看重,因为H大学生众多,所以每周不定期抽查寝室检查有无饲养宠物。
正巧这天抽中许宁他们这一栋楼。
门外响起敲门声,学生会生活部两位干部一人拿着一个记录本,从门外走进来,扫了眼关城他们寝室。
干净整洁,在八人寝中的男生宿舍已经很不错了。
“还有一个人呢?”
关城回道,“应该出去做兼职了,还没回来。”
那位干部好意提醒道:“学校晚上零点关门,让他注意点时间。”
“好的。”关上门,关城问道,“你们知道刘初升去哪了吗?”
许宁摊手,表示不知道。
其中一个室友道:“上午过了就没看见他,下午那节课他也没来,可能有什么事吧。”
“他去哪里从来不会跟我们说一声,我们怎么知道他的?管他呢,这么大个人还能出事不成?”室友拍了拍关城肩膀,调侃道:“你别像个老妈子一样,随他吧。”
关城摸了摸鼻子,进浴室洗澡去了。
***
经过之前那一周的细雨,如今A市气温陡生,夜晚中隐隐有些燥热。奶猫匍匐在那栋曾经老橘猫和它休憩的建筑物下方。
高大伫立的建筑物挡住路灯,四处昏黑一片。
从安时那里拿来的食物越堆越多,里面有小奶猫最喜欢吃的小鱼干,也有最开始它们一起吃的火腿。蜷着身子,奶猫眯着眼,准备休息。
突然耳朵一动,树叶丝丝中,突兀窸窣的声音闯进来。
谁?!
干瘦的影子被树枝切割成无数块,像鬼魂般缓缓移动。
“唬!唬唬!”奶猫陡然站起身子,弓起背,尖牙露出,警惕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站在黑暗中看不清容貌的人。
两眼缓缓抬起,嗜血盯着面前干净如雪的奶猫,手腕高高抬起,远处灰蒙蒙的碎光被老式大剪刀尖锐的刀刃切碎,寒光一闪,刺亮奶猫蓝色.猫瞳。
“喵!”
刀刃扎在地板上,奶猫灵活一蹿躲开扑来的人,转头冲向建筑物背后的草丛。
“喵!”
奶猫被不知何时缠在草丛里的带刺细丝狠狠扎伤身子。惨叫一声,当即跑向另一个方向,四爪并用,抓住粗糙树干,拼命往上爬。
“喵!”
凄厉猫叫声在万籁俱寂的夜晚中令人不寒而栗。
有一只手抓住奶猫尾巴,狠狠往下拽,四爪在树干上抓出深痕。
奶猫回头正好对上下面抬着头血丝疯狂盯着自己的双眼。
“先剪断你的尾巴,再剪断你的耳朵,最后剪断你的头。”
“嘿嘿嘿嘿嘿。”
右手剪刀打开,一点点逼近那条尾巴。
“嘿嘿嘿嘿嘿。”
“喵!”
“艹!”
奶猫一个扭身爪子使劲抓向刘初升双眼,刘初升一个不慎,左眼直到脸颊下方被抓了个正着,鲜血顺着手缝潺潺流出。
反着冲向另一个地方,奶猫拼了命跑,“喵!”
奶猫两爪吃痛一跌,在它刚刚跑过的地方一排隐在草丛中的银针针尖上冒着艳丽血渍。
“喵!”
一只手卡住它脖颈,将它从地上提起来,受伤的左眼紧紧闭起,一把狠狠将奶猫按在地上。
“喵……”
尖锐的石子刺痛背脊,奶猫艰难舞动四爪。
“这双眼睛真是好看,”刘初升笑道,布满血迹的半张脸犹如狰狞恶鬼,剪刀抬起,随后落下,“那就先挖了你的眼睛。”
***
席沐阳懒懒躺在沙发上,一边打游戏一边往嘴里塞着零食。
安时从房间里出来,拿着一套干净睡衣,准备洗浴。宿舍隔音很好,除了窗台上有风吹动的声音,十分安静。
就在安时准备进浴室时,响起了敲门声。
“嗯?”席沐阳眨眨眼,含糊不清道:“这么晚了,是谁啊?”说着起身开门。
“喵,喵……”
嘶哑猫叫如杜鹃啼血、撕心裂肺。
“我刚才回来的时候,看见它一直在挠你们宿舍门,怎么赶也不走,”男生尴尬道,似乎在为这么晚了还打扰别人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干脆敲门问下你们,是不是你们养的猫。”
宿舍门上血痕密布,安时冲向门前,他看见被他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奶猫浑身脏兮兮,前爪血肉模糊。
“喵…..”
蓝色眼眸中渗出泪珠,奶猫伸出爪子碰了下安时裤腿,上面登时印出血迹。随后飞快往外面跑去。
安时想也不想迈腿跑着跟上。
一双温暖的双掌捧起跌跌撞撞的奶猫,令人心安的声音响在耳畔,“你指方向。”
奶猫嘶哑地喊了一声,指着宿舍外面,安时立马冲下楼。
“安时!”怔住的席沐阳随即跟上。只有敲门那个男学生懵懵懂懂站在原地。
苍茫夜色中,安时丝毫不敢停歇,一边温声安抚着情绪极为不稳定的小猫,“别怕,别怕,我在。”
穿过矮从,迈过细密草丛,闷热空气中隐隐传来血腥味。
“安……”
席沐阳喘着气,话音在看见眼前一幕戛然而止。
一团沾满血红的橘黄色静静躺在血泊中。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奶猫从安时掌心冲出去,砰地砸在地上,凄厉哀叫地跑向那团橘黄色。
是的,它没死,它也没被伤害。
在剪刀落下来那一刻,老橘猫冲出来了,抓伤了那只执着尖锐剪刀的手。
老橘猫一直都在,一直都在暗处观察着它,看着它,保护它,所以在它遇见危险时第一时间冲出来救了它。
席沐阳记得他姑姑家那只橘猫总喜欢懒洋洋躺在软椅上晒太阳,那只橘猫口很挑,别说零食,就连进口的猫粮也瞧不上。
他一直以为猫这种生物生来便是备受宠爱,高高在上的。
他还记得每天照顾橘猫送给他的三色堇。
“安时,安时,”席沐阳冲到老橘猫旁边,双膝跪下,双手无措地摊开,他想抱起橘猫,但是他不敢,他看见橘猫浑身沾满血,他不知道怎么做,“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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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定会没事的
“喵……”
虚弱的猫声轻而易举被风撕碎,老橘猫无力睁眼,很快又闭上双眼,肚子几乎没有起伏。
“安时,安时,安时……”席沐阳躬下身子,无助地想抱起老橘猫,可是他怕再次弄伤老橘猫。
“安时,怎么办?安时。”
“手端平,避开它腹部,小心把它抱起来。”
血渍蔓延一整块地,橘猫全身都是血,但很明显腹部最多。
“好好好。”席沐阳像找到主心骨一样,手小心从橘猫前腿和后腿穿过。
“啊…..”席沐阳骤然哽咽,泛红双眼泪珠砰然砸下,他茫然看着地上,怔怔回头看着安时,二十岁的大男孩顷刻崩溃。
“尾巴,尾巴,安时……”席沐阳端平抱着老橘猫的双手忍不住颤抖,“它的耳朵,”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
席沐阳记得他小时候因为调皮去抓猫咪尾巴,下手没轻重,抓疼猫咪被挠伤整张脸。
他姑姑告诉他,猫咪身上最敏感的两处地方是尾巴和耳朵。
他姑姑说,猫咪尾巴作为极其重要的部位,那里许多感官神经系统和毛细血管。它们用尾巴平衡身体,用耳朵捕捉声音。
姑姑说,若是不小心拉扯了猫咪的尾巴,会引起它们腹泻、拉肚子。千般警告他不准随便碰猫咪尾巴和耳朵。
可是,可是……
席沐阳看着落在血泊中那只耳朵,和半截尾巴,“安时……”
泪水漫出眼眶,席沐阳不敢想象老橘猫所经历的事。
安时双唇抿紧,脸色略带苍白。
他蹲下身子,捡起老橘猫尾巴和耳朵,轻飘飘的、黏腻腻,拿在手里却有千斤重,刺得安时掌心发疼。
“必须马上带它去医务室,先稳定伤势。”
“好。”
席沐阳端平手臂,视线模糊,顾不得擦干泪,长腿拼命奔跑。手里的老橘猫轻得几乎没有重量,空荡荡的腹部还在潺潺往外渗血。
“喵。”
安时抱起奶猫,随后跑着跟上席沐阳,一边拿出手机找到A市最权威的宠物医院。
“喂?”
“H大有猫急需治疗,半截尾巴和左耳被人用利器弄断,腹部重伤。”安时冷静阐述橘猫伤势。
“什么?!”电话那头立马语气严肃。“好,我们马上准备仪器和药物,三十五分钟内赶过来。”
“十五分钟内!”
“你说什么?!这根本不可能!”
“市中心抄宏道路然后转天光大道,十五分钟内必须到!”
“你……”
安时站住身子,夜色中清润声音冰凉刺骨,“如果我没记错,你们宠物医院有安氏集团旗下分公司投资。如果十五分钟内不能赶到,我不介意让你们医院大换血一次。”
“现在还有十四分钟。”
安时挂断电话,捧起奶猫,“一定会没事的。”
临近十二点,医务室内值班的护士打着哈欠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休息。突然医务室大门砰一声被踹开,抱着老橘猫的席沐阳冲进来,放在台上。
席沐阳气喘吁吁道:“快,快,快给它稳定下伤势。”
护士看着血淋淋的猫和席沐阳狠狠一惊,而橘猫伤势更是触目惊心,护士赶紧取来工具和药品,脸色苍白先帮老橘猫止住流血最多的腹部。
这时候安时也赶到医务室,安时将慌张的小猫放在橘猫附近。小猫蹲在橘猫面前,嘶哑地喵喵直叫。
***
钥匙插入门孔,轻轻转动。脸上和手上带着水渍的刘初升推开门,本以为室友都睡了,没想到一进门就看见坐在书桌前的关城。
“你回来了。”关城转头,随后赶紧起身来到刘初升面前,关切问道:“你受伤了?怎么弄得?”
刘初升心中无比烦躁,语气也不怎么好,对关城爱搭不理,“回来的时候没看清路,摔到路旁,被树枝刮伤的。”
关城取出柜子夹层上的小医疗箱,“幸好我有这里备有医疗箱,你先用消毒酒精消下毒,然后纱布或者创可贴把伤口包扎一下。我看你左眼闭着,可能蹭伤了,明天我再陪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刘初升烦不胜烦,随意嗯了声,接过关城怀里医疗箱,坐在位置上便再也没搭理关城。
上铺许宁嗤笑了声,“你好心惦记着人家,人家说不定嫌你叨叨叨,烦着呢。”
***
十三分钟半,安时手机响起。
“我们到了,但是保安拦着不让我们进去!”电话里头的人语气焦急。
“把手机给他。”
“喂?你是学生吧?你知不知道过了零点H大校门关闭,这是铁打的规矩。要不说你们这些学生啊,就是……”保安漫不经心,看了眼旁边着急的人,和那辆巨型面包车,施施然讲起道理。
“让他们进来。”
“诶……”
“或者我让校董会的董事亲自打电话让你开门。”
“什么?!你在……”
手机猛地被另一个人夺取,急忙从保安室冲出来的保安擦着汗,一边按下大门按钮一边点头哈腰对电话里的安时道:“抱歉抱歉,已经开门了,马上就能到。”
保安急忙将手机递还给司机,待车子飞快开远后,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是不是蠢货?!你不知道H大什么学生最多吗?脑袋里装得是浆糊吗?!你眼瞎是不是?没看见车上有盛爱动物医院的标志?大半夜能叫来A市顶级动物医院的学生能是一般人?!你自己不想在A市混下去,我还想!”
那位保安双腿一虚,手忍不住颤抖,艰难咽了唾沫。
“我,以为……”
***
几分钟后,医务室外响起刹车声,十几个人从车上冲下来,兽医一边走一边取出无菌手套,在看见站在外面的安时时,恭敬打了下招呼,“安少爷。”
其余冲下的人急忙从车内搬东西。
最先接到安时电话那人,冷不丁听见这声安少爷,搬仪器的手狠狠一抖,心有余悸吐了口气。
白布拉开,所有无关人员都在白布外等候着。灯光打在橘猫身上,从医二十年有余的兽医看清老橘猫身上伤势后,眉峰一皱。